年關將至， 因為在嚴打時期，街道上都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原本混亂的社會風氣， 一下子就變好了許多， 顧三嬸也不再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照舊拎著菜籃子上街， 置辦年貨之前還能賣出去補貼家用。
顧明東家裏頭的水果清空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在樹上，那是給過冬的鳥雀留著的，一部分在自家的倉庫裏， 那是打算過年自家吃的。
等到過年，遠在北京的妹妹和兒子都會回來，顧明東大手一揮，置辦了不少的年貨。
但凡是溪源鎮上能買到的，就沒有他不往家裏頭搬的。
鄭通瞧著， 忍不住笑道：“你買這麽多東西， 就算孩子們都回來了， 這樣吃不完啊。”
“吃不完年後就讓他們帶上慢慢吃。”顧明東說道。
鄭通翻了翻， 今年這年貨可真豐盛， 光是幹果就好多種，從瓜子花生糖，到餅幹蠶豆葡萄幹， 還有少見的山楂餅， 巧克力。
顧明東自己愛吃堅果， 還特意去了一趟黛山市，買了鬆子、腰果、開心果回來，這可都是價格好看的東西。
再加上自家的板栗， 特意留存下來的蘋果橘子橙子，各種桃子罐頭，滿滿當當的，倉庫放滿了，屋子裏不得不也堆上了一些。
除了零食幹果之外，顧明東還買了許多肉，雞鴨自家養著，想吃能直接殺，但今年他沒養豬，所以大手一揮，直接買了半隻。
除此之外還有香腸、臘腸和各種豆幹，琳琅滿目。
也難怪鄭通會操心吃不完。
顧三叔上門的時候，就瞧見顧明東跟鄭老頭坐在門口曬太陽，旁邊放著一盤子幹果，兩人一人捧著一杯茶好不快活。
一瞧，顧三叔就笑罵道：“你倒是自在。”
“這都入冬了，地裏頭也沒啥活。”顧明東吐出瓜子殼，往顧三叔手裏頭塞了一把。
顧三叔下意識的嗑了兩顆，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有正事兒的：“小芳之前來信，說今年會帶對象回家來，你先記著，到時候一塊兒過去相相人。”
顧明東一聽，倒是也驚訝。
他知道顧芳當年是答應了父母，要留在家裏招女婿的。
“還是招女婿嗎？”顧明東問了句。
顧三叔揣著手，歎了口氣：“說是男方也肯。”
要他說，隻要女兒嫁得好，是不是招女婿也沒關係，但老一家兩口子想不開，一門心思要留下大女兒，顧芳自己也同意了，顧三叔雖說是親爺爺，到底也不好說什麽。
顧明東點了點頭，又說：“三叔，你讓我去幹什麽，這事兒肯定還是衛國哥說了算。”
顧三叔拉住他說：“老一耳根子太軟，我怕他看不清人。”
“我們老顧家就你眼光最準，到時候你去看看我才放心，再說了，你也是親叔叔，有什麽看不得的。”
顧三叔長歎氣道：“雖說是招女婿，可這結婚生子到底是一輩子的事情，總不能耽誤了小芳。”
他都這麽說了，顧明東也就沒推脫。
顧三叔說完這事兒，又提起另一件事：“阿東，你兒子都這麽大了，結婚不結婚的三叔也不管你，可小西小北年輕，又是姑娘家，這事兒你可盯著點，不能耽誤了年紀。”
顧明東無奈道：“她們還在讀書呢。”
“跨年不就畢業了。”顧三叔恨鐵不成鋼，“要是你不好意思管，那等他們回來，我讓他們三嬸去說。”
對此，顧明東也沒法子，隻能對兩個妹妹報以同情。
等顧三叔抓了把瓜子走了，顧明東一回頭，就瞧見鄭通悶聲在笑。
顧明東無奈道：“鄭老頭子，你笑什麽？”
鄭通晃著腦袋說：“別人瞧著你嗑瓜子曬太陽，都覺得你生活的輕鬆自在，哪兒知道背後的驚濤駭浪。”
想想這段時間的日子，可不就是驚濤駭浪。
光是顧明東從山頭上逮住的“不法分子”，直接扭了送去派出所的，都有足足六個。
除此之外的按照數不勝數，還是衛誠雷霆一擊，給杜家造成大麻煩之後，這邊的小動作才少了一些。
衛誠的手段厲害，有他在，北京那邊的小動作全被打了回去，倒是讓顧明東安心不少。
上河村生產隊的人不知道內情，還以為他們這邊偏僻又有山，所以嚴打期間的不法分子就喜歡往山上跑。
哪兒知道顧明東但凡身手差一些，運氣差一些，恐怕就會折在這裏。
顧明東繼續坐下來曬太陽，笑著說：“最近確實是輕鬆了一些。”
鄭通就問：“這上河村到底有什麽秘密，你一個大老粗，還值得人千裏迢迢的要你的命。”
“鄭老爺子，我也很想知道。”顧明東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鄭通想起了那些神秘的文字，忽然看向上河村的大山：“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倒是希望他們早些來，一次解決了省得麻煩。”不然就跟蒼蠅蚊子似的不斷，就算不能傷害他的性命，但也嗡嗡嗡吵得人頭疼。
鄭通笑道：“圖窮匕見，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說完話音一轉：“左右老頭子還在這裏，還能陪你一塊兒應敵。”
“那正好，我懷疑他們也有風水相士，到時候就交給老爺子你了。”顧明東笑道。
鄭通無奈道：“原來你早就打我老頭子的主意了。”
“左右我一條老命，不怕生死，陪你走一遭也無妨。”
臨了又說：“不過方才你三叔的話也有道理，不提小西小北，小芸三個年紀也不小了。”
“小芸戶口本上還寫小了兩歲，其實比阿星阿晨還大呢。”
顧明東一聽就笑了：“怎麽，你急著要把小芸兒嫁出去嗎？”
鄭通聽了直搖頭：“不成不成，小芸兒脾氣軟，嫁到別人家我怕她吃虧。”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鄭通臉色也不大好看：“哎，兒女都是債，當年她媽那會兒千挑萬選的，誰知道最後卻遇上那麽個人渣，白白耽誤了一條性命，還害得小芸兒從小沒有爸媽。”
顧明東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以前的事情，便問：“小芸的母親去世了，那她父親呢？”
鄭通眼底深寒：“我女兒死了，他怎麽能獨活。”
顧明東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麽。
鄭通倒是又笑了，看著他問：“阿東，要不你考慮一下親上加親，反正也沒有血緣關係，小芸不管是嫁給阿星，還是嫁給阿晨都不錯，左右都還在自家，不會受委屈。”
顧明東幹脆利落的表示：“老爺子，您要有這份心就自己去撮合，反正我已經把孩子養大了，他們的婚姻大事我可懶得管。”
鄭通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有你這麽當大哥當爸的嗎？就算不管小芸三個，小西小北的婚事你可真得上點心。”
“我有什麽好上心的，又不是我要嫁人，她們遇上合適的自己會帶回來。”
顧明東靠在竹椅上悠哉悠哉，卻不知道自己一語成讖。
老顧家的幾個孩子，向來是整個生產隊回家最積極的。
前腳學校剛放假，他們就恨不得後腳就上火車，明天就進家門。
如今五個人有伴兒，來回更是容易。
衛誠倒是想留下兒子過年，可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隻得派了車送他們回去。
顧家姐妹一瞧見衛誠的模樣，都是一愣。
衛誠倒是自我介紹道：“我是阿星阿晨舅舅那邊的親戚，如今他們也喊我一聲叔叔，你們不用客氣。”
顧家姐妹這才鬆了口氣，總覺得衛誠的氣勢很是不同，在他麵前會顯得拘謹。
等好不容易上了火車，顧明西才問道：“阿星阿晨，你倆啥時候認了個叔叔，怎麽也沒聽你們提過？”
顧亮星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怎麽說。
顧亮晨隻解釋了一句：“上次爸過來的時候認下的。”
顧明北皺了皺眉頭：“怪不得大哥上次忽然過來，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嗎？”
顧明西一聽不對勁：“我怎麽覺得事情不簡單，你們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哎呀三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要不你問我爸吧。”顧亮星忙道。
顧明北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回去再說吧。”
顧明西隻得先忍下心底的疑惑。
顧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底滿是疑惑，顧亮星對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把她逗笑了。
等姑侄五人輾轉到了家，顧明西憋了一肚子，一放下行禮，就拉著大哥進了屋。
顧亮星看著都忍不住擔心起來：“四姑，三姑她看著很生氣。”
顧明北反過來安慰道：“沒事兒的，三姐也是看著你們長大的。”
顧亮晨卻看了看一臉鎮定的四姑，心底微微歎了口氣，果然這件事不是秘密，至少一叔和四姑多少是知道的。
很快，裏頭傳來顧明西驚訝和憤怒的聲音：“什麽？這怎麽可能？”
“大哥，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憑什麽全家就我不知道？”
顧明東隻得好聲好氣的解釋：“我也沒告訴老一和小北，第一個就告訴了你。”
這話顧明西可不信，扭過身說：“你就糊弄我爸，看路上小北的樣子，就猜到她肯定知道，要不然怎麽一點不好奇。”
“我確實沒說過，不過他們自己猜到了，那我也沒有辦法。”顧明東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