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二十年,為了爭奪市場,蘇家船隊和另外一個大型販私鹽團夥在海上決戰。

蘇家船隊雖然最終獲勝,但是便宜老爹被流矢擊中,不幸喪生,老娘傷心過度,不久也撒手人寰,蘇詠霖一下子成了孤兒。

蘇定光隻有蘇勝仁這一個兒子,經此打擊,大為悲傷,一度不能理事,以至於蘇家的貿易份額錯失了擴大的最好時機。

通過戰鬥搶來的貿易份額被另外一些團夥抓緊時間火速占據,蘇勝仁的死沒能換回任何利益。

蘇定光自此一蹶不振,常常生病,勉強堅持到紹興二十四年,就病逝了。

他一病逝,蘇家頓時沒了官麵上的當家人,蘇詠霖當年才十六歲,誰也不認為他能繼承家業,蘇家私鹽集團人心惶惶,所謂主少國疑大概就是如此。

雪上加霜的是,原先蘇定光在臨安朝廷內的幫襯孫元起眼看蘇家“主少國疑”,起了心思。

他暗中挑動蘇定光的兩個重要助手殺掉蘇詠霖,瓜分蘇家的銷售份額,承諾給他們當保護傘,並試圖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但是孫元起沒想到,蘇定光對此早有防備。

蘇定光生前秘密安插在兩個重要助手身邊的眼線把他們和孫元起的陰謀告訴了蘇詠霖。

孫元起更沒有想到的是,蘇詠霖也不是什麽安分角色。

他很早就加入到私鹽販售的行動之中,經過數年曆練,早已對販售私鹽的全過程了若指掌,對整個蘇氏私鹽集團也並非毫無掌控能力。

而且他有明確的目標和行動方向,他需要販私鹽這一途徑為他積累足夠的資本,方便他在未來合適的時機北上金國進行武裝暴動。

所以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死在一個不入流的貪官的手上。

他當時甚至想直接去臨安殺了孫元起,然後直接北上。

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知道此事必須要有合適的時機,更要有周密的準備,不能一拍腦袋瓜就去送人頭,所以他忍了下來。

孫元起不能殺,自家內部的叛徒就不一樣了。

蘇詠霖當即下定決心,一不做二不休,趁著蘇定光私鹽集團的核心人物們在海島上開會的時候搶先下手。

他安排自己的親信蘇勇、蘇長生等人在開會的時候驟然發難,那兩個助手和他們的親信被一網打盡,當場被殺。

蘇定光活著的時候,蘇詠霖不顯山不漏水,沒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他們也就放鬆了警惕。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蘇詠霖心狠手辣、行動果斷,這邊開著會,忽然暴起發難,二話不說揮刀就砍。

一通亂戰之後,蘇詠霖把他們以及他們的親信全部殺死在了海島上。

穩定局勢之後,蘇詠霖奔赴臨安拜見孫元起。

他哭著訴說自己【遇到危險之後絕地反殺】的故事,向孫元起送上大量財貨和地契,請求孫元起看在祖父的麵子上,繼續庇護蘇氏。

孫元起當時有點尷尬。

他不知道蘇詠霖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挑動的。

但是既然蘇詠霖來拜見自己並且繼續行賄,就說明蘇詠霖打算把這個生態繼續維持下去。

知道或者不知道不重要,生意繼續做下去最重要。

蘇詠霖別無選擇,需要他。

而他,也挺需要蘇家的財力。

所以他隻能暗自惱火,覺得那兩個家夥太廢物,連個毛頭小子都鬥不過,表麵上卻連連撫慰蘇詠霖,讓他放心大膽的去做。

於是這場驚心動魄的“改朝換代”就此落下帷幕。

蘇詠霖繼續販賣私鹽,上下打點。

孫元起繼續作為蘇氏在中央的庇護者,利用蘇家的財力上下打點,謀求自己在仕途上的前進。

很快,他就從原先的金部司員外郎升職為郎中,獲得了可喜的仕途進展——

雖然品級不高,但是事權在手,油水豐厚,賞識他的大佬對於他的打點很開心,言語之中透露著要繼續提拔他的意思。

時間一久,之前的事情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販私鹽的販私鹽,吃回扣的吃回扣,中央管中央的,地方玩地方的。

親自操作販賣私鹽的官員絕對不止蘇定光一個人,收私鹽販子好處費、做保護傘的官員也絕對不止一個。

可以說是一種並不罕見的現象。

據蘇詠霖所知,有些地方的官員明麵上打擊販售私鹽,實際上就是在故意搞臭官鹽的名聲。

他們聰明的很,用劣等貨以次充好,順手抬高價格,一邊讓一些老實人吃虧,賺老實人的錢,一邊也讓更多的平民百姓忍無可忍不去買官鹽,而去買他們有參股的私鹽。

一樣鹽,賺兩遍錢,血賺。

蘇定光開始“創業”的時候,也是和本地鹽務官員們唱雙簧,故意搞臭官鹽的名聲,排擠官鹽的市場份額,讓私鹽大行其道,大家一起賺的盆滿缽滿。

那吃相,嘖嘖嘖,簡直了。

當然,蘇詠霖也不好意思說自家祖父的不是,因為他現在幹的事情也差不多。

同樣都是【國家蛀蟲】,把官鹽排擠出流通市場,讓老百姓都買他們的私鹽吃。

但是該說不說,官鹽名聲臭還真不是一兩個官員能折騰出來的,本身這種強買強賣的模式就不可能出現好貨。

南宋的鹽務是從上爛到下,從裏爛到外,從製作程序開始就發臭發爛了。

有些地方的官鹽那是真的吃了都要生病。

他們的私鹽都是色白細微顆粒的好鹽,經過工藝提純,安全性遠超官鹽,而且價格比官鹽便宜很多。

蘇詠霖主掌私鹽集團之後,經常搞惠民利民的活動,什麽買二送一,買五送二之類的,理所當然得到老百姓的歡迎。

這年頭臨安百姓的平均日收入也就一百文錢左右,日常生存所需也差不多這個價格,底層百姓基本上都是月光族,攢不了幾個錢。

就這樣官鹽還能賣出高價。

所以別說定海縣,整個慶元府幾乎都在吃他蘇家的私鹽,其餘地區吃蘇家私鹽的人也不在少數,而且他們還都很感謝蘇家的私鹽,自動幫著蘇家私鹽販子們隱藏蹤跡,逃避官差的偵查和追捕。

百姓如此,官僚們也差不多。

蘇詠霖為了進一步獲取他們的支持,不僅送錢打點,專門給他們提供免費的【精製鹽】。

如此這般,雖然蘇定光去世了,蘇家暫時沒有官麵上的人物,但是這層官麵上的關係還是被蘇詠霖維持住了,自有人幫著打掩護。

朝廷每一次“雷霆迅猛”的打擊行動都沒能落到蘇家頭上。

蘇詠霖還知道,金國在鹽的方麵比南宋良心多了,價格相對便宜,質量也更好,所以宋金交界處的百姓幾乎都吃金鹽,不吃宋鹽。

這就又催生了宋金邊界的私鹽貿易集團。

這樣幹的人多了去了,他蘇詠霖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最牛的那一個。

當然,蘇詠霖的人生理想也不是當一個販私鹽的海賊王,這隻是他達成目標的手段而已。

而現在,就是他實現目標的時候。

很快,蘇詠霖就回到了定海縣大本營,然後爭分奪秒的開始行動。

首先,他把蘇家情報部分工作的負責人、也是他的親信蘇隱喊到了麵前,詢問北邊的最新動向。

“趙開山那兒籌備的如何了?有沒有最新消息傳來?”

“有,趙開山派人告知我等,他準備在四月正式舉事,具體時間未定,目前正在做最後的準備,請我等速速前往會合。”

蘇詠霖點了點頭。

“他能聚集多少人馬?”

“約有萬人。”

“萬人?那麽多?”

蘇詠霖有些意外:“又有人要加入他了?”

蘇隱點了點頭。

“是的,前幾個月,金廷又往山東之地遷移了數個謀克的女真人,其中兩個就決定安置在莒州、密州一帶,按照以往慣例,又有人要倒黴了,所以趙開山秘密遊說,莒州和密州的幾個地主決定加入趙開山,粗略算算,能聚兵萬人。”

蘇隱這一說,蘇詠霖頓時感覺金人簡直是要把山東之地拱手送給他們。

他更有把握了。

當然了,這也不能說金人有錯,小族臨大國,可不要心虛嗎?

雖然宋政府被打跑了,原來居住在中原的漢人又沒有走,他們還是居住在那兒,祖祖輩輩紮根於此,金人看著那麽多漢人,心裏也犯嘀咕。

打歸打,統治歸統治,這是兩碼事。

幹的過幾十萬宋軍,但是能統治幾千萬漢人嗎?

他們沒經驗,所以最開始才連續設立了偽楚、偽齊兩個孫子政權來代管中原之地——蘇詠霖感覺這兩個孫子政權的性質就和日本人扶持的滿洲國差不多。

這一時期,金國的首都甚至不敢放在中原,而遠在遼東之地的上京會寧府,足可顯示金人對於統治中原漢人的心虛。

為了證明這一判斷,蘇詠霖在蘇定光去世以後的四年間多次派遣蘇隱北上潛入金國刺探消息,在山東、河南、河北一帶做實地考察。

考察的結果證明了蘇詠霖的判斷並沒有錯。

蘇隱的實地考察為蘇詠霖提供了大量的一手資料,關於金統區民眾的生活水平和政治現狀等等。

蘇詠霖對此做了細致的研究和分析,種種跡象證明了蘇詠霖的判斷沒有錯。

金人名義上是統治了中原,但是實際上這種統治漏洞百出,和篩子一樣,不用捅,自己就到處破洞。

於是蘇詠霖整理了手上全部的資料,開始給自己的核心團隊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