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惡魔降臨楓樹街
莉莉放下電話,沉著臉:“不要條件,拒絕談判,還說會繼續殺人!”
維克愣住:“不考慮撤走?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老迪亞茲歎了口氣:“雖然我很少遇到,但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一部分人,以殺人和虐待為樂。”說完看向言溯,希望他能給出評論。
但言溯沒聽,正一絲不苟地盯著屏幕。
這不僅是普通的虐待,更是心理上的。這個領導者的施壓手法相當獨特。
黑白屏幕上看不清人的表情,也看不到大家閉著眼。所以King起身圍著10人轉圈時,莉莉滿心疑惑:“他在幹什麽?”
King拍了甄愛一下,回到原地。
言溯幾不可察地皺眉。他看見甄愛抬手,指向King,而傑克的槍轉到甄愛麵前。可周圍的人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殺人遊戲?
言溯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想也不想要去拿電話,傑克卻收起了槍。甄愛暫時沒了危險。
可等不及了!
言溯看著監視器,語速飛快:
“談判專家你聽好了!三人之中的領導者,31-33歲,短T恤寬褲褲腿束進馬靴,典型的陸軍習慣裝扮。槍支是改裝過的M10衝鋒槍,特種部隊專用。軍人不會屠殺民眾,他是被開除出軍隊的。他仇恨社會和國家,覺得被利用被背叛,內心麻木,控製力強很聰明,不屑於簡單粗暴的肉體虐待,喜歡精神層麵的摧殘。
他在玩殺人遊戲。這個人你不用談判,因為他絕對不會接受。”
莉莉望著他,欽佩又詫異。
“但你可以從另外兩個人入手。假扮警衛的,他隻開了一槍,打在非要害部位,他不想殺人,也不主動舉槍。一開始讓人質圍成人牆,他注重安全。他的目標就是搶錢,然後離開;
那個年輕的小夥子,衝動暴躁,把搶劫當做玩樂,一旦他意識到真正的危險,他也會成為最先爆炸的那個。所以你的任務就是讓他意識到他現在做的,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才說完,一旁的維克不滿:“.你不是警察和特工,你無法為剛才說的任何話負責。如果激怒了……”
“任何時候,我都可以為我說的任何一句話負責!”言溯冷冰冰打斷他的話,眸光陰森看著他。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一貫的風度。
維克氣得顫抖:“你……”
“他說的都是對的!”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趕過來的FBI妮爾特工。她和言溯有過多次合作,見麵不用再介紹。
維克治安官原想自我介紹,但妮爾很快投入狀態,直接看向言溯:
“我們追逐這個搶劫殺人犯快一年了。給他的畫像是退役軍人,盜竊技術很高,受人雇傭,把搶劫視為挑戰和玩樂,沒有憐憫,視生命為兒戲。另外,資源豐富。”
言溯認真聽完,即刻就問:“你說的是,他!一個人。”
“是。他的代號是King,跟隨他的兩個人時常會替換,因為這個團隊在搶劫十多處銀行後,代號A和代號J的人有的被擊斃,有的被抓獲。隻有他,雖然推斷出他是軍人,也獲取了他的模糊圖像,卻沒能在數據庫裏找到匹配的。”
言溯風波不動地聽著,提出第二個問題:“為什麽用‘資源豐富’這個詞形容?”
“他很可能是受人雇傭的,每次搶劫除了拿錢,還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務。每次他都準備充分,讓同伴化裝成警衛和顧客,抓取大量人質,確保自身安全。但去年12月後,他就再沒有出現,直到今天。”
“12月的最後一次搶劫發生了什麽意外?”
“在我們看來沒有任何不尋常,和往常一樣有人質傷亡。他的兩個同伴被警方打傷,後來死了,被他拋在路邊。”
言溯不說話了,看向監視屏。
妮爾也看過去:“他每次都會和人質做遊戲,方式都不一樣。上次他帶人質們玩丟手絹,跑輸了被抓到的人就會被槍殺。”
“太殘忍了!”莉莉平時都在,很少見到這種類型的罪犯,聽言,很是氣憤。“.說他們在玩殺人遊戲,剛才King選擇了一個女孩,就這個。”
她指著屏幕下角甄愛的影子,欽佩道:“‘殺人’時,她指了King,好勇敢。”
言溯冷梆梆的心驀然一顫,是,那個小姑娘,一直很勇敢。他喜歡她這樣勇敢的女孩。
很喜歡,最喜歡。
等她出來,他一定要親口告訴她。
妮爾看著,卻皺了眉:“奇怪!”
這句話讓言溯回過神,是很奇怪,King為什麽沒有殺甄愛。
視頻裏,King再度起身,繞著所有人走了一圈。
這次,他沒有選擇殺手。或許,他更喜歡看著人們因為心中的懷疑和猜忌而自相殘殺。言溯默默看著,心中的疑惑再升了一層,既然如此,為什麽他第一次要選甄愛?
幾秒後,King拿起一張卡片,與此同時,銀行裏一聲槍響。
視頻中,日本男子倒在血泊裏。
接下來的事情更叫人瞠目結舌,圈子裏的人質激烈地爭吵起來。
莉莉驚愕地捂嘴:“他們在幹什麽?”
言溯,陰森森地盯著屏幕,衝莉莉喊:“馬上打電話!”
莉莉顫抖著去抓電話,可來不及了。五隻手很快舉起來,又是一聲槍響!一個大學女生倒在血泊裏。
莉莉的手頓住,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老迪亞茲也顫聲:“不,我們身邊的人不是這樣的。”作為上一屆治安官,他跑過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也熟悉這裏的很多人。現在看到大家反目成仇,他如何也不肯相信。
言溯沉默著,微微斂瞳,盯著屏幕上甄愛的背影。
她的左手一直放在耳邊,像是在捋頭發,動來動去的。不是,更像是在敲什麽。停頓,一下,兩下,停頓
她的意思是二進製密碼!!!她竟然在和他交流!!!
言溯忍住心裏陡然湧上來的感動,沉聲對妮爾說:“你們對King做圖像對比的時候,有沒有包括海外駐軍,比如日本。”
妮爾一怔:“我馬上打電話給佩林。”佩林是他們小組的電腦天才,最擅長信息搜索。
視頻裏,讓人群內訌的導火索是日本少年的死,而他的死,是King的選擇。
言溯想到這點,剛要開口,妮爾先說了出來:
“他在挑選受害者時,潛意識裏加入了個人選擇。即使作為軍人,他有基本的反偵察能力,但他仍然會在不經意間,通過一些行為和動作表現出他的心態”
照這麽說,剛才的視頻裏他的一個行為,就特別奇怪
兩人異口同聲:“人質裏有一個是”
“電話來了。”維克打斷了他們的話,“King的真名是Jo Rains-Loo。太奇怪的姓氏。”
妮爾不可置信地張口:“天!12月的銀行劫案裏,有位受傷的女性人質,她玩丟手絹不小心滑倒被抓,被代號J槍擊了,她叫Jo Rains-Loo。”
Jo(喬)這個名字男女通用。
可她猛然想起什麽事,無限後悔地揚起頭:“當時她被打斷肋骨重傷昏迷,醫生問她名字時,她不是在回答,而是在喊人。天啊,難怪那兩個同伴死了,是被King殺死的。因為他們錯傷了她。King消失大半年,是因為他真正的唯一的同伴受傷了!”
言溯:“你記得她的長相嗎?”
妮爾搖頭:“銀行監視器全被打碎,而她被救出來時,臉上全是血。但她給我的感覺我很清楚,如果再見一次,我一定可以認出……”
她的目光落在監視屏上,手指幾乎戳上去:“是她!”
言溯看過去,一下子愣住。
妮爾指著甄愛,“就是這種感覺!就像現在……”她望著屏幕裏一片混亂而獨自淡定的甄愛,“她太鎮定了。那個日本男人死的時候,這個大學女生死的時候,你們看到沒,她很漠然,很冷血,很無情,很……”
“不是她!”言溯冷冷打斷她的話,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怒氣,硬得像磚頭。
妮爾怔住。
說實話,和言溯合作過那麽多回,這是第一次看到言溯麵帶慍色。她印象中,不管遇到多麽窮凶極惡的犯人,多麽艱難困苦的境地,他始終都是淡定從容的。
言溯看她半秒,冷硬地收回目光:“妮爾特工,你沒看到嗎?遊戲過程中,King這個角色很局限。他隻是在維持秩序,克製而又冷淡。你認為在這種完全由他掌控的局麵裏,他為什麽不更加張揚一點兒?”
妮爾冷靜想了片刻:“與其說玩遊戲,不如說他在陪人玩。他當法官,看著他的凶手殺人,而他藐視法官的規則,不顧世俗道義地去維護她。就像瘋狂又錯誤的寵愛。”
這話的意思是,King第一選擇的甄愛是凶手了。
言溯再度不悅地皺眉:
“我卻認為,自從上一次的遊戲出意外後,這次他們選擇了更謹慎的方式。不然,萬一其他人猜對真的凶手,代號J和代號A不小心手快處決了她怎麽辦?所以,這次沒有凶手,隻有殺人。看著周圍的人驚慌恐懼地互相猜忌,看到人性的扭曲,他們覺得這才是最好的遊戲。”
言溯往甄愛的對麵點了一下,那裏坐著兩個女生:“遊戲中,他隻往這個方向看過。他想取悅的人,在這裏。”
可,King第一次為什麽要選甄愛,這個問題沉進了心裏。
話沒說完,屏幕裏再度發生變化。
外圍的人質中,大學男生衝過來,他跪在被打死的女生麵前痛哭。他情緒非常激動,瘋狂地朝拿槍的人咆哮。換來的又一聲槍響。這一槍打在他的右肩,並非即刻致命。
一切來得太快,莉莉和維克都措手不及。言溯和妮爾卻緊緊盯著其他人的反應,人質都在抱頭痛哭。
甄愛首先衝過去,解開男生的繩子,雙手摁住他的肩膀,又叫跟過來看情況的兩個女生幫忙摁著。
甄愛把摁壓傷口的任務交給了安泊和蘇琪,站起身對King說:“讓醫生進來!”
周圍驚慌的人都詫異地抬頭看她。
King聳聳肩,無所謂的樣子:“為什麽?”
“你說過,玩遊戲的隻有我們10個人。生死都在這10人裏。如果他死了,你就違反了規則。”
King點了點頭:“好。你先說誰是凶手,不管對錯,你說了,我就讓醫生進來。”
剩下的人立刻求饒:“不要說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甄愛細細看了一圈所有人的反應,目光靜靜地落在King的身上:“是……”
“不包括我們三人。”King看出她的目的,打斷。
甄愛沉默了。
她也在懷疑,要不要賭一把?可如果她指對了,他們真的會開槍嗎?
這時,電話又響了。
莉莉等了沒多久,傑克就接起了電話。莉莉看著言溯手裏的指示牌,輕聲道:“玩了這麽久,King告訴你逃生的方法了沒?”
對方聲音虛了點:“我們自有辦法,再說了,你怎麽知道他的代號?”
“因為他搶過十幾家銀行,還打死了3名警察。”
傑克一怔,殺害警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莉莉繼續看言溯的指示:“他沒告訴過你他以前的光輝曆史吧。他是不是不準你們自己起代號,而強迫你們叫Jack和一直都是他,J和A卻總是輪換,因為之前的幾任都死了,其中還有被他殺死的。你們隻是他的工具。”
監視屏中傑克狠狠眨了幾下眼睛,回頭看King一眼,又低下頭恨恨地對電話說:“我不相信你的話。”
言溯再寫出一行字,莉莉問:“你不懷疑,警察為什麽來這麽早?J,我們在搶劫前5分鍾就收到了報警,還說有2人死亡。你認為,是誰報的警?你們三個人裏,有誰可以控製死亡的人數?”
“你這麽相信他,他相信你嗎?他把你們培訓成高效的搶劫犯,你們一定相處了很久。你知道他真實的名字嗎?”
傑克不回答,摸了一下額頭的汗。
他已經開始懷疑。
懷疑,果然是最好的武器。
莉莉繼續攻擊:“他叫Jo Rains-Loo,是駐海外美軍,做過少校,右耳朵不太靈,左腿有傷。這些你應該看出來了。”
這些傑克當然知道。
要讓一個懷疑的人相信你說的話,你就必須說一部分他清楚的真相,一旦他開始相信一部分,就會很快開始相信全部。
言溯很確定他的方法已經起作用了,他看著屏幕中傑克明顯慌亂的眼神,再次打了指示給莉莉。
“讓我們的醫生進去給人治傷,多救活幾個人,你身上的負擔就會減輕一些。他沒有開槍傷人,全讓你開槍了。J,你現在要自救。”
傑克突然回頭,衝King喊:“讓醫生進來,我們得想辦法快點兒出去。”
King眯起眼睛,奇怪地看他,還沒給指令,傑克就自作主張:“好,你們可以讓醫生進來。”
懂醫學的警察早就化裝成了醫生的樣子準備進去,這時維克往醫生的盒子裏塞槍,叮囑:“進去之後聽我的命令。”
言溯剛要上前,妮爾已先行一步,抓住那把槍:“不行!你知道被他們發現之後的後果嗎?”
維克的尊嚴一再被挑釁,忍無可忍:“他可以殺掉搶劫犯!”
“那裏麵有3個犯人至少6隻槍,還有一個偽裝的人質。”言溯冷冷的,壓低了聲音,“維克警官你腦子進水了!”
維克更加憤怒,還要說什麽,老迪亞茲忽然發威,對醫生道:“Brook,別帶槍,馬上去救人。”
警察醫生立刻提著醫藥箱進去。
老迪亞茲望向年輕的維克,剛要開口,卻聽見言溯猛然喊了一聲:“住口!”
那個永遠儒雅紳士的男人從來沒有如此大聲地吼叫,像一頭瘋了的獅子。老迪亞茲錯愕地看過去,才發現他不是說自己,而是說莉莉。
幾秒鍾前,莉莉對著電話說:“King真正的同伴就在人質裏,那是他的Queen。他們兩個在做遊戲,你們隻是工具。剛才他們一直在交流,你沒看到……”
監視器中的傑克抬起頭來,舉槍砰地一聲,監視器畫麵下起了雪花。
傑克開了一槍,在所有人包括他同伴吃驚的眼神裏,突然把狙擊槍往背上一背,抽出手槍大步走過來。卻不是對著King,而是一下子揪住甄愛的衣領,槍口抵住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
甄愛沒有掙紮,擔心激怒他。
傑克於是更加確定,湊近她耳邊冷笑:“果然是你。”
這話一出,剩餘的人質全尖叫:“原來她才是凶手!”
“難怪隻有她敢和他們對抗!”
“她還自願和那小女孩對換,因為他們是一夥的。”
“剛才她去摁壓那人的傷口,都是裝的。她是凶手。”
櫃台的電話又響了,可這次,沒人去接。
甄愛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在乎,可心裏還是涼透了。他們會懷疑她,外麵的警察也會懷疑的吧?言溯那個傻子呢,會不會懷疑?
傑克惡狠狠地威脅:“King,你說過有辦法讓我們安全離開的。我現在不想玩了,你讓我出去。不然,我就打死她。你別亂動,要是敢拿槍,我先崩了你真正的同伴。”
說著,他向Arch拉陣營:“他騙了我們。這個女人才是她真正的同夥。他根本就沒有準備帶我們離開。我們是來搶錢的,不是來殺人的。結果呢,我們兩個都殺人了,他卻什麽也沒幹!”
“Jack,有話好好說!”Arch應付著,但並沒拿槍對傑克。畢竟,相對深不可測的King,他們兩人更熟。而且,玩什麽殺人遊戲遲遲不脫身,Arch早有怨言。
“Jack,”King八風不動,冷冷地命令,“你不聽話了?”
“我說了,我現在要離開。”傑克暴躁地拉開保險栓,“我真的會殺了她,1,2……”
連續撥了3遍,電話一直沒人接。
言溯握著話筒的手開始發抖了。
莉莉沒有說清楚是眼神交流,傑克如果理解成言語交流,他現在一定會把槍抵在甄愛的脖子上,用她來威脅King。
他一動不動地立在電話前,冷氣從腳底一點點彌漫上來。
電話裏一下一下的“嘟嘟”聲在他聽來像是淒慘的喪鍾,該死的,他頭一次徹底失去了耐心,扔下電話就朝銀行飛奔過去。
妮爾驚住,忙喊:“攔住他!”
圍在門口的第一排警察瞬間湧上來將他賭住,言溯心中絕望的感覺猛然間強烈。
他好像突然看見了甄愛的臉,白皙而安靜,常臉紅,很少笑,多可愛的女孩子啊!
他幾乎要崩潰,所有的情緒卻堵在嗓子裏,一句話也說不來。隻是沉默地,用力地去推開麵前一切的阻擾。
直到又是一聲響徹天際的槍響,他驀然僵住,怔怔立了好半晌,眼睛紅了。
他一下子狠狠推開拉著他的特警們,轉身走了一步,像是迷了方向原地轉圈的人,又轉回來。他望著半條道路對麵的玻璃門,眼睛一瞬不眨,固執而無望,咬了咬牙,什麽也沒說,眼淚就掉了下來。
爭取下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