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和武學的學堂在不同的地方,安素到學堂好久了,還沒有見到清和,她撅著小嘴嘟囔著:“肯定是交了新朋友,就忘記我了,畢竟同吃同睡,難免不交好啊。可能整個書院,就我這麽倒黴,和寢友現在還這麽不對付吧!”
一想到清和,她就想起那日去找清和,結果迷路誤入的質子寢宮了,木清秋還邀請自己去玩呢,她這一忙就忘了,不能讓人覺得自己言而無信,晚上就找他玩去。
當日下學,安素就悄悄地溜出了書院,按著記憶找那日迷路的地方。結果,按著記憶走,反而怎麽都找不到。她在宮中尋覓著,忽而聽見陣陣笛聲從南邊傳來,她循著聲音走,竟然走到了那日迷路之地。
那日,她著急回去也沒有仔細看那扇門,原來那扇門上真真寫了“禁地”二字,“禁地”二字上麵又有一塊朱紅色的匾額,上麵三個大字:秋紋閣。
她推門而進,笛聲戛然而停,清秋正披著鬥篷坐在梅花下,看到她來,把笛子遞給後麵的一弦,扭頭對她說:“你當真來了!”
“天這般冷,你怎的不進屋?坐在外麵吹笛子,該說你是好興致還是矯情呢?”安素說道。
清秋還沒有開口,身後一弦先開口了:“我家主子若不是害怕公子找不到地方,才不會坐在外麵受凍吹笛子呢!”
安素想到方才自己的的確確是迷了路,循聲找來,木清秋還當真是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自己倒有點倒打一耙,狗咬呂洞賓了。她看著木清秋說道:“是安之不識好人心了,清秋你如何得知我今日會來?”
“我哪裏知道你會幾時來,隻是天天都在外麵等著罷了,心裏想著保不準念叨著就來了,結果你就來了,你說靈不靈?”清秋笑著說。
安素看他臉色青白,想必是在外麵坐了好一會兒了。坐一天已經夠難受的了,他還天天在外麵坐著,而自己都沒有把找他這件事情放在心裏,想起來才來了,也是慚愧。她心疼地說道:“你也不要天天在外麵坐著等啊,雖說已經開春,天氣回暖,可是現在還是挺冷的,你就在屋裏等著好了。這樣吧,咱倆約定好了每月的幾日幾時來,怎樣?”
“這般當然是好,隻是上次相處短暫,安之你急著回去,沒有商量好時間,我才“守株待兔”,日日在那裏等的。其實也無妨,我在這宮中悶得緊,吹吹笛子正好也打發時間,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清秋說道。
兩個人坐在桌案前,清秋扭頭對一弦說:“一弦,你去把那飄香十裏拿來,上次說好給安之嚐嚐的。”
那日,她說回來,他就日日等她,每日吹笛做飄香十裏,生怕她來了,自己沒有準備好。
安素心想那笛都是日日吹,這飄香十裏不也得日日做,自己真的是做大孽了。她一激動,衝木清秋許諾說道:“我以後初一、十五一定來,清秋你就不要天天準備這麽多了!”
清秋點點頭說道:“這飄香十裏的水,是我和一弦一柱夏日的時候,在蓮花上采的呢,我想著你生於大戶,家裏不缺山珍海味,故而專門為你啟開夏天埋下的露水。平日裏我和一弦一柱都是用化開的雪水和麵,這次可跟著你可以吃頓好的。”
這時,一弦捧著一盤糕點從裏屋出來了,還有段距離,安素聞見了那香味,蓮花的清新混著梅花的甘甜,著實誘人極了。安素咽了口口水,清秋看她一副等不及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當他食指碰到安素的臉蛋時,甭說安素了,他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抬眼看他說:“你在做什麽?”
“說來好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剛才看你憨態可掬,就沒忍住戳了一下。”清秋說道。
幸虧安素並沒有往心裏去,她的心思都在桌子上的飄香十裏。
一弦把糕點剛放在桌子上,安素就伸手拿了一個,塞進嘴裏。那飄香十裏剛出鍋,還燙得不行,安素咬了一下就全吐出來了,“燙燙燙!”
這一下子,一弦和清秋都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倆人眯著眼睛笑。安素撅著嘴巴看他倆說:“方才我對你們苦苦等待我這事兒,還有一點點愧疚,現在一點都沒有了!”
“你倒是很記仇!”清秋打趣道。
安素輕哼一聲,又拿起一個,仔細吹了吹,放進了嘴裏,一口咬下去,糕點裏麵的餡兒就流了出來,兩種花香在她嘴巴裏融合在一起,芳香四溢,吃完還齒間留香。
“好吃嗎?”清秋問道。
安素又拿起一個塞進嘴裏,“太香了!”
少頃,糕點稍微涼了一點,安素一口一個,不一會兒就全吃光了,她看著另外兩個人說:“你倆不吃啊?”
“我倆天天吃,都吃膩了,都給你吃。你若是喜歡,以後每次來,我都給你做。”清秋說道。
安素點點頭,兩隻溜圓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露出滿足的表情。
酒足飯飽後,安素就開始在秋紋閣逛遊。秋紋閣和其他人的寢宮不同,是一座三層小閣樓,雅致極了。樓下院落雖小,但是秋千、石桌、石凳一一俱全,再加上滿園的梅花,有一股說不上的韻味。
“我這閣樓不大,所幸皇上讓我可以在宮中隨意走動,有時候悶得慌了,就去亂逛。”清秋說道。
“後宮的娘娘也可以隨便見嗎?”安素好奇地問道。
清秋點點頭,“娘娘身側都有人跟著,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正大的自然可以,這皇宮裏也就隻有我可以如此了,要是這樣的人多了,就亂了套了,想來也大抵是皇上體恤我年幼就背井離鄉,憐惜我罷了。”
“原來是這樣,以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安素邊走邊說道。
清秋追上她問道:“此話怎講?”
“你有我了啊,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看你年長我幾歲,就把我當成你弟弟好了。”安素笑著說。
“嗯,此般最好。”清秋壓製住自己內心的狂喜,佯裝冷靜地說道。
清秋的書房裏有好幾個大書櫃,上麵的書都是關於藥學的。安素隨意挑了一本拿出來說道:“所以說,清秋你懂醫術了?”
“略懂而已。”清秋說道。
一弦搶話說道:“才不是呢,我家主子可厲害了。上次東宮的娘娘病了,太醫都束手無策,我家主子去了就藥到病除了。現在宮裏誰有點什麽事情,都先找我家主子呢!”
安素看到一弦著急的樣子,就想到了清和,自己和他也是這般相處之道,沒有任何規矩束縛著,隨意插話。可是自己到這裏這麽久了,也沒見到清和,自己去找他,他總是有事不在,他又不來找自己,奇怪得很。
清秋看安素的臉一下子愁雲密布,忍不住上前詢問:“怎的了?”
“無事。啊,對了,既然你會看病,以後生病就瞅準你了,你到時候可不能嫌我煩。”安素說道。
“你呀,大吉大利不會得病的,而且你來找我,我永遠都不會嫌你煩的。”清秋說道。
安素坐在圓凳上,把手腕露出來,放在桌案上,對清秋說:“不如你現在就給我把把脈,看看我有沒有什麽要得病的前兆。”
清秋坐在她對麵,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了安素光潔的手臂上。這個“安之”的脈搏或數或遲或滯,或懸浮無力,按之無根,節奏不勻,顯然女子的脈象,他皺著眉頭,心想難不成眼前的這個人其實是女扮男裝?這一切太荒誕了。
他記得曾家育有一男一女,自己無法出宮,沒有見過安之和安素,隻聽聞二人是龍鳳胎,小姐安素跟隨曾老爺子的師弟去了奏南島學習,公子安之在都城長大。
當時自己還納悶旁人都是送男子外出學習,怎的曾家讓女子在外拋頭露麵,現在看來,二人大抵是互換了身份,自己見到的“安之”實為安素,為真安之打掩護。怪不得“安之”麵容清秀得不像話,個子也矮小,自己隻當是她營養不良,沒想到真的是個女子。
安素看清秋麵色凝重,驚慌地問道:“可是我得了什麽重病,清秋不好說?”
聽到安素的聲音,清秋一下子回了神,他趕緊佯裝成淡定的樣子說道:“沒有,方才我分神了,不是你得什麽大病了,身體安康,沒有任何問題。”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情了呢!”安素笑著說道,完全不知道清秋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清秋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來書院也有一段時間了,安素你有沒有去書院後麵的溫泉看看?書院的子弟都在那裏沐浴呢!”
“還沒去過呢,天氣涼颼颼的,不易出汗,再加上我懶惰,一直都沒去過呢!”安素回答道。
“現在天氣還沒有回暖,在外麵洗澡的確是冷了些,皇上為了鍛煉你們,一切從簡,房內連個沐浴的地方都沒有,逼著你們一起沐浴,說這樣促進感情。”清秋邊說邊觀察著安素的表情。安素果真嚇著了,他心裏有了底,又說道:“你現在有了我,不如以後就在我這裏洗澡好了,但是我這人手不夠,你要自己澆水洗漱。”
安素一聽清秋這話,心裏狂喜,人手不夠,這不就正中她下懷嗎!她說:“好啊,那就太好了!”
兩個人又聊了會,安素看天色不早了,就告辭要離開了。清秋要送,她推辭說道:“別了,你要是每次都這麽鄭重其事的,我就不來了,太麻煩你了!”
“別,那我就不送了,我本意是怕你走丟,現在看來,是我唐突了,過於熱情,嚇著你了。”清秋說道。
“沒有,我隻是心疼你大冷天在外凍著,不說了,我先走了,告辭!”安素說完,就離開了。
清秋看她體態輕盈,心裏更加篤定她的身份了。他對一弦說道:“看來以後,她不得不來了。”
一弦沒有聽懂自家主子的話,清秋笑著說:“自言自語罷了,你不要往心裏去,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