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撫摸
陸徵遠遠的就看到涼亭裏那個有些嬌小柔弱的身影。
因為今日是陸征大喜的日子,她難得的穿了身有些妍麗的海棠紅的襦裙,在空空的涼亭裏顯得格外的惹眼。
陸徵已經喝了不少的酒,渾身都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陸征才十四歲,又一向以病弱“著稱”,眾人不好意思灌新郎官,就隻好灌他這個陪酒的了。好在他在西北的時候,早就把酒量給練出來了,喝趴下一圈人以後他依舊十分的清醒。
元青菲見陸徵走過來了,下意識的想轉身走開,但是又覺著自己這樣轉身走了有不戰而逃的嫌疑,便又生生的站住了。
她抬頭看向身材高大的陸徵。
深紅色的喜慶衣裳依舊壓不住他身上的冷漠之氣,英俊的五官因為漠然而顯得越發的棱角分明,他的眼睛裏不帶絲毫感情,但是從裏麵折射出的光芒卻如冷星一般閃耀,加上他沉穩而又高貴肅然的氣質,想讓人忽略他都不行。
元青菲不由的在心裏感歎,這個麵冷心黑的人當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陸徵麵不改色的任由元青菲打量,心裏卻有些不解。
哪家的大家閨秀會這樣臉不紅心不跳的盯著男子看?更何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冷漠,甚至已經冷漠到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嚇得雙腿直打哆嗦
。這丫頭怎麽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她是不是都不記得他曾經差點兒要過她的命了?真是笨死了!
陸徵卻並不知道,元青菲直覺敏銳,雖然能感受到他的冷漠,卻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殺意,知道他並無殺心,這才能安心的站在這裏盯著他看,要不然她這麽惜命的人早就跑了——她自從上回大病一場後更加怕死了。
“送你們家小姐回去!”陸徵朝杏珠冷冷的開口了。
杏珠一愣,雖然不太明白陸徵為什麽要讓她送小姐回去,也不知道要把小姐送回哪兒去。但她對陸徵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因此趕緊上前小聲的道:“小姐,這裏風大,咱們回去吧!”
“你到底是我的丫鬟,還是他的丫鬟?”元青菲聲音裏沒有什麽波瀾,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她的話雖然是對杏珠說的,但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過陸徵,很明顯她是在質問陸徵,嫌棄他胡亂指揮她的丫鬟。
杏珠一直低著頭。卻根本沒有聽出元青菲話裏的意思。她有些惶然的道:“小姐。我……”
“沒事沒事,我不是說你,別緊張。”元青菲一聽就知道杏珠這個傻丫頭以為她是在訓斥她,趕緊出言溫和的安慰她。
杏珠不由的茫然:不是說她是說誰呢?這裏的丫鬟就她一個呀。
正說著。天空中竟然開始飄起了雪花,轉眼間就是紛紛揚揚的一大片了。
元青菲站在亭內,陸徵站在亭外。
柔美的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還有臉上。
元青菲看了一會兒,驚奇的發現,雪花落到陸徵臉上的時候竟然不融化。
她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趕忙把自己的手伸出亭外去接雪花,眼見著落在手心的雪花融化成小水珠之後,失聲道:“陸徵,你是冷血動物?!”
陸徵雖然不太明白“冷血動物”這個頭一回聽說的詞。但是冷血和動物的意思他都明白,直覺上認為這不是個什麽好詞兒
。
不過,已經有太多的人明裏暗裏說過他殘酷冷漠了,他早就習慣了,因此並不在意。隻不過像元青菲這樣。當著他的麵毫不掩飾的說他冷血的人還真沒有,因為沒有人敢這麽做。
他正想著,忽然有一隻帶著淡淡馨香柔軟溫暖的手貼到了他的臉上。
陸徵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要將貼到臉上的手捏碎扭斷。
但是他用自己強大的控製力生生的忍住了長期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
長期的軍隊生活,讓他的防備心、反應能力都極高,任何接觸到他身體的東西他都會第一時間去粉碎,隻有這樣他才能安然無恙的活下來。戰場上瞬息萬變,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會冒出一個敵人來,甚至有時自己身邊的兄弟也會拔刀相向。
在他過去的十七年裏,除了母妃之外,沒有人碰過他的臉,他也不喜歡別人的碰觸。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對元青菲的碰觸不反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控製自己去忍耐那隻貼到他臉上的手。
不過,就在陸徵本能反應閃現的一刹那,元青菲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危險,她迅速的收回自己的手,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她怎麽就忘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居然還敢伸手去摸老虎的臉,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元青菲是實在沒忍住,才探手去試陸徵的臉。
哪有人的臉上落上雪花而不融化的!
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天氣再冷,人體表麵的溫度也不會低到零度,除非是死人!
好在剛剛雖然伸手隻有一瞬間的功夫,但她到底還是摸到了陸徵的臉。
他的臉冷的嚇人,但是絕對還不至於讓雪花凝固不融化。
元青菲用帕子使勁兒把手給擦了擦,訕笑道:“抱歉啊,我太好奇一時沒忍住,你別生氣啊!不過,雪花落到你臉上為什麽不化呀?”她還是很疑惑。
陸徵這會兒才緩緩的鬆開握緊的雙拳,他看了一眼訕笑的元青菲,壓下心頭那種有些怪異的感覺,冷冷的瞥了一眼元青菲,一言不發的抬腳轉身走了
。
“陸徵,你什麽態度啊你!”元青菲見他冷著一張臉,一個字都不說的甩身就走,不由的也沒什麽好脾氣了,“不就碰了你臉一下嘛,至於這麽計較嗎?小肚雞腸,心胸狹隘!”
陸徵聽力很好,走遠了還能聽到元青菲在不停的數落他的不是。
他在心裏默念:她隻是個孩子,你不能跟個孩子一般計較,隻是摸一下臉而已,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對,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他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卻怎麽也控製不了自己已然加速的心跳。
夜裏,陸徵回了惠寧王府,在香櫞居的一株高大的桂樹底下靜立著。
他身後不遠處是他的兩個一直跟隨他的貼身護衛,名叫馬高倉和杜達。二人俱是一身黑衣的站在黑影裏,不仔細瞧根本看不出那裏還有兩個人。
他們兩個便是當初與陸徵一同出現在東平的清泉寺裏的黑衣人。
晶瑩剔透的雪花依舊在紛紛揚揚的飄落著,不時地有雪花落到陸徵的臉上。
陸徵伸手拂去臉上的雪花,動作輕柔的不似往常,仿佛落在他臉上的是什麽寶貝一般。
馬高倉和杜達疑惑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怪異的神色。
主子自從從北安郡王府的酒席上回來就是這個樣子了,一直站在雪地裏擦拭左臉上的雪花,臉上表情雖然也冷淡,但是眼神裏卻不似往日那般漠然。
今日這是撞了什麽邪了!
在過去的五年裏,主子什麽時候還管過臉上飄落的雪花?!
莫不是在北安郡王府的喜宴上受了什麽刺激了吧?
不對呀,他們兩個最了解主子了,從來隻有主子刺激別人而沒有別人刺激主子的時候!
或者他是看到比他小好幾歲的北安郡王世子都成親了,他也想要成親了?
也不能啊,他們兩個昨夜連夜去打探過那位北安郡王世子妃了,生的驚天地泣鬼神的,是男人看了就再也不想成親的類型哪
!主子的喜好不該這麽奇特吧!
陸徵站了一會兒,終於停止了有些怪異的動作,他轉身朝馬高倉二人走去。
馬高倉與杜達趕緊收斂了眼中異樣的神色,恭敬的垂手而立,等候陸徵的吩咐。
“杜達,把蕭英叫回來,那邊的事暫時先不用她管了,我另有事情安排她。”
杜達什麽也沒問,隻是幹脆利落的恭聲應“是”。
第二日,蕭英便回來了。
她恭敬的給陸徵行禮,低聲道:“主子,請您吩咐。”
“你去保護一個人,順便也要監視她,平日裏都跟什麽人接觸,都做些什麽,都去哪裏,都要回來稟報。隻是有一點,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危險。”陸徵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冷漠,如往常一樣在交代任務一般。
蕭英雖然心中疑惑,為何要派她去做這樣的任務,因為這樣簡單的任務通常都是由別人去做的,她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因為習武很早,天賦又佳,因此她的武功在陸徵所有的女手下當中算是最高的了。
但是她一向不多說話,隻聽從命令行事,因此隻是低聲道:“屬下明白。”主子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應該也不會去質疑。
過了兩日,陸徵便把蕭英帶到了陸征麵前。
他尚未開口,陸征就直接大叫道:“大哥,還是你對我好,知道我不喜歡高大威猛的,特意給我送來個小巧玲瓏的!我們見王爺選的世子妃哪,簡直是萬裏挑一的呀,弟弟我這些日子全是辛酸淚啊……”
陸征還沒說完,陸徵便毫不客氣的打斷他,麵無表情的道:“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元八小姐的護衛,你給王妃,讓王妃轉給她。記住,不要說是我找的人,隻說是你找的即可。你要是想找女人,惠寧王府後院裏什麽樣的都有,你盡可以去挑,父王不會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