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病情

“青兒,你跟著母親受苦了,都是母親沒有護好你!”陳氏一麵抽泣,一麵又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裏。

元青菲聽了,暗暗鬆了口氣,忙道:“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挺好的嘛,您快別哭了。”看來陳氏並沒有懷疑她。也是,很難會有人想到這具身體裏的靈魂換了,即便是她自己若不是遇到這樣的事,她也不會相信的。

春月和秋月是自小便跟著陳氏的,此刻卻是知曉陳氏為何而哭,太太是覺著自己沒用,不但沒有護好自己的女兒,反而還要女兒來安慰,八小姐是在被迫長大。

春月忙勸道:“太太,八小姐長大了呢,都學會心疼您了呢,這可是好事,太太快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就是就是,太太,您要是再哭,八小姐可要心疼了,她的身體也還弱著呢!”秋月也忙跟著勸,這要是不勸,太太肯定要哭上好一會兒,可別剛剛醒過來再哭暈過去。唉,太太什麽都好,就是心裏的結太死,憂慮思鬱過重,常常一個人哭上好久,偏還什麽都不肯說,一個人悶在心裏,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便病的這樣嚴重了。

二人正勸著,陳氏忽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忙一麵鬆開女兒,一麵用帕子遮了嘴。待她咳完了,伸手一瞧,雪白的絲帕上卻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元青菲看著帕子上的血跡,心裏一驚。陳氏臉色蒼白,形容枯槁,有病是顯而易見的,隻是沒想到病的這樣嚴重,竟然咳血。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一不小心很容易沒命的。

她微一轉首見杏珠滿臉驚訝慌張,便知道杏珠應該也是不知曉陳氏咳血一事的,她覺著自己母親咳血按理她怎麽也要表示一下關心的,便忙道:“母親,這是怎麽回事?您怎麽咳血了?”在她不完整的記憶裏,並沒有陳氏咳血的一幕。

陳氏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多問。

元青菲猶豫了片刻,怎麽可能就這樣不聞不問,先不說陳氏將會是她以後在這個家立足的最大倚仗,單單是她是這具身體親生母親的身份,她就要好好的問一問,占了人家的身體,總要替人家盡些孝道才好,更何況這陳氏一看就是真正心疼女兒的。

“母親雖然一向身子病弱,卻還不曾有過咳血的事情,怎麽短短幾日沒見就成這個樣子了?”元青菲看向陳氏的兩個大丫鬟春月秋月,這話卻是問她們的。陳氏不說,她身邊的兩個丫鬟應該可以問出點兒什麽來吧。

春月秋月被元青菲銳利的眼神嚇了一跳,二人剛要答話,便聽陳氏虛弱的道:“青兒,與她們無關的,我身體本就不好,咳血的病也有一陣子了,隻不過你不知曉罷了。無妨的……咳咳……”話沒說完便又咳了起來。女兒即便是知曉了又能怎麽樣,她才是個九歲大的孩子,卻一點孩子的活潑快樂都沒有,安靜的不像話。她已經很對不起女兒了,隻能盡力讓她快樂一些,病情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

元青菲原本也不是要怪罪春月秋月兩個,隻是想要了解一下陳氏的病情而已。

如今陳氏這樣說了,她立即抓住重點:“母親這咳血的症候前些日子便有了?可讓大夫瞧過了?是什麽病?要不要緊?抓藥吃了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又朝春月秋月二人看去。

兩個大丫鬟隻覺得今日八小姐甚是奇怪,看人的眼神太亮,好像要把人照透一般,而且說話語氣與往日也有些不同,總感覺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隻是二人在心裏閃過這個念頭,沒有多想,便一五一十的將大夫的話說了。

“是氣鬱攻心,憂思過甚導致的病症。”

“太太平日裏傷心過度,便會有咳血的症狀,大夫說單靠用藥無法根治,除非放寬心少憂思,否則病症會越來越嚴重的。”

二人一邊說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其實她們已經發現太太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前幾日一見八小姐滿臉是血的模樣,當場便暈了過去,這一暈便好幾日不曾醒來,她們著實嚇壞了。

這個元青菲倒是知道的,陳氏經常暗自垂淚,誰勸也沒用。這病聽起來倒與林黛玉的病有幾分相似。

她無視陳氏嗔怪的眼神,略一思索便道:“明日再請位新大夫來,好好給母親瞧瞧,也順便給我瞧瞧頭上的傷好了沒。”不知道陳氏的藥裏有沒有被動了手腳,大夫說不定也有問題,還是小心一些再重新請一個比較保險,順便也能看看她的藥有沒有問題。陳氏的病隻能慢慢來,她得的應該是心病,自己想要知道她內心所憂思的事情,肯定需要花上不少時間,還是先靠大夫吧。

陳氏一聽女兒要給她再請大夫,本要阻止——她的病就這樣了,治不好的,又聽女兒想要給她自己也瞧瞧,便不做聲兒默允了。

春月秋月點頭應下了,二人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些許疑惑,八小姐什麽時候這樣有主意了?

元青菲見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陳氏便顯得十分疲累,即便是坐在她的床榻上身體也是搖搖欲墜,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隻說了這一小會兒話便頭痛欲裂眼冒金星,趕忙讓春月秋月服侍陳氏回房歇息去,卻見陳氏臨走時眼裏有濃濃的不舍和擔憂。她心中一動,前世生病發燒的時候,奶奶夜裏總要摟著她睡,甚至半夜會醒來給她量體溫,生怕她有一丁點兒的閃失。

或許,她可以跟著陳氏一起睡,這樣也能有個照應,畢竟這個家並不怎麽安全。

第二日一早,陳氏醒來後便記掛著元青菲的傷勢,奈何她的身體實在不爭氣,渾身無力而且咳得厲害,隻好打發她的陪嫁媽媽陳媽媽來瞧元青菲。

陳媽媽四十多歲的樣子,臉上雖然瘦削且帶著倦容,但依舊掛著和氣的笑,一身鳧綠色粗布衫,雖是洗的有些發白卻是十分的幹淨,摻雜了不少銀絲的頭發被一絲不苟的挽成了髻子,通身沒有一件首飾。

她進了屋給元青菲行了禮,便將一匣子點心交給杏珠,笑道:“夫人知道八小姐愛吃這些甜糕點,昨日一回去就吩咐奴婢今早做了給您送來呢,小姐嚐嚐!”

元青菲對陳媽媽倒是有印象,但是也僅僅隻是知道她是陳氏的陪嫁媽媽而已,別的並不清楚。隻不過聽她也是姓陳,如若不是巧合,那想來同母親的關係應當是極深的。

“小姐今日精神不錯,傷可好些了?”

元青菲知道定是陳氏讓她來看自己的,笑著道:“比前幾日好多了,沒什麽大礙了。”

陳媽媽仔細看了看元青菲,見她精神不錯,放下了心,隨後轉臉看向杏珠,臉上的笑容收了不少,語氣有些嚴厲的道:“八小姐身邊就你一個伺候的,平日裏多仔細些,要不是看你平日裏勤快穩當,太太又心善,這次小姐吃了這樣的虧,你就算不被發賣出去也要脫層皮!”

杏珠平日裏就十分怕天天掛著笑容的陳媽媽,聽她這樣說,嚇得幾乎連碟子都端不住了,顫聲道:“奴婢記住了,奴婢死也會護好小姐的。”

元青菲是現代的靈魂,雖然知道這裏等級觀念重,卻依舊有些不適應,見杏珠害怕,有心替她解圍:“杏珠,快拿糕點過來我嚐嚐,陳媽媽做的糕點最好吃不過了。”

杏珠知道小姐這是護著她,忙用筷子夾了糕點喂元青菲吃了。

元青菲細細品了品,是塊芝麻綠豆糕,裏麵應該還加了薄荷冰糖一類的輔料,甜而不膩,清爽可口,果然好吃。

元青菲臉上露出笑容,由衷的誇讚道:“媽媽的手藝真好!”

聽到元青菲的誇讚,陳媽媽臉上又有了笑容,微微眯起的眼睛裏透出疼愛和關心:“小姐愛吃就好,您什麽時候想吃奴婢就給您做。”

手藝這樣好,而且打扮的幹淨利落,一舉一動都十分有規矩的模樣,不像是小門小戶的家裏能教出來的。而且自己的母親陳氏,雖然病的那樣厲害,姿容依舊十分出色,舉手投足間更是有股大家閨秀的氣度,陳氏的娘家應該是大戶人家才是,可是為何嫁到了如此落魄的小戶,而且好像被妾室壓製的很厲害。

她的記憶裏沒有一丁點關於外祖家的信息。

元青菲如今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隻有九歲的懵懂孩童,事有蹊蹺自然是要弄個明白。她試探著問道:“媽媽可是從小便跟名師學做這些糕點了?要不然怎麽會做的這樣好吃?”

“奴婢是跟著母親學的,奴婢母親以前一直給太太娘家做膳食,手藝極好,奴婢隻是學了點皮毛而已。”陳媽媽謙虛的笑笑,隻是她的笑容裏有非常明顯的苦澀和悲傷。

元青菲聽了,心裏的疑惑反而更大了,怎麽提起自己的外家陳媽媽一副不想多談的傷心模樣?

她壓下心中的疑惑,不再追問。自己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並不熟悉,問的太多容易露出馬腳引人懷疑,還是慢慢摸索比較穩妥。

“母親身體一直病著,昨日剛醒又來瞧我,也不知今日怎麽樣了。陳媽媽,你將我背去母親那裏吧,我想去見我母親。”元青菲想了想,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