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康熙十三年年底,吳三桂未滅,王輔臣又叛,陝甘危機。玄燁認為這都是因為勒爾錦等前線將帥,不遵指令,相互觀望,遷延不進,致使吳三桂等得以盤據大江以南。為此,他嚴斥勒爾錦:領兵於荊、嶽將近二年,勞師靡餉,未得尺寸之地,坐失事機,罪不勝數。康熙十四年正月,勒爾錦請求增兵,以利渡江作戰。玄燁不準,責其屯兵不前,今又請兵,並斥其不過冀免逗留之罪爾。
康熙十四年初,吳三桂欲乘陝西提督王輔臣叛附之機,取道四川、陝西,謀取京都。為此,他遣將布防,派兵七萬、苗兵等三千守澧陵、嶽州,以拒江北荊州方麵的清軍。在澧陵,築木城以守;在嶽州,則於城外掘壕三重,環立竹木,設下陷井;在洞庭洞峽口,植叢木為樁,阻擋清軍水師。複派兵七萬堅守長沙、萍鄉等處,以擋安親王嶽樂所率的江西清軍。命湖北諸叛將王會、楊來嘉、洪福等攻陷穀城,取鄖陽等處,與興安、漢中叛軍會合。吳三桂則親自從常德移師鬆滋,駐虎渡口,截擊勒爾錦、尚善兩支清軍,使其相互不能接應,揚言將率軍渡江,進犯荊州,決堤灌城。
吳三桂叛清後,西藏□□喇嘛表示,吳三桂背主負國,人皆厭惡。不來則已,來則縛之以獻。及至王輔臣叛,陝、甘人心動搖,邊外蒙古諸部入邊劫掠,清軍損兵折將。玄燁敕諭□□嚴加約束,不準生事擾民,複諭他進兵雲南、四川。□□以鬆潘路險為由,不遵諭旨,並說:蒙古兵加雖強,但難以進軍入邊。縱得城池,恐其貪據。況且以西南氣候論,軍隊也難服水土。若吳三桂勢窮,乞免其死罪。萬一嗚張,莫若裂土罷兵!
玄燁聞知大怒,嚴斥□□:吳三桂負殊恩,構釁殘民,天人共憤。朕乃天下主,豈容裂土罷兵!如其真心悔罪來歸,可準以不死。
在這樣的時刻,玄燁深深的覺得,立儲而穩定人心的時刻到了。
三藩之亂,恐怕一二年內無法掃平,他想要在掃平三藩之後再立皇太子的心願恐怕無法達成,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刻,更宜明立皇太子來穩定人心,以示大清後繼有人之意。
珠錦對於玄燁的到來倒是顯得有些訝異:“皇上怎麽這個時辰就過來了,可用過午膳了?”
自吳三桂反了之後,玄燁的午膳都是在乾清宮裏用的,他沒有時間來後宮與後妃共用午膳,自然也很少來坤寧宮與珠錦一道用膳了。
玄燁不打一聲招呼就到了坤寧宮,倒是讓珠錦挺驚訝的。
“朕用過了,”玄燁笑笑,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柔聲問道,“這兩日還吐嗎?”
這次懷孕,珠錦還是有些孕期反應的,雖不像懷著承祜時那樣劇烈,但是也不甚輕鬆。
珠錦笑了一笑:“吐倒是吐,但吃得清淡些也無妨,已經是好了許多的了。”
瞧著玄燁越來越瘦削的臉和緊縮的眉頭,珠錦看出了他的疲憊,道:“皇上政務繁忙,但也要注意保重身子才好。”
“恩,朕知道的,朕今日是抽空過來的,明珠和陳廷敬還在乾清宮等著朕商議戶部籌糧的事,”玄燁道,“朕來見你之後,還要回乾清宮去的。”
“皇上想對臣妾說什麽?”明明是議政的時候,有什麽事重要到玄燁需要丟下內閣大臣跑到她坤寧宮來與她商議?
玄燁望著珠錦道:“朕早先與你說過的,朕會立承祜為皇太子,朕還說是在掃平三藩之後,但就眼下的局勢來看,三藩之亂恐怕不是一二年內能解決的問題,所以朕想在今年立承祜為皇太子,朕這樣做也有幾點考慮,但最重要的是,朕要穩定民心,以及將未來的繼承人選給定下來,省得日後這些阿哥們長大了又會生出不好的心思來。”
“朕將要給禮部下旨,定於今年八月承祜生辰時,將他立為皇太子,朕會命禮部於現在開始籌備皇太子冊封大典之時,”
玄燁道,“如此一來,承祜便要早些晨起去上書房讀書了,他將為皇太子,自然與那些阿哥是不同的,朕的意思是,阿錦,你不會因為心疼承祜而阻攔朕吧?”
珠錦一笑:“這是大事,臣妾自然是不會阻攔的。皇上做決定就好,臣妾沒有意見。”
看來局勢果然是十分嚴峻了,否則玄燁也不會像上上輩子立胤礽為皇太子那樣立承祜為太子了。
玄燁聽了這話,很是滿意,對著珠錦一笑,又叮囑了她幾句,讓她好好養胎,便回乾清宮去了。
玄燁走後不久,珠錦就得到了玄燁下旨於今年八月冊封二皇子承祜為皇太子的旨意,並著禮部從即日起開始籌備冊封大典,得到這個旨意之後,坤寧宮自是一片歡騰,珠錦讓隆嬤嬤從私庫裏拿了銀子出來賞了坤寧宮上下伺候的人,宮中後妃得了消息也紛紛趕來恭賀她。
珠錦以有孕為由,一個都不見,隻讓隆嬤嬤受了各人的禮,她也賞賜了東西出去。
這樣出風頭的時候,她有孕在身,還是不要那般高調張揚得好。
承祜結束上書房的課來坤寧宮給珠錦請安時,天已黑透了。
承祜、保成和果新身體好了之後,就於十天之前搬回了南西所去住著,這其中自然也有對於珠錦身體的考量,如今她的月份漸漸大起來,是萬萬疏忽不得的,他們若在這裏住著,坤寧宮出入的人太多,反而不利於珠錦養胎,還是搬回南西所去得好。
即便還未行冊封之禮,也還未有冊封大典,但眾人已然開始稱呼稱呼為太子爺了,並且非常自覺的行跪安禮,給太子爺請安。
承祜也不推脫,笑嘻嘻的應了,而後又笑嘻嘻的來給珠錦行禮:“兒子給額娘請安。”
“起來吧,”珠錦叫了起,說了幾句閑話後,看承祜仍舊是笑嘻嘻的模樣,即便在她看來,那笑容已是很淺淡了,但是她仍舊能從承祜的眉梢眼角處感覺到他的歡喜,當下屏退眾人,才挑眉道,“如今,你高興了?”
承祜嘻嘻一笑:“額娘不高興嗎?皇阿瑪已經下了明旨,兒子已是皇太子了,如今塵埃落定,額娘也該高興才是。”
知悉皇阿瑪旨意的時候,他正在上書房中讀書,即便李光地並沒有因為這個旨意而停下講課的進度,但承祜仍舊能從幾個人臉上看出一些些端倪來,三阿哥年紀還小,又是剛進上書房的,生母位分也不高,自不必說。
剩下的也就是大阿哥和大格格了,大格格倒還好,大阿哥臉上倒是隱有不忿之色,不過並不明白,被大格格不著痕跡的拽了拽衣袖之後,大阿哥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承祜即便知道承瑞心有不甘,可他心裏卻沒有一絲的擔心,原因也很是簡單,他是皇後所出,又是嫡長子,論身份地位,皇阿瑪的哪一個阿哥能與他並肩呢?
何況,他額娘深受皇阿瑪的寵愛,他自己也是皇阿瑪喜愛的兒子,這兩年皇阿瑪所表現出來對他的器重,朝野上下的人應當早有默契,知道他定會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如今這一道明旨,不過是將大家的猜測落到了實處而已。
“我自然是高興的,皇上看重你,我怎麽會不高興?”
珠錦道,“我隻是有些擔心你,額娘再囑咐你一句,你千萬不可再起那些心思了,你的那些心思若是被你皇阿瑪知道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別忘了,你的太子之位是你皇阿瑪給的,他可以給你,自然也可以廢你。”
承祜不答,隻認真的盯著珠錦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反問道:“額娘,你真的不想跟皇阿瑪就你們兩個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嗎?”
“兒子也不願意瞞著額娘,額娘上回叫兒子放棄兒子那個心思,兒子並沒有照做,兒子還是想做到這件事情,兒子還是想提前登基,皇阿瑪那麽喜愛額娘,為什麽不能為了額娘提早禪位給兒子呢?兒子雖然年紀小,卻有大臣們輔佐,兒子努力學習,絕不會讓皇阿瑪的江山在兒子手裏毀掉的!皇阿瑪未盡之夢想,兒子也可以替皇阿瑪完成的,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額娘為什麽不肯同意呢?”
承祜道,“兒子去皇阿瑪的書房也有些日子了,也看了不少額娘從前看過的書,有一本《樂府詩集》,在皇阿瑪的書房裏是單獨放在一起的,裏頭每一首詩額娘都寫有批語,唯獨那首白頭吟沒有,兒子曾問過皇阿瑪,皇阿瑪答說,那是因為額娘的心願藏在這首詩裏,額娘無話可說,因為這首詩已將額娘要說的話都說盡了。”
“因為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皇阿瑪是定不會這樣做的!”
珠錦壓下心中翻騰的情感,抿唇道,“我也不允許你這樣做!你的想法未必就是好的,你還是太小了,竟如此不明事理!在我看來,你都還不懂得如何去做一個太子,又怎麽能做好一個皇帝!你說的這些話,簡直荒誕又幼稚!日後,你不許再說了!”
她不求別的,隻求承祜安安穩穩的做個太子就好,等熬到玄燁駕崩,再登基為帝就是了,又何必搞出那麽多事來呢?
何況,玄燁明白她的心願又如何?玄燁是帝王,帝王這樣的身份是注定不可能滿足她的心願的。
承祜是在癡人說夢,她卻不能跟著犯糊塗。
承祜雖有心這樣,可這已是額娘第二次拒絕他了,第一次的態度平穩暖和些,可這第二次卻是厲聲喝止,在承祜看來,額娘是堅決不同意他這樣做的,承祜不免有些為難,他想如此做都是為了成全額娘,若是額娘不同意他這樣做,他卻硬要一意孤行的話,恐怕結局絕不會如他所想的那樣的。
承祜不由得熄了心頭的熱望,冷靜下來細細的想了一想,他本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又被珠錦當頭棒喝一通,雖然想的並不是很透徹,但也知道此事眼下是斷不可違了,當下便道:“額娘,我知道了,我不起這個心思就是了。”
珠錦卻猶自不信:“真的嗎?”
“真的真的!”承祜道,“額娘放心,我不做就是了!這樣做本就是為了額娘高興,如今額娘不高興,兒子就如額娘所說,往後再也不起這個心思了!”
珠錦盯著承祜看了許久,才信了他的話:“你知道就好,你好好做你的分內之事,莫要再胡思亂想,這才是正道!”
承祜點頭應了,珠錦有些累了,見承祜眉宇之間也是掩飾不住的倦色,便緩和了語氣,讓承祜回南西所去休息了。
承祜聞言,當下便從東暖閣中退了出來,哪知剛退出來,卻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那個人在他驚叫出口之前就捂住了他的嘴巴,緊接著,那人就一把扣住他的腰身,將他捂著嘴扛在肩膀上,就這麽出了坤寧宮。
他看不見扛著他的人是誰,但他知道,整個皇宮裏,隻有皇阿瑪是穿著明黃龍袍的。
承祜的心就像墜入了冰窖一般,涼得徹底,方才他與額娘說話時,隆嬤嬤等人都不在門口,皇阿瑪進來又無人通報,照著這樣的情形來看,隻怕他與額娘的對話,皇阿瑪是全聽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