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自家格格眉眼一擰,神色沉下來,頓時漸漸止住嘴,隱晦麵麵相覷,這是……冒犯格格了?
幾人無奈幅度較小抖肩,格格的心思他們猜不準,跟海底撈東珠似的稀罕。
聽完這些八卦之後,格佛荷也歇了繼續打聽八卦的心,翻來覆去都是換湯不換藥的宮鬥宅鬥,端看誰心更狠一點。
今日天氣好,老是悶在屋裏的格佛荷感覺心情煩悶,隧而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輕彈一下衣擺上肉眼不可見的灰塵,抬腳出去隨口吩咐:“安念和溪善跟上。”
“喳!”倆人趕忙放下手中女紅,匆匆找來遮陽傘和隨時能坐的秀墩跟上。
踏出梧桐院,感覺視覺都鮮豔了不少,還得是權貴啊,就算是即將入冬都能看見各種姹紫嫣紅的花骨朵。
在皇宮中一般都是梧桐院和永壽宮養心殿這幾個地方走動,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但這幾個地方現在格佛荷都不想去,湊在大人跟前難免有一點拘束感,得規矩些許。
於是乎,她隻能漫無目的跟沒人要的小孩似的,隨意在皇宮中遊**,可能是腳有自己的想法,這前腳剛聽吉祥說太子的事情,後腳就能悄無聲息走到毓慶宮門前,被溪善輕扯衣袖出聲提醒時才驚覺自己走岔道了。
可謂是南轅北轍,都不知道這雙腿怎麽走到這的。
守門侍衛見到格佛荷也愣了一下,緊接著上前抱拳作揖行禮:“奴才給福皇格格請安!格格吉祥!”
“都起磕吧!不用管我,自己忙自己得去。”格佛荷打量的目光落在緊閉的大門上,想要透過紅牆看清裏麵喧囂的場景,隨意對侍衛們擺手示意。
“喳!”侍衛們也沒有多管,起身回去嚴肅站好,目不斜視手握刀柄。
反正被幽禁在毓慶宮的是似廢非廢的太子爺,又不是福皇格格,皇上可沒有明言閑雜人等不可在毓慶宮亂晃,當然這也是約定俗成的,一般幽禁之所,常人都不願意靠近觸碰黴頭,自找晦氣。
倒是安念和溪善倆人有些害怕心慌,縮著脖子一左一右攙扶格佛荷的胳膊,目光警惕看著緊閉的大門,仿佛那麵鮮紅的大門就是一張血口大張的獄門,身子輕顫,止不住低聲勸道:“格格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毓慶宮已經關門,咱們也不能進去,待在門口難免不好看,且裏麵笙歌載舞戲曲聲腔十分熱鬧,格格喜靜,咱們還是到禦花園賞花吧?”
“對對對,咱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好了,這……”毓慶宮目前有些許不吉利,現在太子爺已經把皇上惹惱了,氣得皇上明言要廢除太子,雖是並未明確下聖旨昭告天下,可也差不多了。
這時候他們還是別觸皇上黴頭了,省得被牽連一頓吃落掛,鬧個沒臉。
“嗯!”
聽著越過宮牆穿出來的歡喜聲,半點不見被廢後的頹廢之相,一時之間格佛荷都不知說點什麽好了,就……這太子想得夠開的,心胸海納百川,比宰相肚裏能撐船厲害多了。
同時格佛荷也是個聽勸之人,應了一聲斂眉想要收回目光,霎時對上剛好爬上宮牆冒頭太子爺的目光,兩兩相望,頓時空氣中彌漫著尷尬摳腳的氣氛。
她到底是什麽幸運兒,才會遇見堂堂一國太子爺爬牆?
回想過往,自出生以來太子都是乖巧穩重聰慧的形象,能做出爬牆的舉動來,還真是擺爛了,遲到幾十年的叛逆期到了。
“奴婢給太……”想叫太子爺的,可是皇上又明言說要廢掉太子,傳得滿朝文武百官皆知,還被幽禁毓慶宮之內無召不得出入。
倆人話到嘴邊哽住,噎得脖子青筋凸顯嗓子發疼,眉毛糾結緊鎖,滿臉憋得漲紅,腦子已經卡襠死機了。
還是格佛荷率先反應過來,一如既往言笑晏晏對太子福身行禮:“格佛荷給太子二哥請安!二哥大安!”
此聲一出,溪善和安念倆人猶如抓到救命稻草眼神一亮,趕緊緊跟其後福身行禮:“奴婢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說完,暗中長舒一口氣,心裏舒坦不少。
不待太子叫起,格佛荷便自顧自起身,昂首抬下巴,饒有興致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太子打趣道:“二哥這是想當一回梁上君子?”
“坐得高看得遠,二哥你坐在上麵能否看清宮外景色?”
本想自己已經被皇阿瑪下令廢除,雖然隻是口頭之言,可君無戲言,一口吐沫一個釘,總不能隨意變卦吧?
畢竟廢太子涉及江山社稷,皇阿瑪萬不可隨意胡哲,因此毓慶宮也猶如冷宮一般形同虛設,尋常有腦子的人都知曉這個時候萬不可湊上來,免得被皇阿瑪遷怒。
於是乎,他便想爬上牆頭喘口氣,誰知爬個牆都能被熟人遇見,太子頓時臉色一變緊繃,隨即反應過來,反正他現在最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何必一直端著身份累壞自己。還不如趁此機會放縱自己,好好鬆快。
皇阿瑪隻說自己不能踏出宮門,可沒說不能爬牆看景色的。
聽見格佛荷的話後,太子龜裂僵硬的臉,一瞬緩過神來,徹底爛擺無所畏懼,十分悠閑坐在牆頭上晃悠修長的雙腿
,兩隻手撐在左右身側以防落下去。
勾起唇角輕笑,低頭看向格佛荷:“你這丫頭倒是好性子,竟能迷路到這來。”
說著抬眼望向遠處,垂眸對格佛荷邀請道:“既然你這般好奇,為何不上來一同觀之?”
“借助旁人的眼睛看美景,哪有自己親自看的真切?怎麽樣?要不要上來坐坐?”語畢,心情頗好的拍拍身側的位置,對格佛荷眼神邀請。
抬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被歲月優待的中年儒雅之人,可能是放鬆之後的太子,不想權謀之事,周身緊迫之感的戾氣都少了些許,一身矜貴氣質,更凸顯他翩翩君子。
太子的話一出,驚得安念倆人更加警惕,趕緊扶穩格佛荷暗中輕扯,不想讓她跟太子有過多牽扯。
格佛荷歪頭靜靜看了看太子,想了一會搖搖頭:“宮外美景我已經親眼所見,所以並不貪戀,且我懼高,還是不上去驚擾二哥的雅興。”
兩個康熙心頭肉全都毫不顧忌皇家顏麵形象,排排坐在宮牆山坐著晃腿,任由來往的奴才們觀看,隻怕此消息傳到康熙耳朵中,他都能差點氣暈過去渾身哆嗦。
一個太子,一個固倫公主,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帶頭爬牆,這讓注重規矩顏麵的康熙如何能忍?
“行叭~”不坐就算了,太子失落且傲嬌昂首輕哼一聲扭頭看向遠處,餘光且一直落在腳下小小人兒身上。
而站在腳下縱觀全程的侍衛,依舊盡忠職守眼觀鼻,鼻觀心,充作聾啞人,心想,隻要太子人沒有踏出毓慶宮就不算抗旨不遵……吧?
就是……可能……太子一夜未曾洗腳……嗯……有點衝得他們眼睛紅潤,感動些許流淚了。
繼續待下去也是無趣的,格佛荷隨意對太子瞎扯兩句,就提出告辭,結果剛剛扭頭就看見為首的梁九功帶著一幫奴才浩浩****朝他們走來,手中還小心翼翼握著一封明黃色貌似聖旨。
太子見此,並未理會,依舊悠閑晃悠雙腿眼觀景色。
而格佛荷站在夾道不好退出,避無可避,隻能站在一旁讓出位置,看這氣勢洶洶的架勢,有可能來者不善。
待走近之後才看清,梁九功身旁同行的是索額圖,他眼睛浮腫紅潤,滿是悲傷之態,連指尖都在蜷縮顫抖,後背猶如壓了一座大山佝僂了幾分,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的。
眾人見格佛荷在場也是麵露驚訝之色,隨即迅速反應過來行禮:“奴才見過福皇格格,格格吉祥!”
皇上未曾吩咐外人在場不可宣旨,所以……福皇格格聽了去也是無礙的吧?
拿不定注意的梁九功暗中對索額圖投去詢問的眼神,然而悲憤欲絕的索額圖待看見太子之後,見他已經認命擺爛大抵也是不甘心的,不過是哀莫大於心死隻能如此,念其此事索額圖更是痛心疾首,眼淚就跟珍珠斷了線一般止不住的掉。
皇上還真會戳人心尖子,竟讓他來做這惡人,親自掐死他們的努力了那麽久的念想和期盼,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中,並沒有注意到梁九功的求助眼神,無奈之下,梁九功隻能就此作罷。
看了看手中燙手山芋的聖旨,呲牙舌頭頂了頂上顎,不止一次羨慕李德全好命,每一回有這種危險得罪人的神情,他就獨得皇上偏愛,占盡風頭。
“起磕吧!”
礙於索額圖官拜一品和太子又是親不可分的關係,格佛荷多少還是給點麵子,神色冷冷極為敷衍對索額圖點頭,隨後乖巧站在一旁靜觀。
原本想索額圖哭完再讓他宣旨,可誰知道男人哭起來也能跟老婦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沒完沒了的。
沒法子,總不能誤了時辰,讓大家會兒一直等下去吧,
梁九功小心用胳膊點了點索額圖手臂,湊近悄聲提醒:“索額圖大人咱們是不是該宣聖旨了?”
“您看著……嗬嗬,時辰也不早了,早點了事,奴才也好去給皇上回稟不是。”說完快速把手中拿著的聖旨塞在索額圖手中,也不管他落不落淚,塞完之後趕緊後退兩步躬身垂眸站好。
而被塞了一手聖旨的索額圖,瞬間哭得不能自已,還得拚命壓製聲響,肩膀顫抖個不停,霎時常有從喉嚨翻湧上來的一股腥甜,艱難的上下滑動喉嚨勉強咽回腹中。
哆嗦著雙手動作比樹懶還緩慢地敞開聖旨,帶著濃重鼻音哭腔緩聲道:“皇上有旨!請太子爺挈帶家眷聽旨。”此聲一出,所有人站著的人全都跪成一片高呼:“兒臣/奴才聽旨。”
獨毫無畏懼繼續擺爛的太子一如既往,不動如鬆坐在牆頭上,神色溫和,嘴角淺笑低頭看著他們,仿佛是在看什麽熱鬧一般,而他恰好就是那個能置身事外的過客,但眾人皆知聖旨能帶到這的肯定是關於太子。
見太子跟愣子似的不為所動,沒法子,梁九功隻好讓跟來的宮女們進去挨個通知,讓他們全都出來聽旨。
不一會,宮女身後跟著匆匆趕來一幫後宅中人,個個臉上鐵青,麵露驚悚之態,是是捂住嘴唇,生怕自己經不住驚嚇尖叫出來失禮,被人拿住話柄,再給他們毓慶宮添些無頭腦的錯處。
猶如喪家犬失魂落魄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獨有太子妃一人腰杆挺直,擋在眾人跟前,咬緊下嘴唇泛白,心有所感,使得眸中的點點星光漸漸黯淡下來。
“勞煩索額圖大人宣旨!”梁九功見人來齊,出聲提醒一下想要拖延時間的索額圖,左右今日這份聖旨也是必要要宣讀出來的或早或晚的事情。
斜眼看向高坐在牆頭上的太子滿目憐惜,皇上也知曉這樣做不好,可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加上此時皇上身子硬朗,對太子就更加忌憚了,隻因太子的呼聲已經逐漸掩蓋皇上,他不得不防。
所以來之前皇上也說,若是太子不聽聖旨,不必強硬摁著聽完,隨他去就是,隻需念給後院中眾人也是一樣的,畢竟夫妻同體,她們認命了,那離太子認命也不遠。
聲聲催促逼的索額圖退無可退,隻能硬著頭皮,強忍住眼眶裏欲滴的眼淚,扯動漲疼的嗓子出聲:“皇上有旨。”
“朕曆覽史書,時深警戒,從不令外間婦女、出入宮掖。
亦從不令狡好少年、隨侍左右。守身至潔、毫無瑕玷。
今皇太子所行若此、朕實不勝憤懣。至今六日、未嚐安寢。……”(出處百度正說清代十二朝)
絮絮叨叨半響,堪堪止住聲,太子癲狂的笑聲徹響耳邊:“哈哈哈哈……”
格佛荷憂心抬眼望去,太子已經起身站在牆頭上搖搖欲碎,衣擺隨風而動,有種隨時都能凋零的破碎感,笑著笑著就兩行清淚打濕衣襟。
“太子……”
而索額圖見此,渾身氣血直衝天靈蓋,立即繃不住喉嚨中腥甜的血氣,瞬間捂住胸口躬身吐出來,白眼一翻軟軟倒下來,幸而身後的奴才們眼疾手快才能接住,幸免摔倒在地上身亡。
“大人醒醒”
“索額圖大人!!!”
“快快,你們來幾個人把索額圖大人抬回去,趕緊去叫太醫來”
“爺您快下來啊!”
“阿瑪您快下來,牆頭危險。”
“爺您小心些,別摔著了,你們幾個趕緊爬上去把爺迎下來啊!”
“爺~……”
太子妃見太子狀態不對勁,逐漸瘋魔,腳步虛浮,這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比聽見廢太子還要緊張幾分,趕緊催促侍衛們上去把太子扶下來。
場麵一度混亂起來,各種雜亂催促呼叫聲響起,奴才們也是手忙腳亂地四處亂串,兵分幾路。
而格佛荷已經被擠到邊邊角角無語凝煙,這種“好事”都被她遇見,這運氣不拿來買彩票真是浪費了,溪善和安念倆人緊張張開雙臂擋在跟前,跟母雞護小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