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賤婦一詞,胤禩瞬間產生耳鳴,腦子一片空白,隨即迅速反應過來,不可置信驚愕的瞳孔放大。

屈辱感爬上心尖,以至於讓他看不清旁人眼眸中是何種神色,譏諷、嘲笑、亦或者是幸災樂禍?等等……

皇阿瑪這是當著朝臣麵前把他的尊嚴踐踏在腳底下,致他額娘於何地?胤禩瞬間為自己額娘鳴不平。

胤禩氣得渾身發抖,嘴角露出譏諷之色,直愣愣撞進康熙厭惡的眼眸中,背脊挺直跪在地上,對著康熙一字一頓問道:“額娘若是賤婦,皇阿瑪又何需屈尊降貴把額娘收入後宮?”

“又為何容許兒臣降生?來這世上一趟本不是我的本意,是皇阿瑪和額娘想要孩子,兒臣才得以降生。”

“當年和額娘談論風花雪月的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您啊!現在竟風水輪流轉,成了您口中的賤婦!!!”

說完,有感自己在述說什麽天大笑話似的,仰頭捧腹大笑,淚珠肆意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猶如他那顆掉進冰窟裏的心似的異常寒冷。

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不吐不快,對康熙細微怒目而視回懟:“兒臣能有今日的成就,不都是皇阿瑪寬容放任才得以成長的嗎?”

“和深居後宮不諳世事的額娘有何幹係?額娘謹小慎微,對上無一不是畢恭畢敬,對下無一不是體恤良善之心,成為皇阿瑪那麽多年的枕邊人,就算是沒有功勞也該有一點微末的苦勞吧?”

“您何必為了貶低怒斥兒臣把額娘拉下水來?今日一詞若是傳出去,往後叫額娘在後宮如何自處立腳?她何其無辜……”

見胤禩不服,不僅反駁自己的話,還在不斷陰陽怪氣,差點沒把康熙氣得倒仰,臉色刷地一下陰沉下來,渾身氣勢大開,直指胤禩怒斥。

“放肆!逆子爾敢在這大放厥詞,朕如何行事由不得你教誨。”

“當年你如何降生,衛氏濺婦心知肚明,朕不與計較,大度留你一條小命,沒成想倒讓你長成後跟朕作對!”

“早知今日,朕定會給衛氏賜下絕育湯藥,以絕了你們母子倆人的狼子野心,以卑之身膽敢肖想尊位,誰給你的底氣?”

“滾出去!”

語畢,尤不解氣繼續道:“愛新覺羅·胤禩,禦前失儀,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藐視皇威,暗中籠絡朝臣企圖造訪,即刻革去貝勒爵位降為貝子,幽禁府中,無詔不得出入。”

終歸是自己的骨肉,就算是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腹中藥流,也口下留三分情,給他們一脈留下一條活路,沒直接賜死已經是上天恩德了,若是他不知珍惜的話,那成全他又何妨?

憶起當初衛氏伏低做小,在侍寢後小心翼翼努力扣嗓子眼,把賜下的避孕湯藥吐掉,小心謹慎坐滿三個月待胎相穩固後才曝出懷有身孕,那時他縱使不喜,也並未下手。

好歹自己貴為一國之君,尚有養家之力,虎毒不食子,何需作孽不留人。

如今看來,終究是錯了……倒是喂大了他們母子倆的狼子野心,哼!

此聲一出,眾人啞然呐呐不敢出聲,盡可能縮著脖子減小存在感,腳步悄悄挪動離胤禩遠一些。而胤禟和胤誐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康熙和胤禩倆人中來回徘徊,心感震驚:八哥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和皇阿瑪對著幹!而皇阿瑪也竟然能如此淩辱八哥,【濺婦之子】好嚴重的言辭。

隨即迅速驚醒,掀開衣袍跪在胤禩旁邊,雙手抱拳行禮剛張嘴想要幫胤禩求情,就被胤禩眼疾手快捂住嘴,在胤禟驚愕不解的眼神對過來時,胤禩麵無表情搖搖頭一聲不吭。

而沒人捂嘴的胤誐可憋不住,仰頭勇敢出聲:“八哥從小便懂得兄友弟恭,對皇阿瑪也是畢恭畢敬,心懷崇拜、仰慕和敬佩之心,從未有過不軌之心。籠絡朝臣更是從何說起?”

說著目光掃視一眼在場所有朝臣們,痛心道:“他們能舉薦八哥定是八哥有過人之處,全都是他們的肺腑之言,皇阿瑪……”

“你住嘴,讓你出聲的時候,隻會支支吾吾,不讓你出聲的時候,聲音倒是震耳欲聾。”

“是真心還是假意,朕有眼睛自會看清,用不著你擱這來傳聲。”

“皇……”

見胤誐心有不服,還想出聲辯駁,怒的康熙冷聲怒斥:“一個個全都反了,既然如此,你也陪他一道禁足你敦郡王府中,無詔不得出入。”

這話一落,頓時氣氛變得微妙起來,眾人紛紛跪地磕頭,就是一聲不吭,整個大殿之內全部回**磕頭聲,既能求情也不得罪皇上,他們真是機靈鬼!

而胤禩在聽見這句話後,深深看了一眼康熙,嘴唇顫抖慘白,滿臉苦澀淒涼,見皇阿瑪眼神中充滿厭惡和夾雜著一絲絲委屈,他心有所感,可能自己的到來不是因為皇阿瑪想要皇子,而可能是額娘想要脫離身出浣衣局悲境,亦或者是想要憑借自己的容貌獲寵,從而為家族翻身,去除罪奴之身。

可心思單純的額娘,哪裏是皇阿瑪的對手,她一經出場就注定是皇阿瑪掌中玩物,寵愛……大概這輩子皇阿瑪全都給了孝誠仁皇後,往後哪個女人都走不進他的心中。

因而,怒氣支撐挺直的背脊瞬間鬆塌下來,眼神呆滯空洞,動作僵硬脫下官帽置於一旁,鄭重對康熙磕了三個響頭,後不顧眾人反應,自顧自起身抬腳離去。

迎著風霜,漫步闌珊。

不服氣的胤誐也被侍衛們使勁拖拽攙扶出去,見此,康熙重重深吸幾口氣才堪堪緩過勁來,今日逆子太多,差點就被氣得喘不上氣了。

臨散朝之時,康熙餘光剛好瞧見躲在一旁暗自幸災樂禍偷笑的胤褆,一瞬情緒轉換,氣出一腦門冷汗,得,這下子風水輪流轉,轉到胤褆身上,親王爵位被擼,幽禁府中的直郡王。

這諭旨一出,嚇得胤褆還未收回呲著大牙癡哢哢樂的嘴,笑容凝固消失在唇角處,驚愕看著康熙漸漸遠去的背影,想要大聲辯解的時候,立馬被守在一旁的奴才們捂嘴拉住,交給侍衛們遣送回府。

看到這,心理失衡的胤禟總算是找到一點心理安慰了,他就說不能他們倒黴,而他悠閑站在岸邊出淤泥而不染。

渾身散發陰涼氣息的胤禟,嚇得八爺黨朝臣夾緊雙腿,相互攙扶貓著身子踮起腳尖悄聲離開,誰知胤禟一個轉眼就看見這幅場景,整個胸腔怒火中燒炸開。

若不是這幫蠢貨,硬是跟明珠那老賊爭個輸贏的話,八哥和十弟也不是折進去,尤其是八哥,還被皇阿瑪折辱成那樣,往後大位哪還有希望?

今日過後,八哥肯定成為大清笑柄,除非勝出,不然永無翻身餘地。

雙方人馬訕訕笑著對視,一息之後,朝臣們頗為心虛垂眸側身讓路,緊盯自己的腳尖不敢吱聲。

見此,胤禟不欲於他們舌戰,氣衝衝拂袖離開。

這些動作落在胤禛和胤祥眼中,又是另一番別有深意的景色,回到府中,遣退奴仆清場後,胤祥頓時抑製不住滿腔歡喜,端著茶杯狠狠灌上一口,置於桌麵上,眉開眼笑看向胤禛問道:“對於今日一事四哥如何看待?”

聽見這話,胤禛瞟了他一眼,憋不住輕笑一聲搖搖頭,繼續緊繃臉頰道:“倆人相互攀咬,真真……蠢!”

胤禛垂眸手持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霎時雜亂死局的棋盤立即活過來,時刻準備進入廝殺的狀態。

唇齒輕啟吐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

聽見胤禛的態度,胤祥立即坐正身子,仔細端詳胤禛謹慎問道:“如今太子被廢,大哥和八哥兩派幾近半廢,正好是咱們起勢的最佳時期,四哥你說下步棋子應該怎麽落?”

語畢,放下手中茶杯,手持白棋子略加思索堵住胤禛的道路,然,不過一息便被胤禛從旁破局,頓時氣壘抓著旗盒中的棋子把玩,不再落子。

胤禛看穿他心神不寧,自顧自黑白子來回切換自己對弈。

“下棋最重要的是耐心,不到最後誰是贏家尚不可知,若是誰都像你一樣,下一步棋就能吃掉全部棋子的話,世人就不會有努力專研棋術之人。”

“咱們什麽都不用做,眼下皇阿瑪正處盛怒,何需自己撞上槍口給他泄憤由頭?”

“一動不如一靜,有時候不爭就是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皇阿瑪會看在眼裏的,你且瞧著,廢太子定會起來。”

畢竟自幼便能被皇阿瑪親自教導養大的皇子,從小被寄以厚望,注入的父愛和心血,遠不是他們這幫散養的皇子能與之相比的。

待廢太子放下身段隨意和皇阿瑪述說心酸不易,屆時,皇阿瑪肯定會立馬心軟原諒,廢太子若是品行不端,無異於給皇阿瑪一個響亮的光,皇阿瑪絕對不會允許有這種汙點留存。

聽見這分析,胤祥似懂非懂沉默自悟。

而養心殿裏,格佛荷剛醒來用早膳,就看見康熙怒氣衝衝進來,肩膀上染上些許白雪。

見此,格佛荷快速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由李嬤嬤攙扶迎上去,腳步虛浮顫顫巍巍走兩步,便立即被緩過神的康熙製止:“你莫動,無需行禮,坐著便好。”滿目滿是驚喜激動,連方才在朝堂之上升起的怒火,都在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格佛荷時悄悄熄滅一大半。

立即止住腳步,伸手拍開肩膀上的雪花,仔細摸了摸衣裳感覺微微濕潤,可能是雪花落在衣裳踏入內殿,被這火熱的炭火烤化浸濕衣服。

念及格佛荷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康熙不敢馬虎,害怕身上寒氣傷到格佛荷,趕忙轉身匆匆出去,臨走前暖心解釋一句:“好生用膳,皇阿瑪去換一身衣裳就來。”

“喳!”格佛荷衝著康熙遠去的背影虛弱回應。

這快速起身所帶來的衝擊力,令她這在**一直不動躺了好幾日的人頭暈目眩,惡心幹嘔了一下。

看到格佛荷如此難受,李嬤嬤趕緊攙扶上床,不等格佛荷張嘴說話又被灌了滿滿一碗湯藥,霎時苦的五官扭曲,打了一個飽嗝,同時還被李嬤嬤貼心塞了一嘴甜蜜餞。

格佛荷捂住腹部,看著桌麵上清湯寡水的白粥,她就吃了幾口白粥就飽了!!!?

她哪裏是嘴苦啊!那是心苦!渾身血液都苦。

要是長此以往光喝藥,不給飯吃的話,他們是該給她提前預備棺材了,不然容易臭。

李嬤嬤見自家格格明明都已經打飽嗝了,還一直眼巴巴的盯著桌麵上的白粥看,一時之間揣摩到她心思,小心試探勸解:“格格今日都已經用了一大海碗白粥了,這碗……要不先留著?”

“太醫說格格尚在病中,虛空腹清清腸胃,不可多食,不然容易積食傷身。”

聽聽這是人話嗎?讓病人空腹,還積食傷身!

就巴掌大的碗,白粥中光是湯水就占了三分之二,這是瞧不起誰呢?亦或者是那個刁民想謀害本宮?

今日她就算是撐死也不想當餓死鬼,頭也不抬對李嬤嬤冷聲吩咐:“去把粥拿來!”

這是命令,不是商量,更不是讓你可以反駁好拿捏的腔調。

一時之間,李嬤嬤也不敢拿大,猶豫一瞬立即起身端起白粥,小心伺候格佛荷進食。

而去換衣的康熙,站好張開雙臂,一所應當的由梁九功和李德全伺候洗漱穿衣:“格佛荷剛醒來,下令下去讓後宮的奴才們嘴都閉緊些,別透露今日前朝事宜,更別在她耳邊嘀咕老十被罰一事。”

“不然,以他們兄妹兩的關係,格佛荷養病都安生不了,屆時定會給老十求情,現在朕還在氣上頭,不想原諒他們。”

“喳!皇上隻管放心,奴才們定會管嚴嘴。”倆人小心謹慎點點頭。

雖說這後宮不可幹政,但是前朝和後宮永遠都是息息相關的,如若不然,就不會有那麽多為了家族而進宮的嬪妃了。

但他們都是無根之人,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幾乎有關皇上的事情都隻會爛在腹中,沒有皇上的命令,他們哪敢隨意嚼舌根,怕是不想要命了。

收拾好之後,康熙讓倆人挨個伸手摸了摸衣裳是否冰冷,還細心讓太醫把脈是否有礙,為此灌上兩碗濃薑湯考暖身子之後,才抬腳往偏殿走,就怕自己從外麵沾染上的寒氣上好格佛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