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將信將疑伸手接過琉璃瓶,置於手掌中把玩仔細思量,良久交於心腹:“讓暗樁找機會動起來。”

“喳!”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伸手接過躬身離去。

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帶毒進宮還是十分危險的一件事情,若是毒有色有味的話,他壓根就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有多狼狽。

大阿哥憂心忡忡對良才問道:“你確保這東西是真的管用嗎?別用了到最後半死不活,給爺添堵了。”

良才輕啜一口溫茶,得意笑道:“爺別小看這小小一瓶,不說能毒死一座城池,最起碼上百人不是問題。”

“最主要的是它無色無味,就跟尋常水一般,至於爺憂心不能帶著琉璃瓶大搖大擺進宮的話,何不用毒浸濕手絹曬幹帶進去?”

“需要用時,爺隻管讓他們用手絹浸在水中,讓毒藥溶於水,如此一來就簡單許多。”

“且此毒並非一下子毒死人,最起碼得過半柱香時間才會發作,一經發作來勢凶猛就會無力回天,神仙都難救,連銀針都不能驗出毒來。”

聽見這話仿佛撫平了大阿哥焦躁不安的心,呐呐嘴角上揚,相對無言,眸中憂色不退反增。

這一日,照著習慣嫻何每日清晨都會準時到梧桐院報到,母女倆隔著一道門檻,立起屏風互送衷腸,此時梁九功恰好帶著康熙的聖旨過來,輸歐康熙找格佛荷有事。

不得已,格佛荷隻好暫時離開。

左右此時天色尚早,永壽宮內也無事可做,嫻何便聲言等格佛荷回來。

不過多時,安念見自家格格尚未歸來,娘娘幹坐著等也甚是無趣,便起身回小廚房瞧綠豆湯熬好了沒有。

正好撞見吉祥抬腳匆匆出來,見到安念身影神色一瞬慌亂幾分,隨後使勁咬住舌尖醒神,假裝若無其事的模樣疑惑問道:‘你不在格格跟前伺候,來小廚房幹嘛?’

“有事情喚我一聲便好,可不能讓格格跟前缺了人手。”

一時之間,地板上的寒氣順著腳底爬上頭頂,藏於袖子中的手帕緊緊攥住,眼神心虛左右閃躲垂眸不敢和安念對視,緊張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隻聽見胸腔裏猛烈撞擊的心跳聲。

安念感覺吉祥今日有些奇怪,稍稍眯著眼眸隱晦仔細打量吉祥,不過並沒有看出任何問題,不由得提高警覺之心,假似隨意道:“格格被皇上宣去養心殿,獨留娘娘待在前院,我是過來瞧瞧綠豆湯可好了,若是好了的話也能讓娘娘飲上兩口去去暑氣。”

吉祥和他們是同一批進永壽宮伺候格格的,算得上資曆深厚,更得格格的信任,升他為總管太監,如此殊榮也不是誰都能有的,例如同樣被寵信的吉生就不能取而代之,希望吉祥是個忠仆。

聽此一言,吉祥心忽然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點頭擺手語氣稍加急切催促道:“那你趕緊去前院候著,可不能讓娘娘一人待在前院,若是格格知曉咱們怠慢了娘娘,屆時定是不悅的。”

“這有我看著呢!方才我剛剛看鍋,綠豆湯還沒完全軟爛呢得多熬一會,如此才能入口,等會熬好了,我給你們端過去。”

見此,安念越發覺得吉祥古怪的緊,熾熱的目光明目張膽上下打量吉祥,緊抿唇不作聲,半晌推開吉祥擋住門的身子,急匆匆進去。

見綠豆湯蓋子完全蓋在上麵被水汽頂上來亂晃,安念用濕帕子揭開蓋子,用勺子攪動一下,見完全軟爛堪堪停手,見此滿心不悅扭頭想要和吉祥對峙,可目光一扭吉祥早跑沒影了。

看到這,安念混沌剛才未曾想明白的事情一瞬間頓悟了,今日的吉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有問題,這讓自幼進宮伺候的安念下意識警惕,扭頭看向麵前的綠豆湯心驚膽戰,被腦子裏忽然冒出來的念頭驚愕到,吉祥……叛主!!!?

這念頭一出,立馬轉身衝出去想要回稟格格,定讓格格把吉祥這畜生拿下。

可剛轉身就被守在門口見機行事的吉祥逮住,迅速用沾了毒藥的帕子死死捂住安念口鼻,惹得安念使勁掙紮捶打吉祥身子,雙眼充血爆紅凸出。

隨著胸腔裏的氣越發稀少,安念掙紮的力道漸漸減弱軟綿無力,眼淚順著眼角滴落在吉祥手上,如此熾熱的眼淚燙得吉祥心尖一顫,垂眸之下對上安念不可置信的瞪圓雙眸對吉祥無聲質問:“嗚嗚嗚……”

見到昔日夥伴即將喪生在自己手中,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吉祥心懷愧疚,泣不成聲驚恐搖頭,但死死捂住安念的手腕越發用力:“對不起,在其位謀其事,咱們陣營不同,不可同謀同道。”

“若是有來生的話,千萬別遇見我這種小人,你若不死,我就不能活,可我想活著,好好的活著……好好的活著,我會帶著你那一份活著。”

聽見這句話,安念滿眼嘲諷,眼睛欲閉欲睜,最終還是敵不過吉祥的力道,悄無聲息歪到在吉祥懷中,那雙怨恨的目光緊緊盯著吉祥,叫他膽寒。

吉祥還想懺悔,門口就傳來消息,頓時打斷吉祥的行動,顧不上衝出去,隻好拖著安念藏身於幾個大水缸和擺放蔬果米袋子架子後麵。

幾息之後,隻見安心抬腳進來,見廚房裏空無一人,獨留沸騰的綠豆湯於灶台之上,頓時疑惑左右看了看,憨厚撓撓頭小聲嘀咕:“真是奇怪,安念不是說來小廚房看綠豆湯好沒好嗎?”

“這怎麽等了大半日不見人影?就算是想要出恭也不能不知會一聲啊!”

不過眼看鍋裏沸騰的綠豆湯已經漸漸把火澆滅,安心顧不上嘀咕,趕忙手忙腳亂把鍋端下來,找一個幹淨的碗把熬好的綠豆湯盛出來,分一點點出來嚐嚐甜味適中。

滾燙的綠豆湯燙到口齒,慌張之下安心吐不出咽不下,使勁呼氣晾涼口中之物,好半響才眼淚汪汪咽下去緩過神來,這下子甜味是嚐出來了,就是苦了她這張嘴,這段時日都得吃點清淡之物。

害怕娘娘等得著急,安心顧不上飲水緩緩,趕緊端著綠豆湯出去。

隻因頓的是兩人份,白嬤嬤等人不能蹭口吃的。

“娘娘您用點綠豆湯小小暑氣,奴婢已經試過了,可用。”安心把碗置於嫻何桌麵上,出聲解釋。

此聲一出,嫻何身旁專門試毒的小太監立即站出來,恭敬嬉笑道:“姑姑自是妥當,不過這流程總歸走一走,免得顯得奴才多無用啊!”

“若是連這差事姑姑都領了去,往後永壽宮那還有奴才的立足之地?還請姑姑別搶奴才的飯碗才是。”

“我不與你說~”見小太監唇紅齒白的,可把安心說羞澀了,趕忙錘頭別開那微挑神情的眼眸。

嫻何樂嗬嗬看著不出聲,小太監用一個幹淨勺子舀上一口入口,又用銀針試了試,見沒有變色,自己也沒有任何不適,才對嫻何點點頭恭敬退到一旁站好。

見此嫻何無奈笑著搖頭,這梧桐院裏的東西她是一百個放心,湊上前輕輕嗅上一口,自覺今日的綠豆湯有些不同以往,更香甜了點。

可能是方才用點心過多,嫻何用了幾口綠豆湯就覺得膩味得慌,匆匆停下手。

跟嬤嬤們下棋繼續等格佛荷回來,而這邊養心殿格佛荷被諸位皇子團團圍住,眾人七嘴八舌對她好一頓問候,令她暫時不能脫身。

而大阿哥在見到格佛荷踏進養心殿那一刻,驚愕得瞳孔猛縮一震,心一下子**到穀底涼透眼神驚慌極了,以至於端著茶水的手哆嗦一下,茶水灑在懷中一點點尤不自知。

霎時方寸大亂,急切的目光驚慌左右看了看,此時腸子都快悔青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動手,可在這個節骨眼上皇阿瑪偏生宣格佛荷過來,這到底是要鬧哪樣!!!?

也不知暗樁動手了沒有,若是動手了,往後可就沒有那麽好的機會了,皇阿瑪和格佛荷定會嚴查到底,屆時他該如何脫身……?

格佛荷進來之後一個眼神都沒有甩大阿哥一個,這毫不在意的舉動更叫大阿哥心驚膽顫、坐立難安了。

“格佛荷果真是皇阿瑪的心尖寵,連皇阿瑪親發的聖旨都能悔改,可能是厲害,好生叫小爺我眼熱……”

“三哥你說什麽胡話呢?一大清早胡咧咧的討人厭,有這閑工夫趕緊回府找三嫂給我生幾個侄兒出來玩玩。”話都沒有說完就被護犢子的十阿哥打斷,用最直白的真誠回擊。

這話落在三阿哥耳中顯得異常刺耳,直接把他滿腹想要發泄的話,全都哽在喉中下不去上不來,怒瞪一眼十阿哥,假似宣泄不滿重重掀開茶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見此,四阿哥心生不滿,難得力挺十阿哥懟三阿哥一句:“三哥既然眼熱皇阿瑪的寵愛,那就多上心皇阿瑪交給的差事上,別文武都不是之最,落在最中間當“寶貝了”。”

聽見這刺耳的話,三阿哥氣急梗著脖子懟上四阿哥眼前,剛想出聲怒斥,耳邊就傳來一聲威嚴輕飄一聲“嗯~”

這低沉熟悉的嗓音嚇得三阿哥怒氣頓時煙消雲散,縮著脖子老實坐好,裝腔作勢飲茶。

康熙眼看自己的養心殿都快被酸醋淹塌了,不滿冷哼一聲,對眾人嫌棄怒嗔:“真是不害臊,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擱著跟格佛荷爭寵,這事你們做出來厚臉皮都不帶熱乎的,沒出息。”

過兩日就是老四的生辰,今日恰好老四跟自己提給格佛荷解禁的願望,他可不就立馬順勢應聲,也好讓格佛荷過來答謝老四一聲,不至於落人話柄,不知恩。

沒成想,這幫沒臉沒皮的混賬東西,人剛進殿還沒喘上氣立即迎上去,你一言我一語冒酸話。

聽見這話,眾人也不好意思繼續出聲,紛紛端著茶杯掩飾尷尬,趁這空檔格佛荷總算能喘息,歇一歇不斷回懟的腦子和嘴了。

幾息緩過勁後,對四阿哥福身行禮感激道:“格佛荷謝過四哥。”

四阿哥還真是貼心,連自己的生辰這種日子都能想到給自己求情解禁,不枉她對他們那麽好,為他們擋災了。

四阿哥趕忙扶起格佛荷:“兄妹之間何需言謝?”

算起來,他更應該感謝格佛荷,若不是她,十三此時就已經身處養蜂夾道裏終日鬱鬱不得誌。

兩人你來我往客套寒暄幾句後,氣氛霎時陷入詭異的安靜中,誰都不冒頭說話,紛紛乖覺安靜飲茶。

就算是這樣浪費時間,也絲毫不見康熙出聲攆人,對此,眾人隻好繼續如坐針氈待在養心殿裏。

不能離開時間久了,他們倒也習慣,留下來還能蹭一蹭皇阿瑪的冰盆,回去之後,冰都不夠用。

隨著冰盆裏的冰漸漸融化成水,添了兩回冰,眼看氣氛過於低迷,突然間心悸得厲害,總感覺有什麽大事在悄然襲來,剛想張嘴緩和氣氛,就被麵帶驚恐連滾帶爬的梁九功打斷。

見梁九功這般驚慌失措,康熙不悅怒喝:“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話音一落,梁九功立馬猛撲跪在地上焦急道:“回稟皇上的話,完妃……完妃娘娘中毒了,太醫院裏的太醫全都趕過去瞧了,說是……”

“說是什麽?你倒是趕緊說,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聽見事關嫻何,格佛荷急得噌地一下站起來,拽住梁九功發問。

隨即迅速反應過來,鬆開梁九功的衣領,顧不上行禮告辭,格佛荷火急火燎轉身衝出去,腳步虛扶跌跌撞撞。

心差點跳出口腔中,前路被冒出來的水霧模糊,速度之快,胸腔被風灌進去一陣辣疼。

直到格佛荷身影消失在跟前,眾人才驚覺回神,錯愕看著梁九功紛紛趕緊站起來看向康熙,等候他發話。

康熙急得顧不上罵人,趕忙起身追出去,邊快跑邊問事情起因:“說清楚完妃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完妃娘娘在等格格回梧桐院時間裏,飲了幾口綠豆糕,半柱香後突然嘔血不止。”

“連同驗毒的太監和格格跟前的宮女安心也中毒了,不過症狀比完妃娘娘輕些,想來是試毒飲得少的緣由。”

“太醫們暫時並沒有驗出是何種毒物,不能對症下藥,隻能給娘娘灌尋常解讀湯藥。”

說是不能驗出是何種毒物,實際上連綠豆湯是否含毒都不能確定,因為他們驗不出,全靠推理查找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