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些人是在拍以達瑪法和翁庫瑪法為時代背景的清宮戲?”
有片場演戲經驗的直郡王滿臉好奇地用滿語說出來自己的疑問。
弘晞聽到自己大伯的話, 腦海中瞬間不合時宜的冒出來了一連串的詞條,“看一看努爾哈赤與四大妃不得不說的愛情故事”、“扒一扒皇太極與科爾沁姑侄三人在東北那噶瘩生活的貓冬日常”、“講一講多爾袞與大玉兒叔嫂之間究竟有沒有絕美的虐戀情深”。
一陣冷颼颼的寒風像是小刀片似的“嗖”的一下從小豆丁脖子後麵滑過,凍的弘晞的小身子一抖, 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在老祖宗的地盤上, 沒大沒小的開起了老祖宗的玩笑, 小豆丁心虛的抬起右手摸了摸被凍得微微發紅的鼻子,晃晃頭打消腦袋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又踮起腳尖左右張望了片刻,沒找到與拍戲相關的道具,又仔細看了看這些身穿清裝的男女老少們的動作, 不太確定地用小手摸著下巴猜測道:
“大伯,這應該不是在拍戲, 他們可能正在拍清裝寫真亦或者是在拍短視頻。”
小豆丁話音剛落,八貝勒也如沐春風地笑著接話道:
“汗阿瑪,兒臣覺得金團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畢竟這方世界中的晚清史沒有那般不堪,想來這方世界的後世之人對清朝感興趣的也不會少, 比起京城中紅牆金瓦的紫禁城,盛京故宮裏的滿洲韻味更濃些,因此咱們今日才會看到如此多的人穿著清製服飾來此地遊玩。”
帝王們是一種很神奇的存在,他們往往心很大,但在某些方麵心眼子也小的厲害。
康熙從進門起就一直將左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裏, 無他, 隻因裏麵盛著新鮮出爐的五十元門票。
他滿腦子都充斥著“朕今個兒回老家竟然要買門票?!”、“‘老祖宗’就飄在朕的腦袋上眼睜睜看著朕帶著一眾小輩們回老家買門票?!”
康熙是這樣想的,同為帝王的乾隆也是這般想的。
此刻祖孫倆的兩顆心就像是泡在這寒冬臘月的鬆花江裏一樣, 拔涼拔涼的。
胤禩的話隨著冷風鑽入祖孫倆的耳朵裏,康熙與乾隆霎時間就感覺拔涼拔涼的兩顆心從江水中挪到了溫泉裏, 心中那股子“買門票回老家看望祖宗”的憋屈感也隨即消弭掉了大半。
有另一方現代世界中被後人罵慘了的晚清史作對比,康熙用手捋了捋下頜上的短須,看著眾人笑著道:“興許老八說的有道理。”
“走吧,不管別人在做什麽了,咱們先去太廟中拜拜列祖列宗的神牌。”
眾人聞言忙點頭抬腳跟上老爺子的腳步。
自從愛新覺羅一族入關後,盛京皇宮就變成了皇家東巡落腳時的行宮,因為清朝時的道路比不上如今好走,再加上皇家出遠門時的各種折騰,東巡也不是每年都有的。
康熙與乾隆在祭祖時來過盛京皇宮不少次,對這裏的每個角落都十分熟悉。
直郡王與太子爺也曾在少年時隨著他們汗阿瑪來過盛京一次。
可四位公主、太子妃與包括誠郡王在內的皇子們因為身份與年齡的關係,在康熙朝時還未曾隨著皇家隊伍來盛京皇宮一次。
弘晞前世今生也是頭一遭踏進這座皇城裏,故而除了康熙與乾隆倆人是用懷念的目光看著這座被白皚皚積雪覆蓋的皇城外,其餘人大多都是用新奇的眼神打量著周遭的人與物。
盛京故宮的占地麵積並不算很大,大約隻有紫禁城的十二分之一。
一大群人沒走多久就來到了太廟,眾人先拜了祖宗們,而後才在康熙的帶領下一路往東行。
等一大家子隨著人流來到東路部分時,康熙伸出右手指著最北邊醒目的莊嚴肅穆大政殿與東西兩側的十王亭,像是一個稱職的導遊般,滿臉感慨地對著身後的眾小輩們講道:
“這片區域內的建築基本上都是太|祖爺當政時期建造的,每逢商議政事時咱們愛新覺羅一族的當政者們都會齊聚在這裏。”
“西邊這五座亭子由北到南分別是右翼王亭、正黃旗亭、正紅旗亭、鑲紅旗亭與鑲藍旗亭,與此一一對應的分別是東邊的左翼王亭、鑲黃旗亭、正白旗亭、鑲白旗亭與正藍旗亭,咱們在這裏繞一圈就去西邊瞧瞧。”
眾人聽話的跟在康熙身後在東路走了一圈又原路返回來到中路。
瞧著中路入口處的崇政殿,康熙又笑著說了一句“這崇政殿是太宗時期建造的。”
“咱們穿過崇政殿來到這鳳凰樓就是到了盛京皇宮裏最高的地方了,走,朕帶你們上去瞧一瞧。”
弘晞被自己阿瑪、額娘牽著左右手像是旁邊其餘的遊客一樣,踩著台階在鳳凰樓上瞧了一遍又跟著自己汗瑪法穿過鳳凰樓來到了太宗文皇帝時期的後宮位置。
他被自己祖父領著在清寧宮、關雎宮、麟趾宮、衍慶宮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等到來到西邊最角落的永福宮時,才突然感受到自己汗瑪法的話語中帶上了濃濃的思念。
“這座宮殿就是孝莊文皇後年輕時期的住所,也是你們汗瑪法/翁庫瑪法出生的地方。”
作為孝莊太後與順治皇帝住過的宮殿,永福宮的位置雖然偏、麵積比不上清寧宮大、裝潢的也沒有關雎宮華麗,但因為它的主人,永福宮中聚集的遊客要遠遠比其餘四宮多。
弘晞努力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內部的景象,胤礽瞧見好大兒吃力的模樣,直接將三歲半的胖兒子抱起來駕在了脖子上。
坐在父親肩頭上,弘晞的視野也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起來。
永福宮中的內部瞧著挺樸素的,入門就圍著牆壁修了一圈暖炕,牆上掛著孝莊文皇後年輕時的畫像,畫像下還有一張紫檀木的搖籃小床,小床用繩索圈了起來,旁邊還立了個木牌子上麵寫著“順治皇帝幼年時睡覺的寢床”。
作為八歲登基的幼主,康熙能坐穩皇位並且成長為一代雄才大略的英主與自己皇瑪嬤的擁護與栽培是萬萬分不開的。
當初先帝順治爺在二十四歲時就丟下萬裏江山,自己的母親、幾個稚嫩的幼子與滿宮妃嬪英年駕崩了,那時大清才剛剛入關十幾年,民間的矛盾衝突嚴重,愛新覺羅一族的江山正處於風雨飄搖的不安定時期,祖孫二人忍辱負重的與四大輔臣周旋,扛起了治理江山的重擔,那段艱難的日子牢牢刻在了康熙心頭上。
瞧著牆壁上自己皇瑪嬤年輕明媚時期的畫像又思及她老人家在康熙二十六年仙逝時,滿頭銀發的蒼老模樣,康熙不禁觸景生情,從心底湧起的酸澀之意直衝鼻子。
他不著痕跡的用手指抹了抹泛紅的眼角,轉身對著一眾小輩們輕咳兩聲道:
“走吧,這裏人太多了。”
即使是大大咧咧直腸子的直郡王也看到了老父親陡然間變得失落的模樣,一群人又默不作聲跟著康熙離開永福宮、重新穿過鳳凰樓、走到崇政殿前方。
瞧著自己汗瑪法這看完東路、中路的建築物後就儼然一副要離開盛京故宮的模樣,乾隆忙上前阻攔道:
“汗瑪法,咱們還沒有逛完呢,您別急著離開啊。”
“什麽?沒逛完?”
康熙離開永福宮這片勾起他傷心事兒的宮殿,眼睛再被寒風吹了吹,沮喪的情緒也跟著好了不少,突然聽到乾隆這話,倒是有些懵了。
弘曆看著自己汗瑪法與大伯、太子二伯不解的模樣,伸手指著西側笑嘻嘻地念叨道:
“汗瑪法,咱們還沒有去西路瞧過啊。”
“西路?”
康熙皺眉不解。
乾隆一副樂嗬的模樣,拉著自己汗瑪法的胳膊就抬腳往西走,邊走還邊扭頭對著跟上來的太子爺等人笑著講解道:
“汗瑪法有所不知啊,朕當政時就像太宗文皇帝一樣也將盛京皇宮往西邊擴了擴,擴出來了西路的區域,修建了九間殿、仰熙齋、文溯閣等建築,裏麵藏了不少文玩珍寶,哈哈哈哈哈,咱們也一道去瞧瞧再欣賞一番乾隆朝色彩華麗、工藝水平高超的鏤空粉彩大瓷瓶吧。”
康熙等人想起先前他們初到乾隆養心殿時,被那一排排大彩瓶給刺激的眼前一花的晃眼景象,眾人的腳步“唰”的一下就停在了原地。
未曾親眼目睹那些五顏六色大彩瓶的太子妃與四位公主看著一眾老少爺們突然像是腳下生根了一樣,站在西掖門前不走了,忍不住麵麵相覷。
“汗瑪法,快些走啊,咱不是還有那麽多事情排著隊要幹的嗎?”
乾隆是真的惦記著自己喜愛的大彩瓶有沒有被後人們保護好,他使勁兒拉著自己祖父的胳膊笑嘻嘻的進入了西掖門。
誰知他剛領著眾人來到自己建造的建築區就聽到一個聲音渾厚的男導遊高聲喊道:
“家人們,正如咱們所見眼前這扮戲房與戲台就是乾隆爺在盛京故宮最喜愛的地方。”
“這位爺與他的祖輩、父輩們比起來,審美別具一格,特別鍾愛五彩斑斕的大瓷瓶,故而有不少人都開玩笑說康熙爺、雍正爺的審美是淡雅雋秀小清新,乾隆爺花花綠綠的審美是喜慶熱鬧農家樂。”
“噗——”
跟在男導遊後的遊客們聽到這對比鮮明的描述語,瞬間被逗的捧腹大笑。
乾隆也懵了,怎麽都沒想到後人會這樣說他鍾愛的大彩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