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邊格格出來了,小太監才算收斂了一點,啪啪打了袖子行禮,一臉堆笑地賠罪。

反正這院子裏的人都知道:邊格格嘛……

老好人一個。

邊格格盯著被淋濕的被褥看了一眼,愁容滿麵地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被水淋濕成這種程度,今天是不可能曬幹的了。

幸好倒也不至於沒辦法——再不得寵的格格、侍妾,總不至於連睡覺的被褥都沒得換。

邊格格輕聲對著村秀道:“再換一床吧。”

村秀伸手指著小太監,,氣得聲音都顫抖了:“格格!他就是故意的!”

小太監眼睛一瞪,梗著脖子就叫起屈來了:“邊格格明鑒,奴才冤枉啊!”

邊格格咬了咬嘴唇,默默轉身了。

進了屋子來,邊格格看見顧幺幺正伸長了脖子,於是對著她勉強笑了笑:“沒事。”

顧幺幺盯著她的眼睛看:“郭格格的人又欺負你了?”

邊格格沒有注意到顧幺幺說話變得利落了,隻是按住她的手:“奴才不小心,把水潑上了被褥。罷了,還隻是個孩子。”

村秀也跟著進來了,苦著臉把事情說了一遍。

邊格格輕聲道:“被子濕了,曬一曬也就幹了,又不是冬天,沒關係的。”

顧幺幺的唇角勾了勾,剛想站起身,邊格格像是早有預料,急急忙忙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幺幺,你如今才剛剛有些好勢頭,後院多少人盯著,不要為了我……”

顧幺幺覺得頭疼,可是也不忍心看邊格格著急。

她垂下了眼,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姐姐,我聽你的。”

……

一轉眼到了福晉的生辰,府裏後院的女子都精心的準備了起來參加宴席的衣裳。

畢竟這算是個難得的機會,四阿哥肯定會出現。

誰都想著打扮的漂亮點,好吸引四阿哥的注意。

邊格格也準備了衣裳——不過不是為了爭奇鬥豔,而是為了符合禮儀。

畢竟,好歹也是格格,若是出席福晉的設宴,穿的太過黯淡簡樸,舍不得也要被別有用心的人說成是失禮,對福晉不敬。

顧幺幺的身份是侍妾,這種場合沒有席位,所以索性倒落了個省心。

侍妾嘛……半侍半妾,可不也就比奴才隻高那麽一截子嘛。

顧幺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參加宴會前,出了意外。

說起來,還是由於衣服引起的。

原來,就在參加宴席的早上,邊格格原本準備的衣服上,有一處針腳散了。

村秀火急火燎地捧著衣服去了針線房。

幸好使了銀錢,繡房那邊的人手上又沒有太多活——立即就把邊格格這件這件衣服給修補好了。

倘若沒有意外的話,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村秀一路小跑著抱著衣服回來。

誰知道正好被郭格格的大婢女蘭芝給撞上了。

邊格格平日裏衣著樸素,像像這樣的衣服甚少穿著,蘭芝一一眼就看出來是一會兒參加宴席要穿的衣裳。

她給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一桶剛剛擦地的髒水全部都潑了上去。

村秀本來就因為上次的事情懷著一股委屈在心,這一下哪裏還忍得住,和蘭芝在屋子邊就吵了起來。

顧幺幺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就聽見村秀氣憤地道:“我們格格一會兒也是要參加福晉的生辰宴的!這是大事,你故意將格格的衣裳潑濕成了這樣,便是對福晉的大不敬!你擔得起麽?”

蘭芝笑了笑:“邊格格天生麗質,哪裏就缺這一件好衣裳了?”

這話說的就很是諷刺了——意思是:邊格格不得四阿哥寵愛,就算打扮的再漂亮,衣服穿的再精心,又有什麽用呢?

村秀一張臉漲得通紅,隻是冷笑,一瞥眼看見顧姑娘出來了,她二話不說,將衣服向顧幺幺懷裏一拋,拿出了拚命的架勢,一頭就衝著蘭芝的懷裏撞過去。

顧幺幺看了一眼,也沒勸架,抱著衣裳就回了屋子裏,冷著一張臉就把桌上的茶壺給提起來了。

黛蘭還沒反應過來,就看顧幺幺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沁秋齋地方雖然大,郭格格住的地方倒是離顧幺幺和邊格格這裏不遠。

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總是欺負她們了。

台階上一個小婢女看見顧姑娘走過來,臉色很是嚇人。

小婢女剛想阻擋,顧幺幺一伸手推開她,已經大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郭格格正在精心的對鏡打扮,桌上鋪了一桌的胭脂水粉,突然就在鏡子裏看見了背後的顧幺幺。

這傻子和平日裏不大相同,眼神裏少了呆呆懵懵,卻多了一股不怕死的狠勁。

郭格格心頭一跳,讓站起身,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覺得後腦勺傳來一陣墜痛。

是顧氏伸手用力扯住了她的頭發,將一壺冷茶水劈頭蓋臉的從她臉上澆了下來。

旁邊的婢女嚇呆了,等到反應過來之後,尖叫著伸手去拉扯顧幺幺:“顧姑娘!快鬆手!鬆手!”

郭格格整個人都尖叫了起來,一邊伸手拚命抗拒著茶水壺,一邊歇斯底裏地道:“顧氏!你瘋了?!你瘋了!小賤人!”

顧幺幺不知道從哪生出來的力氣,狠狠地按著郭格格,直到將一壺涼茶水澆透。

郭格格整個人臉上看上去都不像樣了——又是花了的胭脂水粉,又是茶葉渣子。

紅的紅,白的白,綠的綠,簡直一片慘不忍睹。

婢女見拉不住顧姑娘,趕緊把腳就出了屋子,去喊邊格格了。

眼看著屋子裏隻剩下彼此,顧幺幺一伸手就將郭格格推到了牆邊。

她狠狠地盯著郭格格:“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成天盡折騰這些破事兒,你欺負我也就罷了,還總是欺負邊姐姐!也罷——大家都別好過!”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冷厲,加上一股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狠勁,郭格格居然就被這麽震住了,氣勢全無地囁嚅分辯道:“……我沒有……沒有哪……”

顧幺幺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下,高高舉起茶壺。

然後手一鬆。

茶壺落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郭格格的辯解,嚇得郭格格猛地顫抖了一下。

顧幺幺微微眯著眼,俯身撿起了一塊瓷片,用銳利的尖角湊近了郭格格的臉頰:“你再說一遍?”

郭格格緊緊皺著眉頭,閉著眼睛點頭,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和懊惱:“我……我再不敢了!”

這顧氏豈止是傻子?

這他娘的壓根兒就是個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