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囊味道甚合他心意,隻有一個缺點:香味消散的實在是太快了。

若是尋常香囊或是熏香手帕——香味總是至少能保持一陣子,少則一個月,多則幾個月。

但是這隻,味道都快沒了。

正想著,李側福晉過來給四阿哥敬茶,眼光柔媚地往他臉上飄了好幾眼。

四阿哥被這宴席上的吵鬧擾得頭疼,此刻隻想回到前院書房裏。

他一眼都沒看李側福晉。

……

第二天一早,顧幺幺正在沁秋齋裏用早膳。

早膳是昨天送過來的糕餅果子,在小茶爐上熱一熱,味道也差不多。

昨天府裏有家宴,膳房忙了個人仰馬翻,顧幺幺也很知趣,沒讓黛蘭過去膳房湊熱鬧。

正吃著呢,小臘子過來了。

上次的大荷包畢竟有效——小臘子見了顧幺幺,笑的就像見了親人一樣:“給顧姑娘請安!”

他一邊說著一邊啪啪的打袖子,就請安下去了。

小臘子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的把來意說了一下。

原來是四阿哥的意思——讓顧姑娘再重新做幾隻香囊送到前院去。

前一陣子那香囊味道已經消散了。

“四爺還說了,若是姑娘能手腳麻利一些,就早些送過去。”

小臘子笑眯眯地轉述,說完了,看顧幺幺臉上露出了一些為難的神情。

他以為顧幺幺是擔心不能盡快完成任務,於是又安慰道:“姑娘也別著急,盡管放寬心。這是好事兒!依奴才看:爺這麽說,還不都是因為喜歡姑娘的手藝?再說了,姑娘又不是府裏針線房的人,手腳慢些,爺也不會怎麽怪罪姑娘……”

說到這兒,小臘子目光落下去,才發現顧幺幺好幾根手指都包裹著白紗布,隱隱的還能看見深色的藥膏從裏麵透出來。

“喲!”

小臘子誇張地叫了一聲:“姑娘這是怎麽了!在哪裏傷著了?”

顧幺幺一臉垂頭喪氣。

小臘子往黛蘭瞥了一眼。

黛蘭欲言又止。

小臘子心裏跟明鏡似的,已經明白了——顧姑娘之前得了兩次賞,估計是紮到有些人的眼了。

“姑娘這手受傷不輕,奴才瞧著——一時半會兒的是做不了香囊了,得!奴才這就回去稟了四爺。姑娘好好養著。”

……

中午四爺回府的時候,小臘子先過去把事情跟蘇培盛說了一遍。

蘇培盛聽著就是一皺眉:“傷得厲害麽?”

小臘子斟酌了一下,又比劃著給蘇培盛看:“包了好幾隻手指,跟蘿卜似的。”

蘇培盛點了點頭,心裏有數了,一揮手:“過來吧。”

進了屋子,蘇培盛並沒有立即進內屋——四阿哥正在跟先生在裏麵說話。

等了許久之後,將人送出去了,四阿哥才道:“什麽事?”

蘇培盛看了一眼小臘子,小臘子上前去跪下來,很微妙的拿捏了分寸,把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四阿哥隻是道:“下去吧。”

蘇培盛退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四阿哥又讓去沁秋齋接人了。

……

沁秋齋裏,邊格格正在燈火下親手給顧幺幺換藥。

顧幺幺手指尖上已經薄薄的結了一層硬皮,隻要再耐心等些日子,硬皮剝落了,傷處也就好了。

幸虧受傷的是手指肚尖端的地方,這裏皮膚終究厚一些。

倘若燙傷的是手背,那就不容易好了。

“眼下這樣子,倒是不用再裹著紗布了,否則沒法透氣,悶壞了傷處,反倒是不妥當了。”

邊格格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把沾了藥膏的紗布扔在了旁邊的銅盆底。

顧幺幺的視線順著飄落的紗布靜靜地落在了盆底,剛想說話,外麵已經響起了小臘子含笑的聲音——是對著雅詩打招呼的:“讓顧姑娘趕緊準備著吧。”

整個沁秋齋都隱隱有些震動。

屋子裏,黛蘭高興極了:姑娘接二連三的被接過去,這可真是要得臉一陣子的架勢了!

邊格格也很高興,扶著顧幺幺就起身,又催促著黛蘭趕緊幫她重新梳頭。

顧幺幺倒是不著急,先讓黛蘭去準備了荷包。

要給小臘子的。

雖然不知道小臘子之前回去怎麽對四爺稟告的,但是顧幺幺很清楚:小臘子一定是賣了力的。

說話就是一門藝術——同樣一件事,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用不同的方式敘述,聽者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接與不接,也就是四阿哥的一念之間。

拿了荷包出來,黛蘭往小臘子手裏一塞,小臘子反而不接了,兩隻手直往外麵推:“顧姑娘這麽客氣,反而就顯著咱們見外了!”

黛蘭回來把這話一說,倒是邊格格在旁邊歎了口氣:“他實在不收就罷,省著點也好!以後過日子,要用錢打通的地方還多著呢。”

……

到了前院,跟著小臘子上了台階,看見蘇培盛,還沒等蘇培盛開口,顧幺幺已經乖巧地抬頭,搶先喊了出口:“蘇公公。”

蘇培盛笑著道:“姑娘可別這麽叫奴才,奴才擔不起,來,奴才引您進去。”

他一邊說,一邊視線就悄悄落在了顧幺幺手上。

幹幹淨淨,小小巧巧的一雙手,白嫩的肌膚在袖子起落之間若隱若現。

哪有什麽紗布包裹著指尖?

估計是好了吧。

蘇培盛笑得麵色如春花:“顧姑娘看著腳下,當心門檻,哎,慢些!”

言下之意還是把她當成個傻子。

顧幺幺抬腳進去了。

進了屋子,四阿哥正坐在桌前,聽見動靜,頭也沒抬地道:“來了?”

這自然是問蘇培盛的。

蘇培盛示意顧幺幺上前去。

顧幺幺蹲下身,乖乖地請安:“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隨即視線又落回麵前的公文上:“研墨吧。”

顧幺幺怔了一下,想了想,一臉茫然地走了過去,輕輕挽起了袖子。

她這一挽袖子,四阿哥的眼神不自覺地就落在她的手腕上——小侍妾肌膚瑩白如雪,袖子往上一挽,露出一截裏衣。

裏衣能看出來原先是雪青色,但是現在洗的泛出了灰黃。

也不知洗了多少次了。

四阿哥心裏微微動了動,忽然才想起來之前小臘子說的“顧姑娘指尖受了傷,做香囊的事兒隻怕是要延誤一些了”

他一雙狹長的冷眸注視著顧幺幺:“手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