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如果我說你信我,還是信他?

阮阮,你可知道,你輕易出口的幾句話,對我而言,是何等痛苦的扼殺?

世上的男人那麽多,你這麽美好,為何非要愛我們霍家的人?為何非要愛上一個與我相似的人?

還是霍朗真有那般大魅力,讓你能不計一切與我的過往,去愛上他……

“霍朗”二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卻擲地有聲,沉重的鉛塊一般垂落在霍霆的心上。

連那僅剩在臉上的一點點苦楚的微笑,霍霆都無法再維持下去。

“阮阮,你親耳聽到他說他接近你,是有目的……”他輕聲提醒道。

“他是親口承認了,我也親耳聽到了,可是眼見與耳聽都不見得就一定是事實啊,就像貓咪看起來是無害的,可是它總會伸出利爪,獵狗長著犬牙,一生都不見得咬過一次人,你明白嗎?”阮阮回答。

霍朗的霸氣與不羈,若不是他天生一副好皮囊來遮掩,確實不太像一個好人,吝嗇刻薄又冷漠毒舌,可饒是這樣的男人,他從來不曾做過半點傷害她的事,阮阮無論怎麽樣在記憶裏翻來覆去的去剝絲抽繭般尋找,都尋找不到,他的一星半點壞。

可霍霆呢?

他幹淨清新,溫涼如水,他不笑時眉目如畫,他微微一笑,畫裏的人就這樣活了,可是這麽好看的一個人,他心硬如鐵。他能狠下心來,讓一個與他朝夕相伴的女人步步驚心,險入黃泉,就算沒有了愛情,他竟能狠心的去要自己小女兒的命,他的絕美背後,竟是能將人拆之入腹的凶險。

當她發覺自己愛上霍朗那樣的磊落之後,才明白,再難去享受霍霆這樣的陰柔。

霍霆沒有急著辯駁,他從西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淡粉色的小手帕,他平日裏西服的口袋總會給呢呢備上一塊,這會兒不給呢呢用,而是給阮阮,他用手絹沾著杯子裏的熱水,想要幫她擦掉花臉,阮阮側著頭躲開。

“擦臉而已。”他輕柔的解釋。

“我自己擦。”她伸手去奪小手帕,霍霆牢牢攥在手裏,不肯鬆開,“你自己看不到哪裏花。”

“那我就擦的全麵一點!”

霍霆稍稍用了點力,抵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腕,直接將手絹呼在她的臉上,好像給呢呢擦臉那樣,幹脆利索,阮阮的臉蛋被他又是橫又是豎蹭得快要變了形。

他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頓,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他想讓阮阮相信一句老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她願意相信霍朗是好的,可是他不願意,他更願意相信,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一個不願向世人公布的深海般的秘密,就像他自己一樣,他相信霍朗也有,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所謂的,真正的磊落。

他不願一心深陷,最後換得的,是又一場哀傷。

霍霆說,“阮阮,如果我說,他不愛你,隻是利用你來報複我,如果我說,那些你以為的愛情,不過是一場毀天滅地的陰謀,你選擇信我,還是信他?”

阮阮眸光清淺的望著他,沉默無言。

“阮阮,你信我,還是信他?”他滿目期待,近乎乞求。

等待回答的時間仿佛是一個山川輪回那麽久,等來的答案卻像將這山川劈開的雷電,她輕柔柔的一句話,將他徹底推進孤獨的深淵,阮阮說,“我信他。”

霍霆的手腕微微抖了一下,眼眶兀自的發熱,他十分牽強的勾了一下嘴角,再也無話可說,人是他自己傷的,信任是他自己打碎的,他怨不得阮阮,隻怪造化弄人,相愛卻不給時間讓他去相守。

他快速的把她的小臉清理幹淨,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角時,竟然有那麽一絲不舍,不想去擦掉阮阮這惡作劇的畫。

“我要走了。”他突然蹦出這麽一句,巫阮阮遲疑的看了他半晌,點點頭,“那你走吧,你要是沒有空的話孟東不是也可以做主嗎?連孟東都沒有空的話,你可以發郵件給我,我的工作郵箱我發到你郵箱裏,等我出了方案你可以直接在電腦上審,有什麽問題直接回複在郵件裏。”

霍霆很有耐心的聽她一件件交代完,才開口,“不是現在走,是我離開中國。”

“離開中國!”阮阮驚訝的看著他,“去哪?帶於笑走?移民嗎?otai這個家電項目不是剛剛啟動嗎?剛啟動你就撒手不管了嗎?你要帶呢呢一起走嗎?”

霍霆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安慰的在她手上捏了捏,“暫時不是移民,如果呢呢很適應那裏,可能就不回來了,如果不適應,可能會換個國家。”所謂的呢呢很適應那裏,就是他沒能從手術台上醒過來。

“那怎麽行!”她激動的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掀倒在地,“你想去德國日本阿拉伯去外太空都可以,你不能把呢呢帶走,就算你是她爸爸也不可以,我也是她的媽媽!”

“早就定好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會帶她離開,也會在離開之前多給你們相處的時間嗎?從年前到現在,我給你們相聚的時間,很多啊,每周都會見麵,我也同意她留在你家裏和你睡,是她自己不願意。”

阮阮急得不行,她能忍受一個星期一個月不見女兒,但是沒有哪個母親,可以一年一年的不見自己的小孩,她還那麽小,那麽可愛,誰知道霍霆就這樣唐突的把她帶走以後,再讓她們相見的時候,呢呢是不是都已經亭亭玉立,她不能就這樣錯過呢呢成長的過程,連那少的可憐的參與機會都被剝奪!

“你帶著於笑走,帶著你的兒子走,你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我不讓呢呢打擾你們,把她留給我,她現在不親近我隻是一時的問題,隻是太習慣和你在一起,隻要和我待上幾天,你想帶走她她自己也不會同意,你們去德國享受天倫之樂,留下呢呢,霍霆,你把呢呢留給我!”她拉扯著霍霆的衣袖,不依不饒。

霍霆眉心輕輕的蹙著,滿目柔情與心疼,輕輕握著她的手掌,搖頭,“不行,她隻能和我在一起,我是她的監護人,我不帶於笑走,也不帶我兒子走,我隻帶呢呢走,就算現在我不給她移民,將來總有一天她也會去那裏。”

她的波瀾不驚早就嚇沒了,眼睛瞪的圓圓的,說,“那我上訴,我要和你打官司,我要我女兒的撫養權!我要把官司打到底!”

霍霆也站了起來,輕揉著她的肩頭安撫道,“沒有用的阮阮,法院不會把一個殘疾小孩的撫養權交給一個單身的孕婦,就算你生下呢呢,也不會判給你,你連自己的住所都沒有,隻有一份簡單的設計師工作,沒人會認為你能比我更好的撫養她,你做這些的後果一定會是徒勞無功……”

“徒勞!徒勞徒勞徒勞!”巫阮阮突然崩潰的大聲複述,“為什麽要說徒勞!為什麽要讓我徒勞!我說過我不離婚,你和於笑做什麽我都可以忍,我隻要我的家,我要我的女兒,我要她們在一個正常的家庭裏長大,有爸爸有媽媽,哪怕我們不再相愛,可是她們有什麽錯啊!小孩子是沒有選擇被迫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難道她們就沒有一個選擇讓自己幸福的權利嗎?你要帶呢呢去德國,去歐洲,你認為給她最好的房子最好的生活環境,給她富足的物質生活就是對她的好嗎!你想沒想過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在成長的過程中會變的多脆弱,如果你真愛她,你就想一想,在別人問到她的媽媽時,她該怎麽回答!如果她需要我呢?你可以代替我嗎?”她前所未有的勇敢直視霍霆,甚至是逼迫著他來回答。

霍霆沉默不語,淡淡的看著她。

“或許我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媽媽,但哪怕我是最不完美最無能最不賢惠的母親,可是沒有人能代替我來愛她,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我這麽愛她,你不能替代,你的妻子更不能替代!你懂嗎?我不會讓你把她帶走!我!不!會!”

“我知道你是無可替代的,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巫阮阮,你確實無可替代,你也確實是最愛她的人,我無論怎麽排,都隻能是第二位,可是你這個第一名,沒有決定權,我才有,我也愛她,我的決定更不是全憑我一個人高興,她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可她流的是我身上的血,你不想看她的成長不愉快,我也不想!隻是,隻是……”霍霆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他咽下了自己狡辯的話,在心裏默默的回答,隻是,我更愛你啊……

她才三歲你便舍不得離開,如果讓她和你朝夕相伴,待她20幾年後突然離世,你還承受得了嗎?

阮阮,你是不是還不懂,對一個活人的牽掛再難熬,也好過對一個死人的思念!

她離開,她永遠都活著。

她留下,早晚是白發送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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