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這房子的主人?

原來啊,縱然日子看起來似一片平坦的細軟白沙灘,坐擁了陽光,美景與清風,可它還是逃不開海浪,那些一波未平,接著便是另一波又起。

誰說這世上沒有因果報應呢?果然是壞人比好人難當,因為好有好報,惡有惡遭。

孟東坐在前座上一直假裝低頭玩著手機,這種事,就算他瞞得了一時,霍霆也不能無知一世。

在路過水雲居的時候,孟東提著自己的行李下車,瀟灑的和霍霆一擺手,“你現在時間大把,什麽事都不急於一時,別想太多。”

霍霆想了想,點頭,順便提醒他,“記得把元寶從朋友那裏接回來,呢呢還在惦記它。”

“小丫頭片子,我不在都不惦記我,反倒惦記雞,你叔我還不如雞嗎?”

霍霆擺擺手,讓他回去,“是,雞不會動不動就拎著她的腳給她練習倒立。”

霍家別墅的大門早早敞開,庭院內的一小片薔薇火焰般的盛開,更襯得這院落裏的綠意盎然。

於笑一襲盛裝,好似要接見鄰國總理一樣整齊精致,連小江夜也被她特意打扮過。

霍老太太一身孔雀藍的現代旗袍,笑的滿麵春風。

如果說這座白色西班牙建築裏還有什麽是霍霆所期待的,恐怕隻剩霍老太太如此這般的笑容,還有一場老電影般的愛情回憶。

霍霆比離開的時候又清瘦了一些,臉色仍是常年不見血色的蒼白,灰藍色的車門被打開,他所有的不快全部深深隱藏,一臉明媚的微笑,站在霍老太太的麵前。

霍老太太一見霍霆這著笑容,眼窩瞬間就濕潤了起來,她揪著霍霆的衣襟在他胸口不輕不重的砸了兩拳,“你說說你出國休個假都能休出命案來,我可讓你嚇死了,這你要出個三長兩短我回頭怎麽和你爸交代啊!我說我兒子缺心眼!董存瑞似得上老外那去堵槍口當英雄了嗎!”

霍霆笑著在自己胸口上揉了揉,抱了抱自己母親,“由此可見,你兒子我命夠大,”他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視線落到於笑手邊的嬰兒車上時,無奈的笑容裏多了一絲說不出的厭惡,他直起了身體,對母親笑著說,“還有,堵槍口的烈士叫黃繼光,董存瑞是頂炸藥包的。”

“貧!”霍老太太在他臉上捏了一把,“兒子瘦了。”

霍霆也捏捏她的臉,“我目測你衣服至少縮了兩個碼。”

霍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一轉身,張開手臂抱起從汽車另一邊跑過來的小呢呢,狠狠的親上兩口。

於笑剛要上前和霍霆說話,霍霆卻不經意的扭過頭,和正往下搬行李的阿青交代幾句,然後徑直進了別墅。

漂亮如於笑,卻不比那院子裏的一草一木更令他在意。

她氣的有些發抖,極不痛快的撩了一把額前的發,胸口快速的起伏了兩下,推著嬰兒車跟了進去。

霍霆進門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茶幾下的地毯被換掉,原來是阮阮挑選的一黃綠相間的溫暖色變成了滿眼的lv,他一邊解開自己襯衣袖口,一邊向樓上走去,對著剛進門的於笑,冷冷的扔下一句,“把地毯給我換回來,我洗完澡下來,看不到我的地毯,你和你的地毯一起滾。”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的一瞬,一股百合花的香氣撲麵而來,他幾步跨過大床,拎起有些重量的花瓶出了臥室,“阿青!”

阿青正準備幫他把行李提上樓,還沒來及穿上拖鞋,聽到霍霆的喊聲,立刻把手頭的東西一放,光著腳飛快的跑上樓,“少爺!來啦!”

於笑抬頭,看到阿青已經不是走時那平庸的小女傭模樣,她穿的知性利落,長發隨著步伐在背後輕輕擺動,果然是人靠衣裝。

於笑更加的不順心了,沈暮青是什麽東西,就算她來自沈家,那也是當過傭人出過苦力的下等人。

“少爺,怎麽了?”阿青大口喘著氣站到霍霆的麵前,看見他手裏的玻璃花瓶還有大束百合,立刻會意,不等他發火,緊忙上前接過來,轉身就往樓下跑,“我拿去丟掉,您別氣,洗個澡休息一下。”

於笑抱著肩膀,看她匆忙跑進廚房,見到廚房裏站著一個新來的女傭也並不多驚訝,對她微微一笑,囑咐道,“你好,我是阿青,一直跟著照顧少爺來著,你是新來的可能不太清楚,這些花,以後不能拿進少爺的房間,什麽花都不能,咱們家少爺不喜歡花粉的味道,他的房間隻要被子常曬一曬,多通通風,沒有怪味道就可以。”

阿雲點點頭,“可這是我們家小姐讓放進去的。”

阿青的表情微微一僵,立刻懂得這個女孩什麽來曆,“那沒事兒,可能你們小姐也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也不晚,少爺不在家怎麽都行,現在少爺回來了,咱們就得記住了,這房子的主人是誰。”

“這房子……”於笑抱著肩膀擰著腰慢悠悠的走進廚房,臉上掛著挑釁的笑意看著阿青,捏起一支百合放在鼻下淺淺的聞了聞,“的主人,不是我老公嗎?是我兒子的爸。現在,你知道這房子的主人,是誰了嗎?”

阿青淡然的與之對視,沉默而詭異的幾秒以後,她嘴角緩緩的上揚,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眼底卻毫無笑意,放下手裏的花瓶,沒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繼續去做自己剛剛沒有做完的事情。

她在這裏是為了照顧霍霆,一個霍霆深愛的女人嫁進來不會改變她的想法,一個霍霆深惡痛絕的女人,一樣改變不了她的計劃。

霍霆反鎖了門之後才脫掉上衣,站在落地窗前,胸口那道醜陋的長疤雖然已經做了淡疤處理,不再是驚悚的醒目,可仍舊難看。

以前阮阮總說,他的好皮膚,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不會羨慕,哇,這麽白,哇,這麽嫩,哇,很想咬一口,哇,咬一口居然很彈牙……

霍霆無奈的苦笑一聲,“完了阮阮,我不是全世界最完美的那個了……”

阿青在外麵敲門,霍霆下意識的遮了一下胸口的疤痕,問道,“誰?”

“少爺,是我,阿青。”

霍霆給她開門,讓出門口,阿青拖著兩個皮箱進來,餘光瞥見霍霆光著上身後,就沒再抬頭,“我幫您把行李整理出來,呢呢還有兩件衣服要幹洗,你們的大衣也要封起來,咱們這邊天氣太暖,穿不到了。”

霍霆又隨手將門反鎖好,指著陌生的嶄新粉色床品說,“順便把那個給我換了。”

“好!”

阿青怕霍霆洗完澡看到這些東西都堆在衣櫃門前看著不舒服,傭人的衣服也沒換,直接蹲下來打開皮箱開始整理,聽到霍霆的話,又站起來,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橡皮筋迅速的將長發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拉開白色的衣櫃門,看著整整一落床品,轉頭問,“少爺,您想鋪哪一套?”

霍霆走到她身邊,阿青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微微向一邊側了側,霍霆感覺得到她在躲,沒理會,手指在那些手感極好的布料上來回撫摸了一圈,指尖停在一套純白色的床品上,“就這套吧,櫻花的花期也不遠了。”

阿青抽出那套純白床品,它的展開麵,是一樹盛放的櫻花。

霍霆走到落地窗口向外張望,原本隻想看看自己熟悉的環境,卻突然被穿著小碎花襯衣的呢呢闖入視線,小丫頭找到自己澆花的小水壺,走到水管下麵,擰開水龍頭,接了半壺水,水龍頭也忘記了關,凝頭就朝著草坪上那塊光禿禿的土地走去,因為他們不在家,平日裏永遠是濕漉漉的地麵已經變得幹巴巴。

呢呢雙手舉著小水壺,很有耐心的澆灌,直到水壺裏一滴水都不剩,才扔下水壺才又回到別墅裏。

他現在才始覺,自己為女兒織的這個夢,有多麽殘忍和可怕。

他總以為她還太小,她記不得太多的感情,包括她的媽媽,可原來有時,天真的不僅僅是孩子,也是大人。

那片種下的不是櫻花種子的土地,不知何年何月,能開出櫻花。

呢呢會忘記這個夢嗎?還是直到她長大,仍舊無條件的相信他這個可能早已去世的爸爸,堅持的告訴別人,這裏有一天會開出櫻花,我的媽媽會回家。

可是呢呢,一個壞事做盡、即將不在的爸爸,該怎麽帶回你早已心有他屬的媽媽?

微酸的心痛就像浴室裏的熱氣一樣,繚繞在眼前在心口,揮一揮,可還在。

熱水澆在皮膚上時,他想,如果所有的不幸都可以像疲憊與灰塵一樣,用熱水簡簡單單就可以衝掉,該多好。

洗完澡,他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便出了浴室,“剃須刀。”

阿青從行李箱裏拿出他的電動剃須刀,遞了過去。

霍霆毫不忌諱的從她麵前走過,一邊剃須,一邊在衣櫃裏找了一套舒適的居家服,拿著進了浴室準備換上。

他解開腰間的浴巾,靠在微微發涼的浴室牆壁上,滿目的冷清看著鏡中赤luo的自己。

他的德國之行不僅僅換了一個心髒,也打了一劑讓他再也不能去犯下行色錯誤的針,他可以不用再擔心自己爛桃花的枝葉爪牙會伸向他的床,也不會再為了這種事情,而去背負良心上的債。

如果阮阮不在,如果在的人不是阮阮,那麽他,不會再有bo起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