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背 叛
孟東翻開黑色的件夾,隻是粗掃一眼,便將它隨手扔進一堆看過的報告上。
他下意識去解開襯衣的領口。
霍霆走到他旁邊,指著黑色的件夾勾了勾手指,孟東一擺手,隨手抽出一本《黃帝內經》扔給他。
霍霆皺了皺眉,直接自己彎腰去夠。
孟東一把將件夾按住,兩個人的距離極近,相互訝異的瞪視著,霍霆甚至能聽到聽筒裏客戶在用粵語和孟東講話。
“鬆手。”霍霆不溫不火的命令道。
孟東直直的看著他,手上的力氣卻一點沒有鬆懈。
他越是這樣遮掩,霍霆就越好奇有什麽東西是隻能給孟東看而不能給自己看。
霍霆抬手推了他一把,迅速的從他手下抽走件夾,還沒來及打開,便又被孟東搶了回去,他倉促的對客戶說了一句抱歉,掛斷電話。
朝霍霆笑的一臉朝陽,“你幹嘛?這我私人的東西,你別看,弄髒了你眼睛怎麽辦,長的這麽水靈。”
霍朗毫不迂回的向他伸出手,“拿過來,你有什麽私人的東西是我不能看的,秘書卻能看?”
孟東擺手,“絕對**,你又不是小姑娘,怎麽那麽八卦?”
霍霆心裏更加的不安,換做平時他說這樣的話他恨不得把東西雙手給自己捧上來,“不給我看?那你就從我眼前消失一年,一天也不想看見你。”
孟東的眼神有一瞬的錯愕,可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朝他笑著,“沒事,你不見我,我可以偷窺你。”
霍霆徹底的知道孟東一定是在故意對他隱藏什麽,絕不會是所謂的個人**那麽簡單,他上前一步,揪住孟東的領口,帶著微微的怒意將他拉到自己麵前,“拿過來!”
兩人推搡之間,孟東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霍霆的胸口,霍霆捂著胸口抽了一口冷氣,孟東立馬嚇的僵硬了,“對對對,對不起,霍霆……”
霍霆抬腿猛的在孟東的腿彎處勾了一腳,手肘大力撞擊向他的肋骨,將他掀翻在辦公椅裏。
孟東因為無防備也不能還手,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手腕一陣酸麻,被霍霆劈手奪走了件夾。
不需要太詳細的查看,隻需要一眼,這所謂的**,就已經在霍霆的眉心刻上了一個重重的川字。
“這是什麽?”霍霆舉著攤開的件夾,不敢置信的問道,“孟東……這是什麽東西?”
此刻的孟東已經忘記自己到底是出氣多還是進氣多了,如果連呼吸都已震驚的斷了篇,那他還能指望自己那顆原本就不怎麽靈光的腦能在這一瞬間轉出火星嗎?
顯然,大腦因為根本無法負荷當下運行要求,直接罷工。
“霍……”
“我他媽問你這是什麽!你叫我幹什麽!”霍霆憤怒的揮出手裏的件夾,劈頭蓋臉的摔了過去,手腕在不可抑製的發著抖。
“你別生氣,別激動,有話好好說,我給你解釋。”他握了握霍霆的手臂,有些卑微的乞求著,他就不怕霍霆打罵自己,霍霆怎麽樣都不會往死了打自己,他怕霍霆自己把自己氣出好歹。
霍朗咬著牙,強壓下心中的一團怒火,“行,你給我解釋!”
孟東張了張嘴,頓時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百口莫辯和啞口無言,他解釋個屁啊!他腦裏現在隻有五個大字像蒼蠅似得不斷盤旋——霍霆要瘋了。
“那個……是這樣的,霍霆……”他支支吾吾半天,半個有用的字都沒說出來,好像被人捉殲在床一樣尷尬而懊惱。
“哪個?”霍霆的胸口不斷的起伏著,他一把推開孟東,把他角落裏的一整摞不起眼的件散花一樣摔在辦公桌上,一本一本的打開查看,動作迅速而略顯慌亂,最後是他的抽屜,最下麵一層被鎖住,他扭頭在孟東的褲腰上摸了兩把,怒吼道,“鑰匙!”
孟東抓住他的手,打算把他拉起來,“霍霆,我錯了,你揍我吧,我腦犯渾。”
“你以為我他媽會留著你嗎!”霍霆真的快要氣瘋了,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被氣成這個德行,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該經受這樣大起大落的情緒,可他實在控製不住了,連精密的儀器都會失控,何況是一個鮮活的人。
他揮手便是一記勾拳,打得孟東一個趔趄,悶哼一聲捂住鼻,不知道是不是鼻梁斷了,鮮血從他指縫裏爭先恐後的流,他看到了霍霆眼裏閃過一瞬的痛苦,也不管什麽東西,隨手從左麵抓起一塊白色的絲光襯布捂在自己的手上,這一小塊襯布原本是oti一款高端商務手機禮盒裏的襯布,就這麽扯出來,有些像哪個貴妃娘娘遺落的帕。
“鑰匙!鑰匙!”霍霆狂躁的踢著抽屜,沒由來的,身體開始發麻,這種感覺,也許不是真正來自於他不爭氣的身體,完完全全是心理作祟,他想到孟東在做的事,想到孟東在隱藏的東西,想到這種被至親之人背叛的難以置信和沉痛,就好像有人在拿著銀針一針針的往他的皮膚上生戳,這種綿密成片的疼,讓他連骨頭都跟著陣陣發麻。
孟東垂著眼簾捂著鼻,白色的襯布已經染上了怵目驚心的血色,他卻隻是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裏。
霍霆咬著牙,將他的真皮轉椅踹出老遠,撞到右側的裝飾櫃上,發出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彈回了半米。
孟東扔下手裏的襯布,彎腰去拉正要強行打開抽屜的霍霆,“你別看了行不行!有什麽可看的!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看了隻會對我更失望不是嗎?”
霍霆從他手臂裏掙脫出來,“我要看!我要你這個畜生到底是怎麽對我的!”
“我是為了你好!”除了內疚在持續飆高,他的怒火也漸漸起,孟東不是沒脾氣,用霍霆的話說他就是無可救藥的糞坑石頭,又臭又硬,榆木腦袋還衝動易怒,換做別人對他這樣,他會生生把這人撕成兩半。
“為了我好?”霍霆揪起衣領反問一句,“你他媽說為了我好?孟東!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霍霆這輩就沒他媽後悔過幾件事,最悔的就是救了你這隻白眼狼!”
“我不是!我……”孟東雙目猩紅的大吼了一句,他沒有什麽有力的證據來為自己辯解,聲音就是他唯一的途徑,他的鼻還在流血,鮮血亂七八糟的抹了半張臉。
霍霆立刻用比他更震撼的聲音怒吼回去,麵部變得猙獰至極,“那你就給我解釋!”
孟東直直的看著他,霍霆粗重的呼吸噴薄在他的臉上,所有的對峙都因為霍霆不住顫抖的雙手而暫停下來,孟東握住他的手臂,認命的說,“對不起……”
“對不起!”霍霆的身體仿佛要爆炸一般,一腳踹在孟東的柔軟的腹部,將毫無防備的他踹倒在那張轉椅旁,孟東想要扶一把轉椅,卻不料這椅在最不該轉的時候,轉了半圈,硬是讓他摔在了那一地碎玻璃片上。
疼!
這是孟東的第一反應,緊接著是——哪哪都疼!
除了被霍霆踹中的腹部,他的手臂他的腰側和手心都被割出了小血口,不至於讓他失血過多從此與霍霆人天兩隔,但也足夠他疼上一陣,時光好似突然回到了沒有霍霆的那段時光,他從堂堂孟家三少爺混成了最卑微的街頭混混,隔三差五就蹲在角落裏給自己療傷。
如果沒有霍霆,這麽多年,他又該經曆過多少這樣的疼呢?最後會不會就死在那一條條昏暗逼仄的小巷裏?
他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叫什麽啊?自作孽不可活!
霍霆粗暴的又是踹又是拽,最後拿起孟東桌上造型誇張的銅質煙灰缸跪在地上狠狠的砸向鎖孔,那青銅煙灰缸雕刻著荷葉,有不少突出的棱角,霍霆如此大力的用它砸鎖,難免自己的手掌會受傷,荷葉的邊緣紮進他的虎口,鮮血流進他的掌心,煙灰缸變得有些抓不住,可是鎖芯已經發出鬆動的聲音,他扔掉手裏的東西,鮮血已經和著煙灰將他的白淨的手掌弄的髒亂不堪,他用力的向外一拉,打開了這個在最下麵也是最深的一個抽屜。
隻是看了一眼,心酸和難過便如海潮一般撲麵而來,可那浪潮太高太駭然,恨不得,就這樣直接將人心掀翻。
這裏麵確實是有一摞各色件,用半透明的件袋裝著,件袋的最上麵,還放著一個很樸素的原木玻璃相框,而照片上的人,是不苟言笑的及眉黑發的霍霆摟著手臂打著石膏的,頭發剃成了圓寸的孟東,他自顧傻笑的歡。
看得出它曾經受過不少的磨難,那些被折過的一條條白色痕跡赤luo裸的展露在他的麵前,就像樹木的年輪,用這些痕跡在告訴別人它到底曆經了多少風霜交織的歲月,少年們的麵孔已經和這照片一起被氧化泛黃,從少年,到青年,隻有看到過去,才能豁然發覺,這恐怖的時光從未停止過生長。
因為看到這張照片,而讓霍霆的難過變得無以複加,他從六歲時認識了孟東,因為小學的第一堂課,有人欺負了看似安靜薄弱的霍霆,孟東霸道的把那些小孩打得按個呼爹喊娘,如今霍霆29歲,孟東30歲,距離他們成為朋友的第一天,過去了23年,這時光說短也短,說漫長也漫長,足足夠了生死一輪回。
一個心已他嫁的阮阮,一個被於笑迷了心智的母親,他身邊留下來真正的,肯為他打算的人,寥寥無幾,而能讓他毫無保留全心信任的,大概隻有孟東一人。
而如今呢?
連他最後一點點僅存的安全感都陷落一場背叛的陰謀。
他拿起那個相框,抓在手心裏感知它的滾燙,是重如23年的兄弟情義,或是輕如23年泛黃的時光。
他們之間擁有的,是過命的交情。
霍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這比阮阮愛上霍朗而更讓他無法接受和相信。
孟東的胃部在隱隱作痛,就像上次被霍霆踹到了胃出血的感覺一樣,他扶著辦公桌角,跪在霍霆麵前,比霍霆更難過的看著那張照片,“霍霆,不看了,行不行?我知道錯了,抽屜裏的東西,別看了……”
霍霆雙眼幹澀的好像一眨眼就可以擠出沙來,摩擦得他滿目通紅,他的手腕還在失控的發著抖,睫毛微微顫了顫,沒有看向孟東,而是直接去拿下麵的件袋。
“霍霆……”孟東再次祈求到。
霍霆卻置若罔聞,自顧的打開了件袋,抽出裏麵的東西,沒有每一份的去打開看,隻是拿了兩張,內容就足以讓他失去手中的最後一點力氣,那單薄的紙張在他手裏變得千斤重,似乎快要墜折了他的手腕,他冷笑了一聲,沉默幾秒之後,再次的冷笑,這一次甚至笑出了聲,那薄涼的,散漫的笑聲,像刀鋒一樣劈開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關係,看向孟東的目光好似帶著一股天大的自嘲,“企業法人,孟東?”
他撿起剛剛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黑色件夾,目不轉睛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孟東,“所以,你才能在沒有我簽字情況下,隨意的撥動上億資金?所以現在我的辦公室,隻能收到一切無關緊要的報告和數據?”他的尾音有些發顫,緩和了好半天,語重心長的再次開口,卻隻說出了三個字,“孟東啊……”
他扔掉手裏的所有件,撿起剛剛那個封閉的相框,後麵被極小的螺絲固定,他拿起手邊的煙灰缸,將上麵的薄玻璃砸了個細碎,連那些邊緣的小尖角都不放過,好像剛剛這一場殊死搏鬥根本不存在,他原本就隻是單純的,想要砸開這個相框。
他伸手去摳出那張老照片的時候,孟東伸了一下手,想要製止,卻沒敢碰,“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