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你也別再來了
“她不姓霍嗎?”霍朗反問道。
嘴上說著別帶她來,可當霍霆真從霍朗的手裏接過霍燕喃時,嘴角還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喃喃今天心情不太好,有點不想找別人抱,霍霆剛接過來沒半分鍾,她就撕心裂肺狼哭鬼嚎的朝霍朗使勁,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直到霍朗把她抱回來,她才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聲,霍霆搓了搓手,有些尷尬的抿了抿唇。
“她不認生,可能有點心情不好。”霍朗掏出手帕給小喃喃擦臉,幹脆利索,算不上溫柔。
霍霆垂下眼眸什麽都沒說。
“帶我參觀參觀?”霍朗提議道。
霍霆一手插著口袋,閑適悠哉的帶他挨個房間參觀一番,主臥,客房,呢呢的兒童房,還有霍江夜的房間,那小小的嬰兒chuang旁有一張寬闊的雙人chuang,被褥還未來得及整理。
“我昨晚在這睡的,沒來得及疊被。”
“小孩睡覺太鬧可能休息不好。”
“他不鬧,一覺到天亮。”霍江夜雖然不是啞巴,但省心程度不亞於呢呢,他關上嬰兒房的門,帶霍朗朝霍老太太的房間走去,“這是我媽的房間,她房間采光最好,現在不允許她自己出門,她多數時間就在房間裏看說明書,因為很快就忘記,所以那個說明書已經看了幾百遍了。”
他推開房門,霍老太太果然坐在按摩椅上認認真真的研究說明書上的養生保健技能,見到自己兩個挺拔英俊的兒子就像看見路人甲一樣,“我不餓。”
“……”
“……”
房間的布置很簡單,也很溫馨,梳妝台上放了幾張年輕男人的照片,皮膚白希笑靨溫柔,和霍霆有幾分相似,牆上也掛著一張巨大的雙人合照,不得不說,霍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真叫一個漂亮。
隻是這滿屋子的回憶裏,隻有霍霆的父親,沒有霍朗。
“下樓吧,他又不認識我,在這幹什麽。”說完,霍朗便抱著喃喃轉身離開。
大人之間很難融洽,小孩子卻隻需一秒,霍燕喃與霍江夜一秒鍾認親成功,在茶幾旁的地毯上玩玩具,霍霆坐在地上用長腿給兩個小家夥圈出一個範圍,時不時幫他們遞過去玩的東西。
霍朗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他,“給你的。”
“恩?”霍霆愣了愣,看著有些厚重的紅包,啼笑皆非的接過來,“沒想到一把年紀還有紅包拿。”
“補償你小時候的那些。”
霍霆笑笑,打開紅包向裏瞄了一眼,立刻把那一疊錢抽出來,“你在逗我玩?”
嶄新的一百張一塊錢,還纏著銀行的封條,霍霆晃了晃手裏的巨額鈔票,“全是一塊的也就算了,還不是美金,我小時候也沒有這麽落魄過啊……”
“別人給你紅包,你應該說謝謝,老師沒教麽?”
“謝謝。”
氣氛很和諧,沒有任何以往的劍拔弩張,霍朗問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霍霆耐心的回答,然後霍朗問到了阮阮,還有他們的愛情。
那些娓娓道來的故事,乘著時光來去,那麽順其自然的相愛,那麽幸福的存在,讓霍朗羨慕不已,饒是那故事已經成為過去。
他愛現在的阮阮,也愛霍霆故事裏的那個阮阮,他再一次確定自己的內心,他放不開阮阮。
問及於笑的事情時,霍霆低頭溫柔的揉了揉小江夜的腦袋,“我其實不算一個大度的人,一直以來都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於笑的事情,可能你在想,再不濟她也是我兒子的媽,我對她置之不理有些殘忍,但是在我看來,她罪有應得。”
午餐很豐盛,單是牛肉食材的菜品就四五樣。
霍朗看著滿桌子肉菜煞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又剛剛從非洲回來,家裏人看他麵黃肌瘦該進補的錯覺,霍霆一邊給霍老太太布菜一邊漫不經心的說,“上次在外公家你說你喜歡吃牛肉,給你做了幾樣,給媽做了幾樣,她現在應該吃素食,太胖了。”
雖然整個用餐過程,霍老太太不曾抬頭看霍朗一眼,霍朗還是覺得這畫麵很美好。
臨走前,霍霆一手抱著喃喃,一手拿著一個小紅包逗她,讓她親自己,親了紅包就給她。
小喃喃不為所動,意誌堅定的抵抗了糖衣炮彈,開玩笑,我爹不差錢,這個不了我的,哼。
他又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包裝漂亮精致的糖果逗她,“親一個?”
喃喃決定暫時放下尊嚴,接受他死乞白賴的討好,於是抓過他的糖果,在霍霆主動湊過來臉頰時,她抱著他的脖頸,在他唇上啵了一個響。
霍霆一瞬間紅了眼眶,他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送換霍朗懷裏,“以後別再帶她來看我了。”
“你不想多見見她嗎?”
“不想。”他回答的肯定幹脆,“沒什麽要緊事的話……你也不要再來了。”
霍朗微微一怔,“你要和你大哥恩斷義絕嗎?”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他漫不經心道。
霍朗皺眉,“你又在想什麽幺蛾子?”
“沒有,我隻是覺得越頻繁的見麵會讓我越舍不得,早晚你都是要帶她去美國的,我就當你們已經離開這裏了,別總讓我期待下一次,我想自私一點,安心過剩下的日子。”說完他還釋然的笑了笑,“走吧,我們本來也沒什麽感情,何必非要相親相愛到最後弄得所有人都愉快不起來。”
“沒有阮阮,沒有喃喃,連我你也不認,你不遺憾嗎?”
霍霆搖頭,“不遺憾,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有什麽可遺憾的。”
霍朗沉默了兩秒,又問,“那你想沒想過活著的人會不會遺憾。”
霍霆勾著唇角笑的無害至極,“隻要人活著,就會遇到無數的好事來彌補模糊種種遺憾,這沒什麽。”他見霍朗還想開口反駁,便突然將語氣強硬了一些,“我決定的事情別人很難改變,你當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罷,就由我去吧。”
霍朗到底是什麽都沒說出來,正要轉身之際,懷裏的小喃喃突然朝霍霆張開手掌,一整天沒蹦出一個字,這會突然清晰無比的擠出兩個字——“爸爸”。
真是意外的驚喜。
霍霆抬起手腕,握住了喃喃的小手,雙眸如同深幽蔚藍的汪洋,嘴角無法抑製的微微顫抖著,艱難的維持著一個溫暖的笑容,喉結一再的滾動,壓抑著臨近崩潰的情緒,輕聲說,“再見,喃喃寶貝。”
霍朗的眼眶也跟著發燙,待霍霆鬆開喃喃的手,迅速的抱著喃喃上車,把她安放在嬰兒安全籃後,驅車離開。
車影消失,霍霆忽然蹲下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再也不想在這個家裏看到任何一個背影離開,周而複始的離開,再見,再離開,那還不如就此別再來。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霍霆抹了一把臉轉頭,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媽,你幹嘛?”
霍老太太剛剛貼著他極近,“我聽聽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啊,我哭什麽,眼睛不太舒服而已。”他快速的抹幹眼眶,狡辯著。
“沒哭你傻愣愣的蹲著幹嘛!我要下棋!你玩不玩!”
“玩。”他站起來,無奈的笑出聲,“哎,說的好像你記得怎麽玩一樣,教你又記不住……”
假期過去之後,霍霆拖朋友直接給他辦理了離婚證,結婚時兩個人歡天喜地,離婚時他一個人悄無聲息。
結婚和離婚都是大喜的紅色小本,這無非是在告訴我們,相愛相伴是件好事,不能相愛不能相伴,也是件好事。
三月初,霍霆因為身體不適合勞頓的跨國旅途,婉拒了雲筆設計大賽的頒獎典禮。
巫阮阮的作品沒能摘下平麵設計類的新人獎,但是,很了不起的是,她獲得了平麵設計類的最佳作品獎,同她一起獲此殊榮的設計師,分別來自丹麥和瑞典,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設計師。
這個消息巫阮阮並不知道,她僅是收到了頒獎典禮的邀請函,至於能否獲獎,對於毫不知情的阮阮來說是一個未知數。
在阮阮和霍朗臨出發的前一天,霍燕喃為了表示一下自己不想出國的決心,硬是把自己折騰發燒,原本預計好的三人行,最後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改為祝小香陪著阮阮去頒獎,而霍朗則要留下來照顧喃喃,再次證實了霍朗確實有做職業奶爸的潛質。
有祝小香在,連定禮服的錢都省下來,祝小香在布料市場特別隨性的買了幾米黑色的高檔布料,一邊唱著歌一邊剪裁好,吹著口哨在小區門口定製窗簾的布藝店借用了一下縫紉機,再回來時手裏便搭著這一件大氣簡約的長款禮裙,該露的地方都沒包住,該包住的地方也沒少露。
童晏維和安燃表示這件衣服看起來特別弱不禁風,很不安全。
霍朗和祝小香則一致認為,雖然衣服不安全,但是臉蛋很安全。
她們的行程安排是坐飛機去,下了飛機直奔會場,結束後吃個晚餐,再火速趕到機場坐飛機回來。
用祝小香的話說,這機票是給人定的嗎?你當我是國際速遞啊!
國際速遞員風風火火的將巫阮阮打包上了飛機,在經過火急火燎的頒獎典禮之後,意料之外的捧回了一座金色的小獎杯,接著便是凱旋而歸。
飛機5點20落地,霍朗把熟睡的喃喃交代給安燃,四點半出發開往機場。
機場高速上發生了兩車相撞側翻的重大事故,後麵塞成長龍,不少人下車張望,霍朗也有些著急,畢竟這一來一回,他已經將近四天沒有見到過到阮阮。
他開門下車,準備去前方看看處理的進度和情況。
這一段機場高速的兩側盡是一些還未拆遷的老舊民房,最高不過三四層,典型的南方平頂建築,他無意間的一瞥,看到一座三層高的小樓,陽台封閉著金屬欄杆,一個長發女人正在事故方向瞭望。
霍朗詫異無比,大步走到高速路的圍欄邊緣,仔仔細細的觀察那個女人,因為視力不好,他的車裏常備眼鏡,這會正可以將對麵小樓裏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陽台的角門裏走出來一個男人,粗魯的拉著女人的手臂將她帶走,因為她的反抗,男人還很不客氣的給了她一耳光,那破敗的小樓陽台變得空****,隻剩兩件黑色的男士毛衣在風裏招搖。
霍朗火速跑回車裏,拿起手機給撥通了沈茂的電話,可不知道沈茂幹什麽去,反複兩三遍都沒人接,他隻好打給童晏維,“沈茂呢?”
“不知道啊,我在你家。”
“我看到童瞳了!”
電話那邊的童晏維沉默了片刻,不敢置信的反問一句,“我姐?”
“是!去叫沈茂來這裏,我隻知道這裏是機場附近,童瞳所在的那個位置叫什麽我不知道,關著她的民宅旁邊是個鞋材廠,藍色的廣告牌近兩米,叫譽佳,我現在過去,你記得不要報警,對方是什麽人我們不清楚別被警察逼急了再做出傷人的舉動。”說完果斷掛掉電話。
他顧不上車還塞在半路,棄車沿著高速圍欄尋找可以下去的出口,在一處有土坡的地方翻出圍欄,順著土坡滑下去,穿過大片民田,跑向那棟小樓。
小樓所在的街巷很安靜,住戶並不多,大多房子已經空置,或是一些工廠宿舍,簡陋粗糙,因為正是上工時間,工人也看不見。
小樓鏽跡斑斑的鐵門緊鎖,霍朗沿著小街巷找到一家小五金店,買了一把可以放進大衣口袋裏的扳手,順便要了一截銅線。
五金店的老板告訴霍朗這條街叫蓮塘街,霍朗出了五金店便給沈茂打電話,沈茂卻已經在路上了,譽佳鞋材廠的地址還是很好搜索到。
他回到小樓那裏,繞到小樓背麵,剛剛童瞳所站的位置的樓下,越過大片民田,對麵就是高速上一排排停滯的車流。
突然間,他隱約聽到樓上傳來女人的痛苦的近乎撕心裂肺的尖叫求救聲,可卻是轉瞬即逝,安靜的仿佛那隻是他的幻聽一樣。
霍朗放棄了等待,單槍匹馬的走向小樓正麵的鐵門,他站的筆直,好像就是這破敗地方的真正主人一樣,指尖的銅絲被他彎出需要的弧度,探路鎖孔,一次一次試探——啪嗒。
門鎖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