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妥協,但不放棄

秦、趙恩怨由來已久,而趙國更是阻擋秦國一統天下的最大障礙。秦國多位君主因趙國不得不飲恨而終,未能親手完成統一大業。

秦國上到從公卿大臣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人不把趙國恨得牙癢癢,一聽誰是趙國人都會群湧而上一起打之。趙國也同樣如此,他們一得知誰是秦人更是恨不得扒皮‘抽’筋。

向秦國這樣沒有任何‘門’檻招攬人才,甚至不限國籍的國家,卻也唯有趙人不用的規定。兩國相互敵視的程度超出想象,這種仇視滲進骨血,有我沒你。

曾經為了一塊和氏璧趙國名相藺相如兩次戲耍秦國國君,讓秦國在諸國麵前丟盡了麵子。

秦國當然不會就此罷休,為此多次發兵攻趙,連奪趙國多座城池。

趙國曾經位處諸國之首,更一度想把秦國滅掉,隻可惜老天爺終歸是寵愛秦國多一些。趙國同韓國一樣,在秦國接連出現明君良臣時自己卻接連出了多個昏庸無能之君,自己丟了一統天下的機會。

公元前262,秦、趙兩國在長平展開了一場慘烈的生死決鬥。戰爭最終以秦軍獲勝而結束,趙國卻付出四十五萬兵士被活活掩埋的慘重代價。這場戰爭徹底改變了秦、趙兩國的勢力,更成為趙國一蹶不振的轉折點。

隨後秦國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趙國,緊接著又對趙國進行軍事打擊,這便是邯鄲之戰。這一仗趙國軍民共赴國難,才使趙國都城邯鄲得以保存。

接連兩仗秦國把曾今的軍事第一強國打成了如今三流弱國,如不是有黃河等天險所攔,趙國早不複存在,這一戰也得使在趙國多年為質的嬴政可以回秦。

秦軍大軍壓境,呂不韋的暗中周旋,懦弱無能的趙國國主放了嬴政兩母子。當時母子兩人已躲在家中多日不敢出‘門’尋找食物充饑,每天都有人前往他們的住處打罵撒氣。

那段豬狗不如的日子是嬴政心中一輩子的恨,他的恨哪怕是殺光邯鄲城內所有人也釋懷不了。

‘蒙’恬攻韓時王翦麾下的大軍駐守在趙國以待時機,滅韓一戰的大勝使得為圍守趙國的秦國將士各個‘精’神大振,爭相請戰,因為他們等到太久,整整八年。

可當前線眾將士的氣勢正高漲時,秦國鹹陽王宮內卻是人心惶惶,眾人戰戰兢兢。無論大臣、後妃、‘侍’衛還是宮人都怕自己在這時成為撒氣桶,因為他們的大王子又惹怒了冷血大王。

……

氣得在地上轉了一圈,嬴政大力一甩衣袖,怒不可遏的瞪著對自己瞪眼睛的人。“扶蘇信不信你再鬧寡人就打折你的‘腿’。”

嬴政現在萬分想一點情麵也不留,直接把扶蘇的‘褲’子扒下來狠狠地打,這兒子越來越無法無天,難以管教。平時鬧鬧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要隨王賁去戰場。那是什麽地方,要是有個閃失怎麽辦!“父母在,不遠遊,寡人看你的書全都白讀了。”

“蘇兒還沒機會看孔孟之書,再說人人都照這話做天下沒有當兵的了。”瞪大眼睛扶蘇氣哼哼頂回去。“‘蒙’鴻進了軍營,王離也要跟大軍前往趙國,憑什麽我就不能去。”

“他們都已十五,你才多大,九歲!還用我提醒你!”氣得大吼的嬴政連自稱都換了。

“九歲了怎麽了,除了個子比他們矮點力氣小,我哪比他們差。”身材懸殊太大以致氣勢不足,把腳上的鞋踢到一邊扶蘇往榻上一站,揚起小了不少的頭。

“你這一年也就光長個子了!”拳頭握緊再鬆,反反複複,嬴政借此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發誓這天底下能把自己氣得想殺人的除了韓非就是這學壞的兒子。想到以前兒子大大的頭可愛的模樣,他就後悔當初的決定。

韓非不是好東西,‘蒙’恬家的‘蒙’鴻和王賁家的王離也不是好東西,都是他們把自己的乖兒子帶壞。

一年前韓非假死換了一個身份矜矜業業的治理原韓國屬地,可秦國這邊的放出的假消息從時間,地點,參與的人員都和《史記》上記錄的一‘摸’一樣。在扶蘇看來這樣的巧合比晴天霹靂還要霹靂,偏偏就這麽寸。

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扶蘇算是想明白一件事情,要想活命就得把曆史徹底改了。首先自己要有些傍身的東西,哪怕真有一天讓他趕上‘假詔書’也能有能力還擊回去。

人為了活命能‘激’發出潛能,扶蘇為了保命也願意對‘某些’事做出妥協,例如積攢自己在朝堂上的勢力。他沒有現成的勢力可以依靠,所以必須自己建立,軍功則是最快建立威信的途徑。

心裏憋著的那股火一退去扶蘇就抓緊時間讀書習武,把早已內定好的兩個伴讀宣進宮,想盡辦法要把自己‘‘弄’進’攻趙的隊伍裏。

扶蘇沒打算上戰場,他是想趁年紀小在軍隊裏‘混’下一個好名聲和好人緣待以後利用。

這一年來嬴政不僅僅在忙一統天下的霸業,也在注意扶蘇。他莫明的勤奮,焦躁和緊張嬴政瞧得一清二楚,可也想不明白兒子為什麽會這樣。

嬴政走上前把站在榻上的扶蘇抱進懷裏沒說話,輕輕拍著他的背。

屋子裏沒了‘激’烈的爭吵聲守在‘門’外的趙高與‘蒙’毅都感到有些奇怪,於是都把耳朵貼在‘門’上,防止‘父子相殘’發生。

“你去了隻會給王翦將軍添麻煩。”扶住扶蘇的頭嬴政很嚴肅的說。“蘇兒太小了,過幾年再說也不遲,更何況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連自保的能力的都沒有。”

冷靜下來扶蘇也不那麽‘激’動,可他還是心裏有些不服。“父王怎麽知道我沒有自保的能力。”

扶蘇不服嬴政自有讓他服的辦法。撿起地上的鞋子放在榻上讓扶蘇穿好,轉過身朝‘門’口吩咐道:“‘蒙’毅去帶兩個死囚過來。”

“是。”守在‘門’外的‘蒙’毅聽見嬴政的吩咐應了一聲便帶著人前往監牢。

“帶死刑犯做什麽?”從‘床’榻上跳下來扶蘇問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嬴政拉著已經到了自己腰部的兒子走到室外,命人去拿一把匕首過來。

沒等多久‘蒙’毅便把兩名綁牢的死囚帶過來,上前一拜朝君王一拜。“大王,死囚帶到。”說完走到嬴政身後站好。

看眼跪在地上的兩個死囚,一個滿臉恐懼,一個嗜血掙紮,嬴政把手裏的匕首遞給扶蘇。“蘇兒要是現在就能殺了他們倆,父王馬上讓你隨大軍去趙國,可要是做不到就老實待在宮裏做你的王子。”

“他們都是犯了重刑的死囚。”見扶蘇持刀遲遲不動,站在一旁的‘蒙’毅張口,意在告訴他這些人死有餘辜。

看著手裏的匕首扶蘇心裏打怵。別人動手和自己動手終是不一樣,自己出主意看別人動手他不怕,可親手殺人他做不出來,也沒有膽子做。

所以扶蘇隻得認命留下當他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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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上軍營裏‘混’人緣扶蘇還有其他辦法,他徹夜未眠幾經修改寫了一份極具‘煽動‘性’’的講演稿,打算在大軍開拔前當眾朗念。為了達到預期效果扶蘇甚至一大清早就在殿外等著攔堵口才極佳的李斯為自己的講演稿潤‘色’,加些‘激’情。

趁準備衣服整理儀表的空擋,扶蘇以‘在長公主麵前極力誇讚你人品,使其非君不嫁。’的保證賄賂王離,讓他視情況在軍隊裏散播大軍出征當日點將台上將念的誥文出於大王子之手。

自相嬴政討來這麽個差事後扶蘇便兩耳不聞窗外事,態度特別嚴謹,認真對待。嬴政曾多次提出過目將要在軍將麵前宣讀的東西,但都被扶蘇態度強硬的拒絕,理由是要保持神秘感。

點將當日,在嬴政親自封完各級將領後一身華服裝扮的扶蘇在四十萬大軍的注視下冷靜走上點將台,心中為自己終於體驗到國慶時國家領導人閱兵是的那種感覺而‘‘雞’東’不止。

先朝身為君王的嬴政叩拜,然後起身從趙高手中接過自己已經倒背如流的誥書。掃過台下氣勢十足的大秦兵將,扶蘇用孩童特有的清脆嗓大聲宣念出來,絲毫沒有因成為目光聚集的焦點而緊張。

站在扶蘇身後聽著他感情十足的宣讀誥書,嬴政覺得這幾晚的清粥小菜和潤嗓子中‘藥’兒子真沒白吃白喝,果真有效。

扶蘇所寫的東西簡單直接,便是不識字的普通士兵也聽得懂,這如同給四十萬大軍打了‘雞’血,使得他們各個鬥誌昂呀。那高呼聲更是震得由木頭搭建的點將台直顫晃,把在下麵的等著看扶蘇熱鬧的王賁震直了眼。

和嬴政一起走下點將台來到身為大將軍王賁跟前,拿過酒盅扶蘇彎腰撚起幾粒沙土放到自己酒裏。“望將軍率眾將士們凱旋而歸早回故土!”說完仰頭喝下。未免雷同,事前扶蘇特意找李斯問了一遍至今有沒有往酒裏放沙子玩煽情的。確定沒有後他才當眾‘熱淚’一把,把聽見此話的將領們都‘弄’紅了眼。

王賁代眾將士叩謝完嬴政和扶蘇就上馬帶著大軍出發,全軍士氣不可阻擋。

“蘇兒今日表現不錯,隨父王回宮吧。”嬴政走了幾步正要上禦輦,卻見扶蘇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身子都沒轉。“蘇兒,回去了。”又叫了一遍。

‘腿’腳未動,身子一點點慢移,有些臉‘色’蒼白的扶蘇抖著手指著自己抖起不停的‘腿’。

“嗬……”忍不住失笑出聲,大步上前的嬴政用手一摟,把事後怕得腳軟的扶蘇夾進禦輦中。

……

點將台之事過後扶蘇的大名在秦國朝上朝下市井鄉間傳開,讚美之聲不絕於耳,不過說得最多的還是‘虎父無犬子’。

扶蘇一點也不介意旁人把自己的‘功績’和他的便宜父王搭在一起,越是這樣越好。

盤膝坐在‘床’榻上,一邊扒著從楚國運來的橘子扶蘇一邊誇大事實給姬婉講述自己當日的大將之風,隻字未提自己事後被人夾回寢宮的事情。

拿起手絹為扶蘇擦掉嘴角處的橘汁姬婉把兒子摟進懷裏,輕聲問:“娘親聽你父王說前段時間你嚷嚷著要隨大軍去趙國,娘的蘇兒是想以後也馳騁疆場嗎?”

“不想,蘇兒一直想做個不管世事,有吃有喝有錢‘花’的廢物。”趴在姬婉懷裏扶蘇實話實話。

不要說是在帝王之家,就是普通百姓的人家裏唯一的兒子說以後要當‘廢物’,那絕對是被往死裏打。

可姬婉沒有生氣翻臉,隻是一臉心疼。知兒莫若母,姬婉怎會不知自己的兒子這是為將來做準備。

今日君王寵愛,所有的一切都是福氣,可日後失寵時往日的榮耀便會成為命喪的緣由。

“你父王不會這樣對你的。”姬婉清楚哪怕日後蘇兒真的失了寵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其他人未必不會。”例如自己那些‘兄弟’。“娘別忘了蘇兒可是有繼承權的長子,如果父王一直沒有嫡子……”撇撇嘴,那他就是眾矢之的,好不了。“不說這個了,反正娘親不用擔心蘇兒,討父王開心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蘇兒頭癢,娘幫我洗頭吧。”

已經三十四歲的姬婉周身散發著‘女’人成熟的魅力,那是再美的少‘女’也無可匹敵的美麗,這裏包含著太多生活的曆練和成長。

按嬴政的意思一年前姬婉就應該離宮去過她一直想過的日子,但這個提議被姬婉拒絕,她不放心扶蘇。

王子十二歲前如果母妃逝便要把小孩子過繼給其他後妃,姬婉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落到那些已經瘋了的‘女’人手裏。

孩子在身邊,愛人在眼前,即使不能在一起,可每日能相見就令姬婉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足。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留在宮中不是長久之計,人多嘴雜難保哪天不會被人發現蛛絲馬跡,牽連身邊的人。

撩起盆中的清水,姬婉認真給兒子洗著比‘女’孩子還要順滑黑亮的頭發。

四下無人,扶蘇小聲問道:“娘,你和那個男人打算怎麽離開?”對樊籬扶蘇難生好感,怎麽瞧都不爽。

“到時你父王會讓我去西山養病,然後……宮裏太‘亂’容易誤事。蘇兒不用擔心娘,你父王已經為我們安排好暫時隱居的地方。等過幾年人們淡忘了‘婉夫人’,娘就能常回鹹陽看蘇兒。”姬婉怕扶蘇傷心安慰起來。

又是詐死,可除了這一個也沒有其他的方法,扶蘇歎氣。

陪姬婉吃過午飯,又把樊籬冷嘲熱諷貶低一番,扶蘇這才滿意離去。

到姬婉處扶蘇都不喜歡有人跟著,不想那麽早一個人回寢宮,於是他一個人沿著道邊閑逛起來。路上碰見什麽礙眼的雜草或枯樹扶蘇就把它們當做樊籬踩完再‘抽’。

這一路上他也沒覺得累,一走就走了整整一下午。完全不知前麵因為自己失蹤而引起‘混’‘亂’就快要大開殺戒的始作俑者,竟在一處破敗的院落外停下,更鬼使神差的推開破落的院‘門’。

往裏望去,隻瞧一人站在樹下迎風而立白衣飄飄,令扶蘇忍不住想到‘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這麽一句話,可隨後他又幹嘔了一下全身寒‘毛’豎起。

比‘女’人還嬌弱嫵媚的男人不是誰都欣賞得了,起碼他扶蘇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