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盛行恕瞧著麵前擺上來的狀子,頗為頭疼。
事情並不複雜,以他當官多年的經驗來看,此案幾乎不用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無非是唐竟熠貪圖小利,占了自家的便宜,可是後來又不知為了什麽,內部鬧起矛盾,他就一氣之下,把事情複雜化了。
此案要審很容易,估計都不用板子打下去,就能弄個水落石出。問題是案子弄清楚了,該怎麽斷?
若隻是錢唐兩家的內部紛爭,那還好說,可今日陪唐竟熠來告狀的可是薑伯勤,這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了。如果唐竟熠此事後麵有高傑在推波助瀾,那他得怎麽審才能既保住官聲清正,又不得罪人?他做官能到今日,雖有妻子娘家的幫助,那仍有很大一部分靠的是他八麵玲瓏的做官工夫。
錢靈犀曾與溫心媛有爭,這事兒他早知道了,可在他看來,隻要不涉及到朝黨的紛爭,這樣的小女孩爭風吃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所以他反倒勸說妻子,來到此處後要對家以禮相待,千萬別給人一個故意尋釁滋事的樣子。
當然,如果錢家真犯下什麽過錯,又對自己的升遷有利的話,盛行恕是不會吝嗇來出這個手,給自己的功勞簿添上一筆。但眼下,雖是兩軍交戰,但還是小規模的廝殺,又勝負未明,他要不要出手幹預,就成了個問題。
心腹師爺佇立一旁,知道主子的煩惱也不急著出聲,隻等盛行恕開口問話了,才不慌不忙的把心裏早想好的答案說出,“此事大人不管怎麽管,隻怕都會惹出麻煩,既然如此,大人何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做個人情?”
師爺含蓄一笑,壓低了聲音“既然這兩邊都想鬧事,大人索性就給個機會,讓他們鬧去,等到他們打得兩敗俱傷,都不用大人出馬,那結果不就自然而然的出來了?”
盛行恕明白過來了,錢文仲和高傑都不是蠢人,高手過招,往往不需要真刀真槍的赤膊上陣,隻要招式一出就知道誰勝誰負了。此事既然是他們兩家要鬥,那就讓他們鬥個痛快,等到大局已定,他去收拾殘局不就好了?
盛大人思路一旦清晰,行動起來自然是雷厲風行的。
因為公堂不是女眷應該去的地方,所以錢文仲堅決的拒絕了錢靈犀要跟去的申請,獨自帶著徐荔香去了。等到晌午,又把她帶了回來。
可是,錢揚威呢?全家人眼巴巴的看著錢文仲身後,可是誰也不敢問。到底董霜兒最心焦她不好問錢文仲,卻可以抓著徐荔香逼問,“相公呢?”
徐荔香支支吾吾連頭也不敢抬,錢文仲回頭瞥了她一眼,“事情還沒弄清楚,揚威還得在衙門裏呆幾日,不過我已經跟盛大人打好了招呼,不會為難他的,不過你們也可以打點些吃食衣物給他送去。”
看幹爹如此吩咐,錢靈犀隻怕他是有些話要單獨跟他們商量忙推了林氏一把讓她帶兩位嫂子下去。
徐荔香臉瞬間白了,躊躇著不敢離開董霜兒疑心更甚,可錢文仲卻不再肯多說什麽隻道衙門眼下正忙著,他還得回去幫洛笙年處理許多事情,隻讓家裏人擺飯,吃完便走了。
徐荔香明顯鬆了口氣,前腳見徐文仲出了門,她後腳也躲回房間,借口乏了,誰來敲門也不理。
林氏很生氣,錢靈犀眼見徐荔香這樣態度,心知其中必然有鬼,便故意在門口勸道,“娘,咱們快收拾東西去看大哥吧,到了那兒,您還有什麽不能問的?”
林氏想想也對,重重冷哼一聲,不再糾纏了。可她一走,徐荔香在屋內又坐臥不寧起來。方才在衙門裏一對質,那唐竟熠竟是把什麽事都抖了出來。
包括看見她打小泰來生辰八字之事,當時錢揚威和錢文仲的臉色可不怎麽好,但是當場卻都沒有發作。
那私分稅銀之事他是推得一幹二淨,而售賣被洪水淹過的果醬,也成了徐荔香隱瞞事實,誆他做的。眼下唐竟熠倒裝出一副正義模樣,言之鑿鑿的反咬錢家一口,恨得徐荔香直咬牙。
而最可氣的就是他還哄騙著徐荔香在一張契約上按了手印,有了那張契約,徐荔香真是百口莫辯。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她是以高價把那批果醬賣給了唐竟熠,並確保質量並無問題。而據唐竟熠稱,這批果醬銷售出去之後,是有問題來的,見好些人都上吐下瀉,他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是以出麵檢舉。
可徐荔香大字不識幾個,哪裏知道這契約上的內容是什麽?當初唐竟熠說賣東西要個憑據,她就稀裏糊塗按了指印,要知道她連一文錢都還沒收到呢,誰知道會簽了這樣一個要命憑證?
聽著林氏和錢靈犀出門了,徐荔香是越想越心慌。
錢靈犀之前的話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是妻,你是妾······要是你敢以下犯上……隨時都能把趕出家門!”
眼下雖不是徐荔香以下犯上,但她也知道,自己是真的闖大禍了。錢文仲剛才不說,並不代表永遠不說,更不能說他背地裏對自己沒有意見,還有錢揚威,走的時候那樣望著她的眼神,徐荔香想起來都心驚膽戰。他們會不會跟對錢彩鳳那事一樣,靜悄悄的就把自己給休了
怎麽辦?她一定得給自己想個法子,將功贖罪才好。
對了,還有錢彩鳳!徐荔香跟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隻覺豁然開朗。這事說白了就是因為錢彩鳳鬧和離引起的,隻要把錢彩鳳送回去了,就算是讓唐竟熠打兩下子出出氣,他心頭的火一消,這事不就了了?小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徐荔香越想越覺得可行,頓時行動起來。
裝出一副認錯的樣兒,假裝說要幫小泰來洗尿片子,端著盆子去了井台。幸好眼下房子大了,家裏人大半又去了衙門探望錢揚威,董霜兒躺在內屋不知道,唯一管事的錢彩鳳又在裏屋沒在意,倒是給徐荔香尋著個空兒偷溜了出去。
一上街趕緊就叫了輛車,匆匆趕到唐家,卻見唐竟熠才用完飯,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太師椅上得意洋洋。見她來了,以為是錢家派人來服軟的,態度傲慢之極。
徐荔香這會子倒是能仲能屈得很,頓時就賠笑著對他道出來意,“……我知道妹夫你不是有意告我們的,隻要你撤了那狀子,不再告了,我去把二妹勸回來,如何?”
唐竟熠先是嗤之以鼻,可隨後卻冒起了壞水,裝作很心動的樣子問,“你這話可當真?”
徐荔香隻求擺脫眼前的困境,自然答得痛快,“當真,一定當真!”
“那好!”唐竟熠心中冷笑,“你若真有誠意,現在就想法把她送回來,我立即就去衙門撤回狀子。”
徐荔香喜上眉梢,深覺自己英明,不過想想又有些不自信,“要我約她回來可以,但是恐怕二妹一時想不通,能不能你先撤了狀子,我再慢慢勸她……”
唐竟熠頓時拉長了臉,“那就算了。”
“別,別呀!”徐荔香真是病急亂投醫了,牙一咬心一橫,出了個餿主意,“那我約她去到別處,到時你在那兒等著,你們小夫妻見了麵,再好好說說,行不?”
“那樣也行。”唐竟熠聽出來了,徐荔香八九是背著錢家人行事,不過這樣更好。隻要能把錢彩鳳誆回來,到時錢家可就雞飛蛋打兩頭空,還不由著他拿捏?
說幹就幹,徐荔香要去想辦法了,可找個什麽由頭把錢彩鳳騙出來呢?正跟唐竟熠商量著打聽錢彩鳳的喜好,卻見唐竟燁滿頭大汗的匆匆回來了。
也顧不得禮貌,見麵就質問起來,“哥哥,你怎麽能把錢大哥給告了?你這麽做,讓嫂子怎麽在娘家立足?”
唐竟熠抬眼見著他,卻是忽地心生一計。雖然錢彩鳳臉上淡淡的,但他知道,錢彩鳳對這個小叔著實不錯。如果用其他事恐怕難以騙得到她,不如就拿唐竟燁撒個謊吧。
人在犯罪的時候,智商往往會高一點,所以唐竟熠神色自如的道,“那件事是我的職責所在,不得不說清楚,否則日後追究起來,豈不連累我的名聲?不過現下二嫂過來,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回頭就會去撤了狀子,你要沒事,就回衙門裏去吧。”
難得見哥哥有這麽好說話的時候,唐竟燁未免怔了怔,不可置信的又確認了句,“真的沒事了?”
唐竟熠把臉一沉,“我騙你做什麽?錢二嫂還在呢,不信你問她?”
徐荔香也滿口稱是,關於這場官司,唐竟燁本來就知道得不清不楚,他又不好向人打聽,隻能先回來問自家大哥,眼下聽他這麽一說,唐竟熠倒是有幾分將信將疑。想來哥哥再怎樣也不至於跟自家親戚作對,故此便信了七分。
等他一走,唐竟熠頓時告訴徐荔香,“你回去就說你來向我求情,正逢二弟回來跟我爭執,被我打破了頭,眼下生死不明!”
徐荔香點頭,想也不想的就回去了。
(咳咳,看出來沒?桂子這月打算雙更了。在此先小小聲的放個話,請大家監督我完成。當然,不監督更好。明日,離婚大戰即將拉開,有人也是時候拿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