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後會有期
文官升遷靠政績,武將升遷來得最快的卻是打仗。
甫一聽說前方有大楚的軍隊入侵,趙庚生頓時兩眼都冒起了綠光,“靈丫,我送不了你了,你趕緊去元帥府報信,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一件。我先走了!”
“等等!”錢靈犀還想多說幾句,可趙庚生已經帶著人跑了。
不過是片刻工夫,錢靈犀已經做出決定,“大哥,你先回去報信,我到後麵去看看。”
什麽?錢揚威無法理解,“你要到後麵去看什麽?”
錢靈犀沒時間解釋了,“哥,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這報信可是大功一件,你趕緊去搶了,回頭對咱家有好處。走了!”
她重新撥轉馬頭,又向來路飛奔。
錢揚威這下可傻眼了,錢靈犀的馬快,這讓他怎麽追?
旁邊一位鄧恒派來的護衛道,“錢大爺,您放心去吧,我們會護著錢姑娘的。”
看他們轉頭就追了上去,錢揚威也沒轍了。妹子說得沒錯,眼下錢家官司纏身,確實是要件功勞來抵一抵,那就別婆婆媽媽的了,走吧!
錢靈犀非要去看看是因為她心中隱隱有個念頭,隻是實在太過不可思議,所以不敢去深思,直到趙庚生的那句話點醒了她。
一旦將外敵入侵的事情及時回報,於錢靈犀及整個家族來說,都是大功一件。可這樣的大功,為什麽會平白無故落到自己頭上?
還有錢文儈,他也不象是個多麽精明能幹之人,怎麽就那麽巧的發現了軍糧隱匿之所?還不向韓瑛匯報,特意來求自己幫忙?
雖然錢文儈的借口是怕高傑聽到風聲,毀損了糧食,可這事若是辦成了,於錢靈犀來說,豈不又是大功一件?
而錢靈犀和馬場有交情的事情雖然知道的人有。但錢文儈憑什麽認定他就能說動劉管事來幫忙?
一個一個的疑問串連在一起,雖然原因還不甚明了,但有一點錢靈犀是知道的,有人想讓她立功。可讓她立那麽大的功勞對誰有好處?
可不要說是錢家,錢家就算願意看到她立功勞,可也沒這麽大的本事去做這麽多的事情。就連錢玢在此,也不可能。
錢靈犀心裏很亂,她隱約猜到了些事情。可是真不敢往那上頭去想。怎麽可能?就算她真的立下這些功勞,難道就真的能跟他平起平坐了?不可能。
錢靈犀不想自作多情,可這整件事除了這麽解釋,還能有什麽說詞?她想起那雙寧靜悠遠的眼睛,想起他說要娶自己時的認真……錢靈犀不能想下去了,她得親自去看個究竟!
星空滿天,璀璨如黑絲絨上撒了一地的寶石。
夜風徐來,吹拂著茫茫草原如流動的長河。而其中那一塊烏沉沉的礁石,卻是列隊整齊的軍隊,隻是他們既沒頂盔。也沒貫甲,全做百姓裝束。可即便是如此,那列隊的氣勢,那股犀利的殺氣,仍然讓人感覺得到他們的鋒芒與強悍。
鄧恒深深歎息,“都說大楚的孔離乃是當代最傑出的青年將領,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身後。不過百十來人,可麵對數千人的軍隊,竟是毫不示弱。
隻聽對麵朗笑聲聲。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將領在火把的簇擁下打馬出來,“都說南明的鄧恒乃是富貴無雙的翩翩佳公子,今日一見,果然也是名不虛傳。隻是你卻認錯人了,我可不是什麽孔大將軍,我們隻是……”
“你當然不是孔離。”鄧恒淡淡的將他的話截斷,“孔離將軍傑出的是頭腦和謀略,卻不是身高。”
那人微窘,眼光不自覺的往旁邊一掃,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打馬出來。說此人相貌平常,真的看不出有絲毫特別之處,隻一雙黑亮黑亮的眼,卻透著十分睿智,讓人都能不自覺的忽略掉他相貌的平凡。
“鄧世子,可以借一步說話麽?”他聲音醇厚,笑容真誠,怎麽看,都象是端方君子,任誰也不會和武將聯係在一起。
可鄧恒卻早聽說此人的深不可測,微微頷首,“可以。”
兩人誰也不帶,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馬到一旁的空曠地帶,低語。
“鄧世子,你出麵管這趟閑事,似乎有些不妥吧?據我所知,你雖貴為皇親國戚,但在朝中並無官職,這樣隨意插手邊關事務,難道是受了貴國陛下的指使?”
鄧恒不答,卻侃侃而談,“孔將軍,南明開通九原的商貿之前,是與大楚及北燕都通了消息的,隻是貴國拒絕了。雖然眼下對大楚的影響不大,但長遠的損失卻不可估量。少了兩家商隊的往來,你們的國庫稅收可要減去不少。聽說大楚也有不少大商人屢次向朝廷進言,要求加入九原這裏的自由貿易區,可貴國陛下卻不太願意。
當然此事也不難理解,少了南明和北燕兩邊的商隊收入想必已經令得貴國的皇上陛下十分不快了,若是再流失本地商人的稅收,那讓皇上的日子可怎麽過?大楚雖富,可也有那麽多的皇族要養,那麽多的官員要俸祿,開源不易節流更難,難道讓皇上自己想法子去?所以孔將軍會出現在這裏也就不奇怪了。”
鄧恒笑得雲淡風清,“我也相信貴國不會隨隨便便挑頭打仗,但若是在九原引入一夥流匪,卻足以嚇退大半商人了。”
孔離神色淡然,隻道,“鄧世子,你也應當知道你們家在大楚有多少生意。而這條財路一旦開通,你們鄧家又會有多大的損失?”
鄧恒輕輕挑眉,“是啊,不光是大楚這條財路,就是北燕能夠在此地與南明直接做生意,我們鄧家的損失也不會小。可孔將軍您可知道?九原的這個計劃,雖談不上我有多大的功勞,但也是我極力讚成並推動得麽?”
這回孔離當真有些詫異了,“鄧世子願意告訴我緣由?”
鄧恒收了笑意,語氣中有幾分認真,“孔將軍天縱奇才,你不覺得,把你用在這種事上有些小題大做了嗎?大楚因地利之便,富庶多年,但皇族之中,朝廷官員之中,屍位素餐的有多少,恐怕不必我多說,孔將軍更加心知肚明。”
孔離略一思忖,“這跟鄧家如今的現狀是一個道理。不破不立,不打破如今現有的格局,怎麽能重新樹立一番新氣象?”
鄧恒擊掌大笑,“孔將軍果然是聰明人,若不是今日時候不對,真想與你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孔離輕笑,“改日若有機會,末將也很願意與鄧世子促膝長談。不過今日我卻有軍務在身,不得不有所得罪了。鄧世子既然已經探知到今日的軍情,又公然在軍前露麵,那想必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末將不才,想請問世子,是想轟轟烈烈的與我軍將士交鋒一回,做一回我大楚的俘虜,還是如何?”
鄧恒眼中露出激賞之意,“將軍好才智。不過我若做了俘虜,卻與國與家皆是名聲有損。所以想請將軍行個方便,把我當作流匪往北燕驅逐既可。”
孔離眉頭微鎖,顯然不解他的用意。
鄧恒笑得似乎有幾分靦腆,“這是出於私人原因,就請將軍不要細問了。總之鄧恒可以在此對天起誓,此舉絕不會傷害到大楚的任何利益。”
孔離卻搖了搖頭,“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你今日在軍前露麵,是我軍將士都看到的事實。我若放了你,回去如何交差?鄧世子,你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明白奇貨可居四字的意思吧?況且,鄧世子如此好的口才,不如請您到大楚皇宮走一趟,相信陛下也一定會賞識您的。”
鄧恒苦笑,“還有沒有其他出路?”
孔離露齒輕笑,“鄧世子既然此時前來,一定已經把那批糧草弄回去了吧?你我既然一見如故,你又怎麽能忍心讓末將空手而歸?”
鄧恒想想,“那能不能打個商量……”
他話音未落,孔離卻果斷搖了搖頭,“沒有商量。鄧世子您可以客客氣氣的跟我回去,我一定待之以上賓。”
鄧恒長歎,“那就隻能搏一搏了,孔將軍,我們現在各自歸隊。就算跑不掉,我也要努力的跑兩步再說,否則這在一幫子手下麵前,由不丟臉?”
孔離目測一下雙方人馬的距離,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可以。鄧世子,請。”
“孔將軍請。”
兩人同時禮貌的向對方做了個請勢,催動了馬匹,可又幾乎同時向對方發難!
當兩柄長劍格在一起時,鄧恒笑意泠然,“出奇不易,攻敵首腦,孔將軍好兵法!”
“彼此彼此。想不到世子的武功還如此精湛,那今日末將就領教了!”孔離朗聲長笑中,已經發號施令,“全部拿下,一個不留!”
那邊的士卒聽令,正要一擁而上,忽地就見一道火線,快如閃電般生起,橫亙在雙方人馬之間,生生的拉起了一麵巨大的火牆!
這是怎麽一回事?
趁著孔離怔忡的工夫,鄧恒卻猛地對他的馬屁股甩出一記銀錠,趁他來不及反應,打馬飛奔回火牆之內,長笑作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孔將軍,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