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爐火中燒
錢靈犀在回家的路上,還在捧著那兩雙鞋發愁。
這鞋是給她的,千層底的老棉鞋,做得很是紮實。一雙大紅,一雙翠綠,俗是俗了點,但大俗即大雅,當真不難看的。在車裏換了試試,很是合腳,若在家穿,必是暖和又舒服的。
可錢靈犀的心思完全不能集中在這兩雙鞋上,而是錢彩鳳當時的眼神。
在誤會這是唐竟燁送她的鞋時,那一刻,二姐的表情是無比真實的。
她在吃醋。
直到唐竟燁急急忙忙的解釋說這是鄧恒托他尋了那個會做鞋的大嫂,給錢靈犀做的鞋時,錢彩鳳才回過神來。
然後,再也不好意思招呼他們了,尋了借口把二人都打發出去,錢靈犀知道,二姐是想自己靜一靜。
嫂子跟小叔子,從來就不是能輕易走到一起的。況且看唐竟燁那個傻樣,估計他自己還沒明白過來。
可錢彩鳳卻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情感了,那眼下怎麽辦呢?
錢靈犀抱著那兩雙鞋,很想找人商量下。
唯一的,可以與她分享這個秘密的人。
回家之時,她顯然有些心神不定,都沒注意到閔公公眼裏異樣的神情。
直到進了房,看到那個人,她還視若無睹的走過去。然後,在那人詫異的下巴都快掉下來的時候,終於愣愣的回過神來。
“咦?你怎麽回來了?”
鄧恒無語,這是他家,難道他想回來還得提前打報告?
可很快,錢靈犀就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謝謝你送我的鞋。”
鄧恒一怔,這才注意到錢靈犀手裏的東西,“唐二哥本說給你送來的。隻沒想到我們在百草庵裏遇到了,他是個老實人,提著兩雙女鞋總讓人好奇,一問就給問出來了。”
鄧恒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過來,雖然這事和自己預期不一樣,但總算是達到了效果,那也是一樣的,“那天我聽他說起,就想著給你也做兩雙。你試了沒,合適嗎?”
“很合適。”錢靈犀答得很真誠。眼中的歡喜也不是假的,這樣的態度讓鄧恒對即將要說的事多了幾分信心。
“有件事……”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他才開口,可錢靈犀卻搶在他前頭說話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你現在有空吧?”
鄧恒沒法說出那個不字來,隻好說,“有。”
錢靈犀立即放下鞋子,命人守好門窗。拉著他到床邊坐下。鄧恒心頭一跳,莫非她要跟自己攤牌了?
那可不行!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鄧恒搶著開口了,“靈犀,你聽我說,我不會讓你和小房夫人一樣的。”
錢靈犀愣了。“你什麽意思?”
鄧恒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又認真又嚴肅,“我已經跟閔公公說了,回頭就去宮裏給你尋個最好的接生嬤嬤來。保證你將來生產不會有任何問題。太上皇雖然不許我回京,可你若是有了身孕,我去信到宮裏要幾個人來還是可以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真的,我再向太醫院求一些催生保命丸來。你要是還不放心,將來等你有了身孕。送你去太醫院待產如何?”
錢靈犀如墜五裏霧裏,“你到底在說什麽呀?”
鄧恒也有些迷惑了,“你這些天不是一直在擔心這個麽?”
錢靈犀華麗麗的囧了,“誰告訴你我在擔心這個了?”
鄧恒愕然,“那你為何不許我碰你了?”
看著他一臉不加半分作偽的疑惑,錢靈犀真不知道是應該痛扁他一頓,還是痛扁他兩頓。這就是雞同鴨講吧?她明明是在為了溫心媛的事吃醋,他怎麽想到那裏去了?
不對不對,這家夥難道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簡直是太不正經了!
錢靈犀很想狠狠的發一通脾氣,可她心裏畢竟還惦記著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她隻能紅果果的剜上鄧恒兩眼,惡狠狠的道,“你先坐下,聽我說完!”
好吧,鄧恒洗耳恭聽。
可他聽到的事情,卻與他的“幸福”無關,而是錢彩鳳的事情。
錢靈犀不瞞他,老實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二姐是對他有幾分意思的,可那傻小子偏偏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今兒去看二姐,還特意給她送了一包奶豆腐。你不說他們想在一起也可以,那現在該怎麽辦?”
鄧恒有些失望,卻也有些竊喜。竊喜的當然是錢靈犀在遇到難事時,會跟自己商量,而且他也確信,這件事她肯定隻跟自己商量了。
所以鄧恒頓時打起精神,替錢靈犀出謀劃策,“想要解決此事的第一步,就是捅破這層窗戶紙。既然二姐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心意,那就讓姓唐的也明白過來才好。然後,這事接下去有兩種可能。”
鄧恒分析得頭頭是道,絕不藏私,“一是兩情相悅,二人決意排除萬難,也要在一起。第二就是雖然意識到兩情相悅,但礙於禮數,卻裹足不前,隻好慧劍斬情絲。”
錢靈犀聽得嘴裏有些發苦,不過鄧恒說得是事實,“你是說,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
鄧恒並不隱晦的點了點頭,“畢竟此事的難度太大,如果二人真的成了,那唐竟燁於仕途一路可算絕了任何希望。可能他在衙門裏的那個差事,也做不下去了。”
這點錢靈犀懂,當官之人最怕在這些地方為人詬病。唐竟燁有秀才功名,他要真跟嫂嫂成了親,就算是找到什麽合情合理的理由,但一條叔嬸的硬傷就會絕了他這輩子的仕途。
“不過在我看來,這層窗戶紙還是早些捅破的好。”鄧恒給出自己的建議,“兩人這樣耗著,不是浪費時間麽?起碼總得知道自己心意了,然後有所決斷。若是不成,也讓二姐好早些絕了念頭,再去另尋歸宿。”
錢靈犀想了想,覺得鄧恒說得有理,“可要怎麽捅破這層窗戶紙呢?要是直眉瞪眼的告訴他,二姐喜歡他,問他喜不喜歡我二姐的話,二姐會殺了我的!”
“那當然不能這麽說,女子還是要矜持些的。”想起壞主意來,鄧恒是一拿一個準,“橫豎你幹爹明年也是要上京麵聖的,不如咱們就提前給他透個風兒,說是要帶你二姐離開,並問問能否給她尋個婆家,以此來試探下他的心意。他若是對你二姐有心,定然就能明白過來。若是他有所動作,那就有戲。他若是什麽都不說,隻悶在心裏,那這樣的男人未免也太過懦弱。說實話,我覺得就不必勉強了。”
錢靈犀聽得深為有理,“那此事誰去合適?”
鄧恒一笑,“這樣的事情越是做得光冕堂皇,反而越不惹人疑心。不如就大大方方的請他來家,把話直接挑明,反而顯得心地無私。”
錢靈犀眼睛一亮,“那不如我陪大哥說去。他人最老實,又是長兄,說這樣話再合適不過。咱們又是平輩,他便是不允也沒什麽是非可說的。”
鄧恒也是這個意思,解決了錢彩鳳的事情,那是不是也該解決他的個人問題了?
眼看剛給錢靈犀出了把子力,立了些小小功勞,鄧恒涎著臉開口了,“別人家的解決了,夫人,那為夫能問問,這幾日,你究竟生的是什麽氣?”
解決了心腹大患,錢靈犀也有心情跟他算賬,聽得這話,頓時勾起心頭恨意,“你真想知道?”
鄧恒認錯態度很老實,“若是為夫做錯了什麽,但憑責罰。”
那好。錢靈犀轉身就去開箱子了,倒騰了半天,翻出一隻小匣子。將那匣子遞到鄧恒麵前,“你自己看。”
鄧恒莫名其妙,打開匣子,就見裏麵裝著一盒小泥人。捏的是一個挺麵熟的小姑娘和一個小小子肩並肩的在地上學寫字,旁邊還有隻小狗,長得挺象加菲的兒子。
當看清那地下寫著的“房”字,鄧恒頓時妒火中燒了,“這是什麽意思?”
錢靈犀白他一眼,“你細想去。”
“你把話說清楚!”鄧恒一把抓住她的肩頭,他再大度,可在這種事上絕對不肯揉一粒沙子!錢靈犀到底想幹嘛?跟房亮重修舊好?那是絕不可能的。
鄧恒急了,“就算他死了老婆,可你已經是我媳婦了,怎麽能跟他再扯到一塊兒去?再說了,當年的事我已經道過歉了,你不也說比不上盧家小姐的深情,不再追究了麽?那你拿這個出來幹嘛?”
錢靈犀頗為痛快的看著他這吹胡子瞪眼睛的吃醋樣兒,心頭一陣暗爽,“你急什麽急?才拿對泥人出來,我又沒去爬牆,更沒爬到樹上下不來,還得讓你去接的不是?”
呃……鄧恒微哽,忽地有幾分明白了。
此時正好就聽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怎麽不讓我進去?聽說大哥回來了,我這兒剛泡了一壺好茶,要請他嚐嚐。”
錢靈犀不再多話,隻冷哼一聲,從鄧恒手中搶過泥人,重又好好的收了起來。往門外挑了挑眉,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鄧恒睨了她一眼,卻覺得有幾分微窘。
錢靈犀說的是,“青梅來了,竹馬還不快出去?”
又狠狠睨了她一眼,鄧恒才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