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尋子

徐熹看著跪在船艙的船娘很是詫異,怎麽如此作態?而一旁的林氏也有些不知所措;趙嬤嬤呆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有麗姐兒好整以暇準備看一出苦情大戲。

這時,徐福上前與徐熹耳語了幾句,徐熹點了點頭。

徐福是一個胖胖的老好人,臉上總是掛著笑,一雙眯眯眼總是彎彎的。麗姐兒從來沒見過徐福發脾氣,不過今天,麗姐兒覺得徐福那雙眯眯眼有些寒意,是衝著這船娘來的?

“你先起來,我們隻是和你打聽些事情而已。”徐熹首先打破沉默。

那船娘看了看徐熹,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你是這船上的船娘吧?”徐熹接著問。

“小婦人正是。”那船娘似乎是適應了氣氛,不再顫抖了。

“你家還有何人啊?”徐熹接著問。

“除了自家相公,還有一雙兒女。”那船娘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你家相公呢?”徐熹繼續問。

“小婦人家的相公出門探遠親了。”那船娘的聲音很是顫抖,不再那麽平靜了。

林氏還有些不明所以,趙嬤嬤也還是呆愣愣的。麗姐兒一直在猜測。這船娘說她有一雙兒女,是剛才吵架的那兩個?那這船娘的相公可能就是趙嬤嬤的兒子,林氏的奶兄了?

徐熹一聽船娘的話,又仔細看了看船娘的心虛的樣子,轉頭看向徐福。徐福不經意地點了點頭,徐熹接著問道:“哦?什麽遠親啊?”

“這……”那船娘聲音有些惶恐了。船娘很擔心,聽說包了這兩艘船的是個官宦人家,莫不是知道自家相公逃租子的事情了?這要是真的知道了,可就真的是活不了了。想到這裏,那船娘禁不住抬頭看了看徐熹,試圖從徐熹的表情中尋找到什麽。

“這位大嫂,您實話實說,我家主子可不是什麽貪官汙吏。”原本一旁一言不發的徐福開了口。

“這位大爺,救救我家相公吧!”船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哽咽,淚流滿麵。

這回趙嬤嬤不再發呆了,被船娘此舉召回了神魄。

“今年秋天,新上任的知州貼了告示說是要加租子,尤原本的三成一下子加到了六成。小婦人家原本就隻兩畝薄田,收成也不怎麽樣。這一加租子,簡直就是把小婦人一家往死裏逼啊!官差衙役是三天兩頭就來逼租,我家相公不想賣兒賣女,可也更不想一家都被餓死。沒法子,小婦人隻好帶著孩子出來船上做活討生計,我家相公逃進山裏,避避風頭。”船娘說的好不淒慘,令人難受。

“你說的可都是真?”徐熹的臉色和剛剛從外麵回來時一樣糟糕。

“小婦人不敢有半句假話。”那船娘確實不像作假。

徐熹又抬頭看了徐福一眼,徐福又點了點頭。

“你先起來吧。”徐熹確認這船娘還算實誠,又感慨這人確實可憐,不免有些憐憫。

“聽聞你家相公留下了一枚還算別致的金鎖?”徐熹又問。

這船娘還沒從自己的悲慘遭遇中緩過來,就聽見這家人問金鎖的事情,不免有些怔愣。他們怎麽知道自家相公有金鎖的?是了,一定是兒子又拿出來顯擺了!原本以為這家主子是知道了自家逃租子的事,要拿捏自家,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這樣。

“你能把那枚金鎖拿給我們看看嗎不跳字。徐熹接著問。

船娘沒有回答,顯然是不同意。開玩笑,現在手裏就這一個值錢的東西了,有可能是一家人最後的一條路。

徐熹指著趙嬤嬤說道:“我家的這位老嬤嬤曾丟過一個兒子。當時那孩子就戴著金鎖,有人看到你的兒子戴的那枚金鎖和這老嬤嬤的兒子身上的那枚很是相像。我們隻是借來看一看,絕沒有其他的用意。”徐熹明人不說暗話,直接說得明明白白。

趙嬤嬤聽完船娘的哭訴,心裏很是難過。她滿眼乞求地看著這船娘,哪怕隻是再一次的失望。那船娘看著趙嬤嬤很是疑惑,自家的公公婆婆不是前年下葬的嗎?可那船娘似乎是被趙嬤嬤的眼神給灼傷了,就直接出了艙。徐福緊隨其後。

不過片刻,這船娘就拿著一個麻布包進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遞到趙嬤嬤的手裏。

趙嬤嬤雙手顫抖,就好像再也停不下來一般。這動作令剛剛還沉浸在官府橫征暴斂思緒中的林氏心頭一酸。趙嬤嬤這些年得有多思念兒子恐怕誰都不曉得。林氏自小就會察覺嬤嬤在夜深人靜或是獨自一人時會呆呆愣愣的,現在想來,應該是在思念自己的兒子吧。

趙嬤嬤仔仔細細打量著麵前的金鎖,慢慢地熱淚盈眶,喃喃道:“是這個!是這個!”

突然,趙嬤嬤衝到船娘身邊,緊緊地扯著那船娘,聲嘶力竭地大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在哪?”

丹桂看著不好,連忙上前拽住趙嬤嬤,試圖將嬤嬤和船娘分開。哪成想,趙嬤嬤的力氣如此大,魔怔了一般,怎麽也拽不開,丹桂的臉都急紅了。

林氏看著激動中的嬤嬤,也不知如何勸慰,隻好抱過一旁的麗姐兒,怕女兒被現在的情景嚇病。

徐福看見自己未過門的媳婦眼瞅著就要吃虧,趕忙上去幫忙。好不容易,徐福和丹桂才把太過激動的趙嬤嬤安撫好。事後,丹桂狠狠地剜了徐福一眼,好像在說:你剛剛怎麽不幫忙?徐福見了,隻是憨憨地傻笑。

“嬤嬤,你先鎮定些。”徐熹被趙嬤嬤的行動嚇住了。他還從未見過這老人家會有這樣地舉動,不對,應該說是想都沒想過。

丹桂又在旁邊好好地勸慰了趙嬤嬤一番。

“嬤嬤,這枚金鎖,您能確定?”林氏問。

“一定是的,一看這枚紅寶石就能確定,嬤嬤我自己的嫁妝,又是夫人賞給我的,錯不了。”趙嬤嬤滿臉淚水,嗓子也啞了。

“小婦人的公婆是前年下葬的。”船娘似乎多少有點同情麵前的老嫗,雖然剛剛把自己扯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