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一處郊外的民居內,昏暗的燭光輕輕搖曳,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比起這些更詭異的是窗戶紙上有兩道姿勢不一樣的影子!與此同時,還有刻意壓低的斷斷續續的聲音不斷傳來。

“主子,傷害您的那幫人已經查到了,是江湖上失蹤已久的霹靂堂。”

一個黑衣人恭敬地立在那裏,雙手微微前拱,腰背微彎,但是眼睛卻一直盯著地麵,不敢直視麵前的男人。

“哦?果真是他們!我還以為那邊不會這麽快動手,結果,他們竟然急不可耐了。不過,他們終將隻是跳梁小醜,成不了什麽氣候!”

說話之人一身華服正襟危坐在屋中央的小桌子旁,桌子雖然殘破,但是茶具卻是齊全的,茶壺裏竟然還冒出一些煙霧,想必是剛剛做好的。他的穿著與屋內窮酸的設施和殘破的牆壁十分不相稱,細看此人長相,飽滿幹淨的額頭,小麥色的皮膚,兩道濃濃的劍眉斜斜的挑起,一雙細長明目下是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有些無情的抿出一個弧度,下巴卻有些尖,這樣的長相雖然有些矛盾,但仍舊有一份獨屬於他的帥氣和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懼意。

“主子,我們該怎麽辦?”

“既然他開始行動了,我自是要有所回敬的,否則豈不是我們失了禮數!”

阿錢一聽歐陽正這麽說,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看著他那未達眼底的笑意,心底頓時又升起一陣涼意。

“你過來。”

阿錢緩緩地貼了過去,就在剛到主子身邊的時候,他又打了個冷顫,暗罵自己跟了主子十三年,還是這麽沒用,腳下卻不敢怠慢,移動到主子身邊,快速的俯下身子,細聽主子的吩咐。

“可聽清楚了。”

“屬下明白。”

歐陽正從小茶杯裏拿出一個杯子,又把還冒著熱氣的茶壺提了起來,沏了一杯熱茶,看著不斷飄起的煙霧,好像又看到了那雙充滿輕薄之意的斜挑桃花眸子。

“她怎麽樣了?”

阿錢冷不丁聽主子軟化的聲音,很明顯的不適應,一時竟然沒有回過神。

“讓你去查的那位!”

阿錢這才反應過來,主子說的是誰,相比於剛才的恭敬,談到此事時,他那嚴肅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些奇怪的笑意。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和那些暗衛一直擔心主子有龍陽之癖,直到主子讓他去查吳心,他們才稍稍打消了一些顧慮,但仍然十分惶恐。

“回主子話,吳心姑娘是一年前來的帝京,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屬下查不到她以前任何的信息。”

說道這裏的時候,阿錢臉上的表情又多了一絲擔憂。

“哦?隻有這些了嗎?”

這個認知倒是讓歐陽正一驚,濃濃的劍眉又輕輕皺起。

“更加奇怪的就是後來的事情,雖然之前的信息查不到,但是這一年來她的名聲在整個青樓圈子倒是名聲顯赫,甚至有些官宦人家的大夫人也聘請過她當什麽化妝師。”

“咳咳。”

歐陽正險些把茶水咳了出來,衝著阿錢飛了一個眼刀之後,才不在意的拭了拭嘴。

這阿錢怎麽就不知道組織組織語言,什麽叫做青樓圈子!真是不像話,早知道該讓他做書童學學認字的。

知道主子不是有意責怪他,阿錢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主

子哪都好,就是談正事的時候,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或者可以說提到他們的時候,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嗜血的地獄羅刹。

“化妝師是什麽?”

“阿錢去打聽了一下,就是給那些人描眉撲粉,按說這種事情,一般女子都能會個七七八八,但是偏偏這個吳先生不一樣,隻要是經她手捯飭的,四十多歲的看起來像是三十多的,三十多的看起來像是十幾歲的,好多沒嫁出去的女人,都嫁出去七七八八了。讓她聲名鵲起的卻是醉花樓裏一個五十歲的老婆子的婚嫁!坊間傳說她已經十幾年沒有接過客了,有一天她想自己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青樓裏做個打雜的呀,所以就回去拿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求吳心姑娘為她化幾次妝,沒想到的是,過了不久,這個女人竟然嫁了一個比她大十來歲的員外做了第十八房姨太太,更是一時得寵,這女人嫁出去之後,自是對吳心千恩萬謝,據說送給了她不少金銀珠寶呢!還有啊…”

阿錢說的眉飛色舞,口沫橫飛,誰說他是個大老粗,不識字,看看我還會用成語呢,越說越起勁的他似乎忘了麵前的人是誰。

歐陽正細品著杯裏的雨前龍井,嘴角輕輕勾起,再抬眸看著阿錢滔滔不絕的模樣,他想,阿錢一定是第一個在他麵前說了這麽多還能活著的人。

“還知道別的嗎?”

此時阿錢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一聽主子問起下一個問題,才鬆了一口氣,慌張的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才開始努力的搜索腦子裏的情報,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聽說這醉花樓的主人要易主了!”

“哦?有點意思!”

歐陽正轉著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卻浮現出一些層層疊疊的東西。

姑娘,你的熱茶我就快要喝到了!

“啪!”

“你們這些死龜奴,這醉花樓什麽時候輪到你們說了算了,害的我們起個大早不說,還一早上就緊閉大門,這讓我們怎麽做生意,你們賠得起嗎?要是讓柳姨娘知道了,也定不會輕饒了你們,可小心些你們的皮子,一個個的都得滾出這醉花樓!”

一個身穿大紅色拖地長裙,露出大半酥胸的豐滿女人腳下有一個摔碎的茶杯,她臉上的白粉似乎撲的有些多,顯得整個人有些病態,此時她正用那雙小小的綠豆般大的眼睛怒看著龜公劉。

“就是,就是,我們沒賺到的銀子你能給我們補回來嗎?”

“哎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開張啊!”

“生意什麽時候才能做啊?徐老板還答應今天來找我呢!”

打掃幹淨的寬敞院落裏聚集著數十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細數之下,竟然有三四十個,剛才有了柳大花的帶頭,其他的女人們頓時也開始吵吵了起來,怒罵聲,哀怨聲,竊竊私語聲直衝雲霄,弄得以龜公劉為首的眾龜公一個頭兩個大,他們終於深深地理解了什麽叫做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

“龜公劉,你還不開門,等到柳姨娘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柳大花此時看向龜公劉的眸子裏充滿了嫌惡,可是嘴角卻帶著些想看戲的幸災樂禍,一大早的這群死龜公不知道抽了什麽瘋,關著大門,任她們怎麽說都不肯開門,這白花花的銀子都給弄沒了,一想起銀子,柳大花恨不得現在就上前撓

花龜公劉的老臉。

聽著柳大花在那叫囂,龜公劉一直低著頭,努力的忍著,要知道對付這些不聽話的姑娘,他可有的是手段,這柳大花要不是仗著受寵,他早打的她不知東西南北了,還有那些個起哄亂喊的小蹄子們,到時候,隻要吳先生一聲令下,哼!讓她們曉得厲害!此刻她們應該慶幸,吳先生吩咐過在她來之前不能動她們。但是隻要一聽到柳大花提到柳姨娘,龜公劉的臉上就多一份笑意,這愚蠢的柳大花還等著柳姨娘來撐腰,現在這柳姨娘可能連自盡都成了一種奢侈吧!

“本姑娘要做生意,你們這群人都給我閃開!”

“呦,這是哪個姑娘這麽心急啊?難不成這一日缺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嗎?”

柳大花剛叫罵完,一樓大廳內就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一瞬間,院內就安靜了,估計掉根針,大家都能聽出這是公的還是母的。像是要看到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樣,眾人紛紛調轉目光,看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

暖意就這樣不期然的灑滿整個院落,但好像陽光都知道要發生什麽一樣,更多的把它的熱情灑向那個一樓的小門口。

於是許多年後還讓眾人津津樂道的場景慢慢浮現,身穿淡粉色長裙的女人踏著光明,身披金色的陽光,左手牽著一個半大的孩子,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像是誤入凡間的仙女,

“爹爹!”

“我可能要娶一個傻媳婦了,怎麽辦啊,我把漂亮姐姐弄傻了,但是菜花妹妹咋辦啊?嗚嗚嗚…”

吳心剛剛站定,她身旁不到她膝蓋的小狗子就奔向了劉叔,口齒不清的訴說著,仿佛吳心占了她很大便宜一樣。這副情景弄得吳心十分無語,暗道剛才出場的節奏才是正確的好不好,現在的這是什麽鬼。看著劉叔蹲下來慢慢哄小狗子,吳心也隻能無奈的笑笑。

“劉叔,先帶小狗子去後邊吧,這孩子應該餓了!”

“吳先生,小的馬上就把小狗子給哄好,您先繼續,小的馬上就回來!”

說著就叫過另一個龜公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還衝著他交代了幾句,就匆匆的帶著小狗子去了一樓大廳裏。

“嗯哼!”

吳心這一咳,大家的目光才重新回到她的身上,隻不過這目光有的帶刺,有的充滿審視,還有一抹最刺眼的充滿著對她的鄙夷。

“你怎麽說話呢,雖說我不是這樓裏的頭牌,但我知道男人是什麽東西的時候,估計你還在撒尿活泥巴玩呢!一個臭描眉撲粉的還敢在這得瑟,我看你也該領教一下柳姨娘的手段了!”

要說這樓裏最看不上吳心的就是這柳大花,她自己是個風塵女子,就最看不得別的女人一副清高的樣子,要是外麵正經人家的女人她看到了也就啐幾口,罵幾句罷了,可偏偏這吳心就是醉花樓裏的啊,長得又嫵媚,尤其是那雙斜挑的桃花眸,不知道要勾搭的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偏偏人家一個也不理,靠著自己那一雙手,愣是贏得了柳姨娘的賞識,這也更招得柳大花的嫉恨。

憑什麽同是服侍別人,她就要靠著出賣身體活,那吳心就可以活的幹淨,而且賺的錢財還比她不知多出多少,她不甘心,今天終於找到她的錯處,她偏就要痛打落水狗!

可是柳大花似乎忘了,院裏已經亂成這樣了,卻還不見柳姨娘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