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極矢研看著手裏的這封來自十年前的信, 心中充滿了苦澀。
實際上和首領宰的相處隻是他旅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甚至連真正的相處都顯得如此的短暫。
但他們本質都是太宰治, 是他的‘阿治’。
此刻是否血脈相連, 已經不重要了。
“阿治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討厭早就在這十多年的消磨中消逝了,如今的中原中也再一次想起太宰治,更多的是複雜的‘恨’與漠然。
恨他可以毫無悔意的拋下這個世界, 拋下他最愛的親人,恨他可以走的這麽順利, 這麽簡單。
還恨他甚至可以計劃到十多年後的今天,將一切都安排好。
“無論他說什麽,你都別傷心。”在這個中原中也的眼中,可沒有‘這個矢研’和‘那個矢研’的區別。
自始至終, 都是他的‘矢研哥’。
那個拚命的拽著太宰治, 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的人。
京極矢研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他已經從沃德先生了解了那邊發生的一切, 結合首領宰的信, 他已經有了答案。
“中也,這邊還好嗎?”
中原中也點頭,“那家夥的眼光還算不錯, 中島和芥川都成長了很多。”
至少十年後的今天,橫濱看起來更加的安定和平了。
京極矢研點了點頭,他的心中有所觸動。
——
昏暗的房間中,太宰治開始動筆寫信。
【哥哥, 最近還好嗎?
我知道你一定很開心,因為你解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識階就是你對世界最美好期待的縮影, 我知道哥哥一定能夠做到。
其實是不甘心的, 但是哥哥不應該被困在這裏。
好吧, 我隻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如果哥哥能一直想不起來該有多好呢?
但是,我無法忍受,哥哥的努力,全部變成別人的東西。
我知道哥哥在想什麽,但我到底在賭。】
寫到這裏,太宰治的筆頓了頓,隨後露出了一絲苦笑。
也許他的愛意真的可以超越生死,可是由別人來評判的結論被自己說出來,也太過諷刺了。
結局沒有改變,他比誰都清楚。
他在賭,自己在哥哥的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
自負到連他自己也覺得惡心的想要吐出來的程度。
他應該道歉的,但是他也知道,哥哥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道歉。
為什麽會知道呢?就是知道啊,因為他是‘阿治’啊。
【哥哥,如果你拯救的世界是虛假,那又有什麽拯救的必要呢?】
【Wake Up】
——
京極矢研推開了咖啡廳的門,向往常一樣。
但是他忽略了站在裏麵的四人,徑直的走向了他‘信賴’的沃德先生。
“你終於回來了!矢研君。”
沃德先生看起來非常的高興,在四人的眼中,他甚至是幸災樂禍的。
時間卡的剛剛好,就像是被算計的一樣,在他們想要對沃德先生動手之前,矢研回來了。
中原中也想要解釋些什麽,可他在看見京極矢研充滿死寂的雙眸時,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隻能去看太宰治,卻發現對方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突然就放心了。
“沃德先生,至少一開始,我是無比的感謝您的。”
他什麽都知道了!
男人從容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痕,他伸手想去拉住京極矢研的手,卻被毫不猶豫的躲開。
“矢研君,你還沒有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你還需要我!”
“我的確還沒有完成,但我不需要你了。”京極矢研冷漠的看著沃德先生,“你最不該的,就是隱藏我的記憶。”
因為羈絆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少越好,甚至於,隻有他一個人最好。
京極矢研不會殺了他,因為還沒有到一切都不可以挽回的地步。
“你真的要離開我嗎?”沃德先生看起來惱羞成怒了,“你不能隨意的改變事實,而在那之前,我會想盡辦法毀了你!”
他不僅僅隻是一個偷竊之人,毫無疑問,他擁有著極大的權勢。
在沃德先生說出這句話之後,所有站在京極矢研身後的弟弟們都目光不善的看著他。
如果沃德先生真的做出那種事,那他們會付出一切代價先毀滅對方。
京極矢研卻隻是笑了笑,“我相信你曾心存善意,沃德先生。”
他讚同了自己創造識階的決定,甚至幫助他摧毀黑衣組織,就算他的最終目的想要利用他達成統治並創造世界。
他們本可以成為朋友的,但京極矢研不容許欺騙。
沃德先生像是被戳中了什麽,雙眼直愣愣的看著京極矢研離去的背影,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見京極矢研不打算追究了,他們終究隻是凶惡的盯了沃德先生一眼,然後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咖啡店。
矢研沒有離開這裏,而是像是等四人一樣,回了頭。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抱歉。”京極矢研露出一個微笑,比起想起過去的悲傷,更多的是重逢的開心,“能再一次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綠寶石的眼眸中不再有陌生,就像一切都沒有改變,哥哥始終溫暖並充滿著希望的注視著自己一樣。
五條悟是反應最大的人,盡管他戴著墨鏡,可咬著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哥哥離開多久了,整整十三年,這十三年,每次想起哥哥為了未來做出的選擇,他都痛苦不已。
不是為那個選擇痛苦,而是為自己懂事的太晚。
哥哥沒有真正的死去,他看見了這個更好的咒術界,這就足夠了。
“我現在是高專的老師,教出了許多優秀的孩子,不會再有咒術師死於高層的鬥爭,不會再有咒術師死於他人的惡意。”五條悟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所說的一切並非虛假,“哥哥,你來看看吧。”
這幾乎是祈求,是那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最強近乎卑微的渴望。
也是他的希望。
“嗯,我知道小悟一定能做到的,從一開始就知道。”
京極矢研回應著五條悟的祈求,他不是什麽陌生人,是他付出真心的,曾血脈相連的弟弟啊。
五條悟恨不得下一秒就帶著哥哥離開這裏去高專,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終於注意到其他三人,包括摯友夏油傑充滿敵意的目光。
“矢研哥,能讓識階的大家再想起你嗎?”太宰治直接進行一個打斷,他沒有刻意的表現自己,而是從識階入手。
識階從來不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又一個被矢研收養的孩子組成的大家庭。
他們絕不會想要忘記矢研哥,這是另一種殘忍。
“矢研哥,不要讓我忘記你,好嗎?”中原中也的立場與太宰治一致,雖然他從不屑於使用這些小把戲,但矢研哥的事情是不同的。
京極矢研心虛,自然注意力就轉移了。
“對不起。”
他垂眸道歉,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京極矢研的錯誤,他也是受害者。
太宰治很聰明,他想要的也隻是那一點愧疚,“和我們回去看看識階的大家好嗎?大家都很想見你。”
夏油傑意識到自己該說些什麽了,這些家夥分明就是心懷鬼胎要把哥哥搶走——雖然他自己也是。
可他回憶自己的過去,便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五條矢研’的過去,也知道識階的‘首領’創造了什麽。
唯有成為他哥哥的時候,受盡了苦難。
他一直說要保護哥哥,卻什麽都沒能做到。
滿是脆弱的哥哥反而更早的成長起來保護了他,而他卻因為仇恨蒙蔽了一切曾許下的諾言。
‘試圖用滅絕的方式來創造世界的你,夏油傑。’
毀滅世界,毀滅矢研的責任,他絕對是最不可推卸的人。
那個叫沃德的家夥,一點都沒有說錯。
成為自己哥哥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自顧自的闖入哥哥的世界,卻又沒能保護他的自己是那麽的沒用。
夏油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資格去挽留哥哥。
“小悟,阿治,中也,我會去的,但是在此之前,傑,你願意和我走一走嗎?”
夏油傑什麽都沒說,隻是陷入了自我厭棄,可京極矢研卻徑直的向他走來。
他震驚的抬頭,雙眸中竟然充滿了像是熬夜了好幾天才會有的血絲。
夏油傑放棄了人類,放棄了世界,最後甚至放棄了自己,為了那個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理想’戰鬥。
但哥哥從來都不會放棄他,無論他變成何種模樣。
“哥哥…”夏油傑什麽都說不出來,吐出的兩個字充滿了嘶啞,像是燃燒靈魂才堪堪吼出來的一樣。
京極矢研點頭,“傑。”
他沒有催促,隻是微笑著等待夏油傑。
“嗯,我願意。”最後,像是拚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平複了情緒的夏油傑才回答了出來。
五條悟沒有再說話,因為他知道‘夏油矢研’經曆了什麽,而他的摯友傑又經曆了什麽、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也沒有提出異議,因為很顯然,京極矢研已經做出了決定。
京極矢研說了他會去的,他們並沒有被拋棄,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