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永遠
“可是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殺死三哥?”沈青顏問,“你們是在哪裏發現三哥屍體的?”
輩分最小的小徒弟顫顫巍巍地說:“今兒三爺說帶我去買糖葫蘆吃,申時出的門。三爺給我買了糖葫蘆正一起往回走,結果有個滿臉刀疤的人把我撞倒了,糖葫蘆也掉到地上去了。三爺揪住那人說要他賠,那人蠻不講理還和三爺動起手來。三爺怕傷到路人就把他引到亂石林中去打了。我腳程慢沒跟上三爺,跑到亂石林的時候怎麽都找不到三爺,直到太陽落山我才找到……三爺就已經……”
沈青顏認得這小徒弟,印象中好像叫杏兒,算是沈無令的關門弟子。雖然杏兒一直是男童裝扮但的確是個小姑娘家。因為杏兒是無爹無娘的孩子所以平時沈青誠對杏兒頗照顧,經常買點好吃好玩的給她。現在沈青誠遇害,杏兒一邊說一邊眼淚滾滾了。
“聽上去真是好意外,為了一串糖葫蘆就被殺人滅口了呀。”沈青傑插話道。
沈無令悲痛欲絕可腦子還是清醒的,他也比較讚同沈青傑的話:“的確,這件事不像是個巧合,應該是個陰謀!”
沈青君這才找到了時機問道:“爹,你看,這到底是……”
沈青顏也在思索,站在她一旁的桃下不停地打抖。沈青顏注意到她的異常問她是否身子不舒服,她搖搖頭,臉上的驚恐之色看上去有些嚇人:“我隻是……想到前幾日後院遇見的那白衣妖怪。這件事會不會和那有關聯?”
此話一出無相山莊頓時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連沈青顏也覺得一陣寒意迅速從她的後背爬了上來。
“桃下,不可妖言惑眾!”沈無令的話似乎也少了堅定,不足以鎮定人心,可是他還是否定了桃下的話,“鬼神一說沒有根據,有的話也是有人在背地裏裝神弄鬼!如果是那什麽水鏡神麵來找麻煩盡管來好了!我無相山莊還怕那些陰陽怪氣的家夥不成?眾弟子聽令!”
“是!”無相山莊近五十位弟子齊刷刷地回應。
“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進入無相山莊,違者格殺勿論!”
“是!沈莊主!”
“還有,厚葬老三!”
“是!”
沈青顏望見沈無令的眼中閃著淚光,但他還是硬生生地忍了回去。沈青君在默默抹眼淚,沈青傑用折扇擋住了臉龐,隻有一雙狡猾靈動的眼睛在打量著在場的每個人。
大雨依然傾盆,無相山莊大門緊閉。
沈青顏站在房間的窗邊發呆,油燈擺在桌上,時不時因為風吹過而搖曳。
門“吱呀”一聲響了,桃下一邊拍去身上的雨水一邊進屋來。
“你去哪了?”沈青顏等她等了許久她才回來,見她身上衣衫濕了大半,皺眉道,“你出門了?”
“沒有,我隻是到院子裏去把小姐的衣服收回來。”桃下低著頭,聲調也不高。
“收衣服?這種天氣你幾時曬出了衣服?”沈青顏用詭異的目光望向桃下,桃下卻不抬頭。
“你怎麽了?”感覺到氣氛不對,沈青顏扶住桃下的肩膀柔聲問,“是不是害怕了?沒關係,有我在呢,就算有什麽妖魔鬼怪我都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傷到一絲一毫。”
桃下咬著下唇,居然落淚,這下可把沈青顏嚇得夠嗆——要知道這個女人可是鐵打的身心,就算這骨折那流血的她也沒哼過一聲,怎麽這會卻哭了?
“你……怎麽了?”桃下一哭沈青顏真是沒了主意,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比較好。拿了手絹幫桃下擦眼淚,“你別哭,不管有什麽天大的事情隻要我沈青顏還活著一時就會保護你到底的。”
桃下拉著沈青顏的袖子,問道:“四小姐,桃下在你眼中是怎樣的人?”
沈青顏臉有點發燙:“為何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桃下想知道。”
“唔……在我眼中,桃下很好啊。”
“我想知道具體的。”
雖然今晚的桃下有些古怪,但這也是她第一次向沈青顏敞開心扉。沈青顏握著她的手有點無所適從,嬌羞著說:“桃下自然哪兒都很好,又好看又聰明,隻是少欺負我一些就更好了……”
桃下身子貼了過來,沈青顏趕緊抱住她,她那被雨水打濕的身子冰冷徹骨,沈青顏道:“你這樣會著風寒,快點把衣服除下吧。”說著便壓著桃下的肩膀讓她坐到**,蹲下為她除去鞋襪。
沈青顏像丫鬟一樣伺候著桃下,桃下默默地看著她並不言語,隻是眼睛裏的不舍和難過也被著急替她除去濕衣服的沈青顏一並忽略了。
大雨似乎沒有要停的趨勢,黑夜暴雨中兩個黑影矗在無相山莊的屋頂之上。烏雲閉月,那兩個人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戴著鬥笠,幾乎看不見他們的樣子。雨水從鬥笠邊緣嘩嘩地滴落到他們的臉上,勾勒出他們的臉型。
“應該成功了吧!真是麻煩,直接殺進去不就好了?”一個渾厚又急躁的男聲說道。
“不可。無相劍譜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得到的,到現在為止也沒人知道劍譜的下落,我懷疑根本就不在無相山莊裏。”另一個人是沉穩的女聲。
“那就抓了沈無令那老頭嚴刑拷打盤問他就好了啊!”
“魯莽行事是不行的。雖然沈無令的幾個孩子武功都是不濟,但是無相山莊眾弟子們聯合起來還是有些忌諱,如果打草驚蛇就不值當了。就算我們能把他們一網打盡也是難以知道劍譜的真實所在。”
男子冷笑:“其實你還是在擔心你的老相好吧。”
“老相好?”女子淡然道,“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比老相好更不值得相信了。”
桃下抱著沈青顏胡亂吻著她的脖子,沈青顏很少感受桃下這番熱度,一時間竟有點招架不住,不明白桃下最近是怎麽了,對於這些事格外熱衷,不停地纏綿。不過沈青顏還是喜歡這樣的桃下,努力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隻低低地呻-吟著,順從桃下的心意。桃下咬下她脖頸上的玉石說道:“今晚我定要和你廝殺到底。”
沈青顏臉紅:“這種話你也能隨口說出來。”
兩個正肌膚相親,突然聽見屋外喊聲一片,沈青顏猛然坐了起來:“什麽動靜!”
桃下扯來衣服驚恐地看著沈青顏,沈青顏急忙套上衣服提劍就走。桃下突然大力拉住她低喊道:“你別去!”
“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做縮頭烏龜?”拂去桃下的手,沈青顏躥出屋外,隻見無相山莊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這……”沈青顏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院中山莊的弟子們正在和一個黑影廝殺。那黑影動作奇快,如一道黑光閃過,弟子們就紛紛倒地了。
“可惡!”沈青顏拔了劍就要衝上去,桃下攔腰抱住她喊道:
“四小姐別去!”
沈青顏怒道:“說什麽屁話!難道我要做縮頭烏龜?”
“對手實力高過四小姐太多,你去隻能白白送死!”
“那我也得去!”沈青顏看她大哥和父親已經聯手與那黑影搏鬥起來,卻並不占上風,這讓她心急如焚,偏偏桃下又那麽難纏無法擺脫。
“你想做什麽!快放開我!”沈青顏對桃下吼道。
桃下不管沈青顏怎麽叫喚掙紮硬是把她拉走,一路往後院跑去。
“你帶我去哪裏!放手!”論武功沈青顏肯定是在桃下之上的,可是此時她竟隻能被桃下控製著。桃下生拉硬扯把沈青顏拖到了後院,一把把她推入了廢棄的柴火間去,迅速關上門撕下衣角把門把捆在一起,又找來粗柴火橫在門閂上。沈青顏在柴火間拚命叫喊拍門桃下就是不開。
“你要幹什麽桃下!放我出去!”
桃下隔著門對沈青顏說:“桃下跟隨四小姐這麽久,承蒙四小姐厚愛。桃下自小孤苦,能和四小姐相守三年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沈青顏聽她說話越說越不對勁,拍門的力道更甚了:“你說這些做什麽!快些放我出去!桃下!”
“老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一直把無相山莊當成自己的家。現在家裏有難我要盡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四小姐,你躲在這裏千萬不要出來。”
“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你根本不會武功幹嘛要去送死?放我出去聽到沒有!我要出去!”
“桃下是不會武功,但是若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僥幸殺死對方我也要去試試。”桃下微笑著撫摸那門,沉吟道:“你說愛我,我記一輩子,不敢忘記。”
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那麽像在訣別?
“桃下——!”沈青顏聲嘶力竭地喊,可是門外再無回應。
沈青顏想了千百種可能,每一種可能都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桃下投入了那場腥風血雨。
那個笨蛋,她什麽都不會,為什麽要去?沈青顏對著門揮劍狂砍,可是她武功根基太過薄弱,那扇厚厚的木門任她怎麽砍都難以打開。
外麵的廝殺叫喊聲慢慢減弱,沈青顏更是心急如焚,她用盡全力狠狠一腳踹去,木屑橫飛,門居然開了!
桃下!爹!
沈青顏拔足狂奔,根本沒時間去管腳踝處錐心的疼痛。
可是等她到達前院時,滿地的屍體和鮮血讓她僵直在了原地。
全部,都死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手裏的劍差點就掉落在地。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
雨還在下著,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整個黑夜。沈青顏看清了眼前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以及前方矗立在那裏的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一高一矮有兩人,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實在可怖。但是隻是一瞥卻讓沈青顏看清了前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衣衫瘦削的身形,那個人不是桃下是誰?
“桃下!”沈青顏驚呼。
白衣女子轉過臉來,又是一道閃電劈過,仿佛凝固住的五官,濕透貼在臉上的頭發,細長充滿了驚詫的眼睛,確是桃下無疑!
“桃下!”沈青顏心中狂喜,所有的力量又倒流回了她的身體,她重新提起了劍對桃下喊著,“你別怕!我就來救你!”
“還有老鼠活著。”黑衣殺手正要出擊,沈青顏心裏一緊已準備應戰,卻隻見一團白色的事物撲麵而來,沈青顏措不及防抬手一擋,“鐺”地一聲擋下了一劍可是手腕被震得麻木失去了知覺!那團白色事物連連緊逼沈青顏節節敗退,對方攻勢甚是淩厲隻打得沈青顏苦不堪言。
隻拆了不到五招沈青顏手裏的劍就被高高挑起,劍在夜空中急速旋轉,掉轉了劍身一個猛落,紮進了稀爛的泥土裏。
沈青顏心中一涼,看清了眼前進攻她的人是誰。
鋒利的短刀刀刃直指沈青顏的脖子,持刀人正是那鳳眼女子。
“不是告訴過你躲在那裏不要出來的嗎?”沒有任何的柔情蜜意,此刻的桃下渾身散發出的是陌生的殺氣。冰冷的言語之間,沈青顏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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