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人各有誌
因為劉一的事情，方求理一直睡不著覺。為了不打擾到老伴兒，小老頭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翻出藏了好幾個月的半包香煙，一根接一根的抽。
半包煙哪夠，沒一會兒就抽完了。小老頭還是睡不著，又去廚房拌了個涼菜，把偷藏的半瓶酒也翻了出來，小酌了兩杯。
酒勁兒上頭，什麽煩惱都沒有了。方求理打了個酒嗝，躺在了書房的榻上。小老頭歎了口氣，蓋上毯子，準備睡了。
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
‘這麽晚誰還打電話……’方求理看了眼號碼，酒立刻醒了大半，趕忙接了起來。
“教，教授啊，能商量個事兒麽？”
“我女朋友吧，她是個韓國人。我們倆昨天晚上，剛剛，剛剛那什麽……嗬嗬嗬嗬，說起來不太好意思。不過教授啊，大家都是男人，你能理解的吧。您說您現在拆散我們，於心何忍啊？古語有雲，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您是知道我的，二十七年啊，我好不容易處了這麽一個女朋友，實在是不容易啊！我求您了，那個項目啊您隨便找個人做了吧，我真心一點興趣都沒有。您看，我是一個搞理論的，動手能力很差的啊！再說我要是真有興趣，我能把材料都交給您麽？喂？教授啊，您說句話啊？教授，您不是心髒病發了吧？您可別嚇唬我……”
電話接通，劉一就一直在說，方求理連句話都插不上，一肚子的話都憋著。但是聽著聽著，方求理忽然覺得自己的一肚子話都不用說了。這混小子在說什麽呢？為了處對象，竟然求著放棄國家任務？放著那麽好的腦子不搞研究，竟然要去搞女人？
方求理這個氣啊，瞬間忘了自己打電話的本來目的是什麽了，斥罵道：“劉一，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知道你的選擇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你有可能錯過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
劉一呆了呆，道：“教授，您當我傻呢啊？那個獎就沒給過80歲以下的。”
方求理真的要被氣暈了，道：“我說現在給你了麽？你以為你是誰！我是說，隻要你在科學的道路上努力前行，你就很有機會！”
“教授，我今年才27。就算80獲獎，我還得前行53年。教授啊，我實在是堅持不住啊！再說了，您就知道我80那年這獎一定給我啊，萬一我前行了還沒得著，你讓我咋辦？我的青春你賠我？到時候我上哪兒找你啊？”
“你，你簡直是混賬！無可救藥！”聽完劉一的話，方求理覺得自己的血壓在蹭蹭的往上竄。怎麽會有這麽混蛋的混蛋，這都說的是什麽混賬話！
“教授，或許在您心裏我就應該像您一樣一輩子蹲在實驗室裏埋頭搞研究。但是我不是您，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實話告訴您吧，當年我發表那個論文，純粹是為了快點畢業，別的想法一點兒都沒有。理論我是提出來了，但是我壓根兒沒覺得它能成功，我也沒想過去研究它，您高看我了。我這麽跟您說吧，咱們和日本幹起來了，我肯定一準兒獻身。但是幹起來之前，我真沒打算獻身國家的科學事業。我要是有那麽高的覺悟，我能用這論文換貸款養豬啊？教授啊，您就放過我吧。讓我在花花世界裏墮落吧。我現在就想處對象！教授，我都二十七了，您行行好吧，我得傳宗接代啊，我得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劉一哀告得喉嚨啞，方求理氣的吃救心丸。他現在算是明白劉一為什麽會連著兩次政審沒通過了，這小子壓根就沒有覺悟！小老頭忽然覺得很氣憤，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就這麽一個混賬小子，你給他那麽聰明的腦袋幹什麽？真是極大的浪費！
既然劉一不在意，方求理也就沒什麽不好說的了。他控製了一下情緒，把田紹武讓他轉告的話對劉一說了一遍。
劉一默默地聽完，然後沉默了很久。方求理有些忐忑，問道：“劉一啊，你不要記恨國家，實在是你的政審有問題……”
“嗬嗬，教授，竊取別人研究成果，就這麽理直氣壯的？”劉一冷笑了一聲，不屑地說道。
方求理頓時羞臊不已，這個項目最後很可能由他來主抓。劉一說的這個‘竊取’之人，十有八九會是他。
“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你就回來。我和田院長再幫你努力努力。”方求理吭哧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
“教授，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忽然想到，您剛才說有希望獲得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您看，您也快六十了吧，再堅持二十年就差不多了。這個獎金我記得是500萬，我至少一半功勞吧，一會兒我把賬號發給您，您要是能堅持活到八十歲，可別糊塗得忘了給我轉賬啊，得了，您還是記本兒上吧，到時候有個見證。”
“臭小子，你馬上給我回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哈哈，回不去了，等我老婆孩子都有了的時候，我再考慮回去獻身的問題！行了，謝謝您了！對了，我行李在研究所呢，你找人幫我送我家去啊。”
劉一把電話掛斷，真的把銀行卡號發給了方求理。想到這小老頭跳腳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聽到‘不信任’這三字的時候，劉一確實有過一絲酸楚。但是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他本來就不在乎。而且他還想，便宜也沒給外人占了去，自己的國家麽，就像爹媽一樣，不必計較得太清楚。
“啊嚏！”劉一忽然打了個大噴嚏，把大黃和夏天都驚醒了。
“在這麽下去要感冒了……”劉一蹭了蹭鼻子，碎碎念著，回到了屋裏。Sunny還在睡著，被子又蹬開了。
“是你總蹬被子的，為了不讓你感冒，我隻能這麽做了。”劉一自我安慰的嘀咕了一聲，鑽進了被窩，從身後把Sunny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涼……”Sunny迷迷糊糊的，小聲嘀咕了一聲。
“沒事兒，一會兒就熱了。”
——————
仁川港是韓國的第二大港，是韓國西海岸上的最大的港口。近兩年來，因為與中國日益密切的貿易，隱隱已經有了超過釜山港的苗頭。作為首都首爾的外港，仁川港距離首爾相距僅有40公裏。首爾所需要的一切物資，有近三分之一經由這座港口運輸。
對於港口來說，是沒有晝和夜的。天色剛剛亮起來，港口上就已經很繁忙了。這一側是中小型船碼頭，運輸的主要是各地運往首爾的果蔬。蔬菜批發商，超市負責人，小商小販，等等各色人等往來於碼頭上，雜而不亂，早就形成了一種默契的秩序。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不少人認出了她，但是來往這裏的都是商人，大家都忙著賺錢，所以沒有人上來要簽名或是合影。
“不是說五點麽？怎麽還沒到？”秀英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心裏有些焦躁不安。雖然船是相對很安全的交通工具，但是鄭京浩是第一次跟船運輸，萬一不適應或者出了什麽意外，她都不敢想那種情況。
“應該沒事的，港口這麽繁忙，船入港延遲也是正常現象，不用這麽緊張。”說話的人是鄭京浩的一個合夥人，李光洙。
和綜藝中出現的形象不同，現實中的李光洙是一個很聰明又很謹慎的人。他這些年所做的投資，基本上都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回報。而且因為人們心中的那個形象的掩護，他基本上是屬於‘悶聲賺錢偷著樂’的狀態。雖然賺了不少錢，但是卻沒人眼紅他，甚至沒多少人知道他有錢。
和鄭京浩的合作，是一次意外。李光洙出演了鄭京浩父親鄭乙永導演的收山之作，聽說了鄭京浩遇到的困難。因為對鄭乙永的尊重和信任，李光洙在經過慎重的考量了這個項目之後，做出了投資的決定。
鄭京浩的這家公司一共有十幾個股東，李光洙獨占五分之一股份，僅僅比鄭京浩少了百分之二。但是鄭京浩還有秀英做保證，秀英股份的支配權在他的手上，所以並不需要擔心什麽。
兩人正在閑談的工夫，一艘中型船進港了。船身上噴塗的碩大的‘肉排’LOGO，是秀英親手設計的。
船停泊好，立刻有工人上船去搬運。中型船沒有集裝箱，隻能靠人工運輸。
鄭京浩和崔大榮從甲板上下來，看到了秀英和李光洙，立刻走了過來。
鄭京浩先和秀英擁抱了一下，然後又和李光洙擁抱了一下，給二人介紹道：“這是虎東哥的供貨商崔大榮先生。崔老板，這是我女朋友秀英，和您是本家。這是李光洙，我的合作夥伴。”
“都是經常在電視裏看到的人啊，怎麽可能不認得。”崔大榮伸手與秀英和李光洙握了手，笑著說道。
雙方寒暄完畢，一起走向停車場。貨進港了就可以放心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他們在場。
“Oppa，辛苦了。”秀英看著鄭京浩下巴上隱隱冒出的胡茬，鼻子有些泛酸。這兩天他應該受苦了吧，不然怎麽會連刮胡子的時間都沒有呢？
“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鄭京浩握住了秀英的手，肉麻的說道：“為了你，我做什麽都可以。”
“你們倆真是……讓我這個沒有女朋友的人怎麽活啊？”李光洙看著不爽，誇張的叫道。
崔大榮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看著鄭京浩，心裏暗暗佩服，真不愧是演員啊。說深情就深情，看他這個樣子，誰能相信他那天在日本料理喝多了之後玩兒了倆俄羅斯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