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狩獵

風吹著樹葉,也在拂動著騎手們長矛頂端的三角旗。

馬蹄踏在碧綠的青草上,發出令人心情愉悅的“的噠”聲,人們華麗帽盔上那純白色的羽簇也在有節奏的抖動著。

“父皇,您似乎非常信任那些黑人士兵!”

騎著一匹純白色駿馬的安德雷斯今天終於沒有再穿那一身傳統的德國灰,一件以白為主色調的上衣搭配了歐洲貴族們所熱衷的墨綠色紋飾,寬大的白色披風一直搭到坐騎的臀部位置,下身一條白色的緊身馬褲,腳上蹬著一雙黑色長馬靴,遠觀或是近看,這都是一位標準的白馬王子。

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麵的辰天今天騎的是一匹純黑色的駿馬,它的毛色是如此的純,陽光下黑的油光發亮,而且要比這隊伍裏的其他馬匹高大一些,不過別以為它是一匹純種的阿拉伯馬,那種馬雖然有著體格強壯、耐力出眾的特點,但因為容易發怒而不適合作為皇室成員們的專門坐騎。實際上,這是一匹從阿拉伯馬和傳統歐洲馬中選出佼佼者雜交而來的馬,雖說它的血統並不那麽的純正,但兼合兩者的長處――既有阿拉伯馬的耐性,又有歐洲馬的好脾氣,而這種馬也多被歐洲上流社會所接納。

“我信任我的每一個士兵!”

這是辰天對那個問題的回答,簡單而又蘊意深刻,緊接著,他反過來問了安德雷斯一個問題:

“你看過我們的黑人士兵打仗嗎?”

“看過!在緬甸和馬來半島的時候看過,一些紀錄片裏也能找到這一類鏡頭!”

說這話的時候,安德雷斯的目光很清澈,清澈的像一片沒有受到汙染的天然湖泊一樣。對於他來說,戰場上的東西該一就是一、該二就是二,而不像政客們嘴巴裏說出來的東西,你永遠不知道那裏麵有多少真實成份。

許多年前,辰天也有這樣一雙眼睛,那時候。瞳孔裏並沒有現在這麽多深邃的東西。有時候,辰天很羨慕安德雷斯的那種單純,但有些時候,他又會擔心這種單純會在壓力麵前演變成為一種軟弱――作為帝國的繼承人,他不必非常博學,也用不著聰明絕頂,甚至可以不好鬥,但是軟弱、暴躁和沒有主見這三種性格卻是萬萬不能有的。

“無所畏懼。甚至不懼怕死亡,他們的進攻往往隻有兩個結果,勝利,或者是全體陣亡!”

辰天如同吟詩一般說出這句話,既是一種讚美,也是一種感歎。然而,若要這些黑人士兵永遠為帝國效命,就隻有將他們納入帝國公民的範疇,但德國容納不下這麽多外籍公民,在若幹年後。許許多多曾經為帝國效力過的黑人士兵必將為自己的民族獨立而戰。辰天很清楚。不管自己用什麽手段,也不可能違逆曆史地潮流,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這些人仍忠於帝國的時候讓他們多貢獻一份力量,同時在從他們的土地和家園掠奪資源的時候,保證他們的人民能夠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糧食、藥品和信仰。

“勇往無前,直至死亡!”

安德雷斯輕聲附和到,但這種讚美背後的東西,也許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安德雷斯,我的王子,如果讓你統帥我們新組建的黑人兵團,你怎麽辦?”

安德雷斯轉過頭,臉上很平靜。但是眼睛裏卻寫著兩重意思的驚訝――統帥這樣規模的軍隊?統帥這些黑皮膚的士兵?

“假如你已經成為這支兵團的指揮官,你打算在西班牙如何部署?這個問題想好了再回答我!”說罷,辰天縱馬向前,後麵的貼身侍從們緊緊跟了上去。

在這風景秀麗的樹林中,安德雷斯陷入了思考之中。

西班牙,那是一個動人的國度,英國人從世界各地掠奪財富隻為了建更多的戰艦,而西班牙人最強盛的時候卻將無數的財富用於修建加泰隆尼亞美麗山穀中一座座修道院,他們有著許多無與倫比的精美雕塑、噴泉、廣場以及各式各樣的建築。當自己還隻有16歲的時候。安德雷斯就帶著幾個侍從化裝成奧地利貴族遊覽了西班牙,陽光、沙灘還有一座座充滿曆史氣息的城市,那裏的一切至今仍讓他記憶猶新。

可是現在要讓自己率領數萬黑人士兵進入西班牙,安德雷斯一下子有些無所適從了。他從軍的時間並不短,但不論是坐在父親身旁參加軍事會議還是以參謀官的身份參加戰爭,都沒有真正統率過一支部隊,更不要說是率領一個兵團深入到一個動亂中的國度中,要怎麽辦,要怎麽辦?

安德雷斯腦袋裏一下子湧出許多經典的戰例,還有將軍們在研究戰場局勢時那眉頭緊瑣的表情。當自己隻需要在一旁出謀劃策的時候,安德雷斯總是能夠想出不少精妙的主意,並因此常常受到將軍們的讚賞,可是他現在才發現,要獨當一麵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不一會兒,“砰砰邦邦”的獵槍聲便從前方樹林中傳來。這裏是東普魯士,整個德國土地最肥沃、森林湖泊最茂盛的地方,也是德國最大的軍馬產地和畜牧業基地,而春天和秋天又是一年之中動物活動最頻繁的時節,不僅是德國皇室,貴族們也喜歡到這裏來打獵。所以,近年來在東普魯士南部和西部購置莊園的人特別多,在一片茂密樹林的深處指不定就藏著一座童話式的別墅。

“殿下!兔子!”

身後的侍從突然指著一片小灌木,並且非常迅速的摘下背上的獵槍。隻要安德雷斯一句話,他就會在第一時間遞上獵槍,或者直接代為效勞。

“算了,春天的兔子又不肥!”

安德雷斯策馬立於原地,靜靜地看著那隻灰色的野兔在灌木叢附近尋找食物,不一會兒又從另一個角落裏又跳出一隻顏色差不多的兔子,它們像是原本就認識一般很快就湊在了一起,然後一同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

安德雷斯的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落寞感,再有10個月他就滿20歲了,隻要不是在軍營。他身旁就少不了香水味道。在德國,沒有哪位待嫁的少女不希

望有機會得到皇室地親睞,她們甚至會為能夠和這位年輕皇儲說上一句話而瘋狂。可是在安德雷斯的心裏,這些年來始終隻有在馬德裏大劇院見到的那個美麗身影能夠讓他心動。

“我們回去吧!”

安德雷斯說著頭也不回的朝著來時的方向奔去,幾個侍從雖不明白這位一貫槍法精準的打獵高手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但他們還是一點不敢怠慢的跟了上去。

狩獵用的皇家宿營地位於不遠處地一條小河旁,那是一棟褐色的兩層樓小房子,全木質結構。上下各有六個房間,二樓供皇室成員居住,一樓住著隨行的軍官和侍從官們,至於那些普通的禁衛軍士兵則隻能在屋子後麵搭建營帳。

此時在這棟房子前的大草坪上,可以看到一個長方形的白色大帳篷、一些露天擺放的烤架、一條木質的長餐桌以及若幹靠背椅,這與人們想象中戒備森嚴、占地好幾公頃、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的皇室宿營地大相徑庭,它看起來更像是在舉辦一場大型的家庭聚會。

且不說這東普魯士早已不是與俄國接壤地前沿陣地,即便在德日激戰正酣地時期,這裏也是整個德國治安最好的地方,德國皇室和貴族們到這裏基本上沒有受到過什麽騷擾。即便有。那也是一些不識趣的動物造成地。

“殿下回來了!”

正在用小束野花點綴餐桌的朱麗安娜皇後用非常熟練的德語招呼到,也不急著問這位並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年輕皇儲今天為什麽早早就回宿營地了。以往一同打獵的時候,安德雷斯基本上都要到午飯之後甚至是傍晚時分才會回來。雖不是每次都滿載而歸,但像今天這樣一臉深沉的表情可不多見。

“您好!皇後殿下!”下馬之後,安德雷斯右手捧胸略向前傾,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和自己的姐姐不同,安德雷斯始終和這位新皇後保持一定的距離,私下裏很少說話,更別說談心了。

“茶水還在燒著,早上的咖啡還有一些!”說到這裏,朱麗安娜突然止住了,她擔心用早上地咖啡來招待安德雷斯會讓他有所誤會。以為自己是在故意冷落他。不過沒等她開口解釋,安德雷斯便徑直朝那棟木屋走去。

“殿下這是怎麽了?”朱麗安娜的婢女在一旁很小心的問到。

朱麗安娜也是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

“不知道,好像是有什麽心事吧!早上出去的時候不還興高采烈的嗎?”

午飯的時候,由於出去打獵的大部隊還沒有回來,留在宿營地的人就著麵包、熏肉和濃湯吃了一頓簡單地午飯,安德雷斯沒有下來進餐,送上去的飯菜也隻粗略的動了幾口。朱麗安娜讓醫護人員上去看看皇儲是不是身體有恙,結果也是無功而返。

等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辰天一行才略顯疲憊的回到營地。雖然春天裏的動物不算肥,但騎手們馬上掛著的山豬、野雞還是讓人覺得收獲頗豐。

“安德雷斯,我可以進來嗎?”

聽朱麗安娜說了安德雷斯的情況之後,辰天顧不上休息便直接來到他的房門口。

片刻之後,房門便被打開了。安德雷斯已經脫去了那身騎裝,現在站在辰天麵前的是一位身份極其尊貴的德國陸軍上尉。

“父皇,您回來了!”

安德雷斯語態、表情非常自然,這讓辰天推翻了自己剛剛關於他身體不舒服的揣測,盡管如此,他還是關心的問了一句:

“聽說你上午就回來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隻是一直在想父皇上午說的那些話,所以就早早回來了!”

安德雷斯側身請辰天進入自己的房間,這是一個不大但是非常幹淨的房間。床鋪上整整齊齊沒有一點褶皺,做工略顯粗糙但很有原始風格的書桌上放著地圖、紙、筆、尺以及圓規,雖然沒有看到那張地圖的內容,但辰天一猜便知。

“原來是這樣……那麽你準備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的小軍事家!”

安德雷斯從書桌上拿起幾張頁碼上標有數字的紙,雙手遞給辰天。

“大致思路都整理好了,可能還有些欠妥的地方,讓父皇見笑了!”

“為什麽不到下麵去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呢?”

辰天接過那幾張紙,但並不急著看,而是攬著安德雷斯的肩膀說到。在這裏,他特意用了一個“聊”字,因為他的本意就是看看安德雷斯在統率方麵的能力,更確切地說,是看看他的戰略觀和大局觀。

“好的,父皇!”剛剛交出“答卷”的安德雷斯還略略有些拘束。

此時在鵝卵石河灘上,侍從們正忙著收拾獵物,另一些人則將那一對對大塊木柴堆砌的篝火撥旺,木柴燃燒的白煙和特有味道讓人對今晚的美食充滿遐想。

白色的大營帳裏,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張長方桌,兩邊的帳篷壁上掛著許多繡著徽章的三角旗,布置的像是個野戰指揮室,事實上隻是用來給皇室成員們休息和用茶的地方――如果天氣轉陰或者起風,他們就可以放棄外麵的露天座位到這裏麵來。

侍從官很快端著一壺香濃的熱咖啡進來,辰天則將紙上的東西快速瀏覽了一遍,那剛勁有力的字體和脈絡清晰的內容讓他頗為滿意,能夠在如此段的時間內作出一份軍事計劃草書,足以看出安德雷斯在參謀這個崗位上學到了許多真本事。

“很不錯!隻可惜這裏沒有沙盤,隻能對著地圖研究一下了!”辰天讓侍從官取來一份軍用的西班牙地圖和一些紅藍鉛筆,那上麵已經用顏色標注出西班牙的最新局勢――代表反政府武裝的黑色已經占據了這仗地圖的北部、西北部以及中部的大片區域,代表阿方索十三世政權的紅色雖然還占有半壁江山,但其頹勢人人皆知,代表聯軍的綠色則集中在西班牙南方,代表意大利軍隊的藍色分三個箭頭由東部沿海向西班牙內陸挺進,他們不但取代了聯軍之前的地位,現在也是支持阿方索十三世政權的唯一進攻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