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君側·等皇的女人 305 我會死不瞑目的

因為有商慕炎特頒的除夕令牌,而且是出宮,出宮比進宮盤查得要鬆許多,所以,她們一路非常順利地出了宮。

可剛出宮門口,馬車又驟然嘶鳴一聲停了下來,坐在車裏的蘇月和蕊娘皆是一驚禾。

剛準備出聲問怎麽回事,就聽到簾子外車夫忙不迭道歉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公子,夜色太黑,沒看到公子站在這裏,不知傷到公子沒有?”

原來是撞到了人了。

蘇月眉心微微一皺,蕊娘握了握她的手,意思讓她稍安勿躁妲。

“你也知道夜色太黑啊?夜色黑還做什麽趕那麽快?”男人抱怨的聲音隨之傳來。

蘇月呼吸一滯。

那聲音……

那男人的聲音……

是冷煜。

他怎麽這個時候在這裏?

心中霎時一喜,伸手剛想撩開簾幔,卻又猛地頓住。

不行,不能連累他,上次的教訓還在,如果被商慕炎知道,又是一場糾複,她不可以這般自私。

於是,想撩開簾幔的手又放了下來。

外麵冷煜的聲音還在繼續:“這般急匆匆,莫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邊上的蕊娘坐不下去了,起身,蘇月眼睛看不到,等她意識到想要阻止的時候,蕊娘已經撩開了簾幔:“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了,我們是七王府的,小世子身體不適,王爺讓我們提前回府,不想路太黑,衝撞了公子,請公子見諒。”

蘇月知道,簾幔這樣被蕊娘打著,等於車內的一切都暴露在冷煜的眼前,所幸,她們易了容。

可是,心裏還是有些微緊張,隻得將懷裏熟睡的小宇抱得更緊,低垂下眉眼。

雖是這般,她還是感覺得到冷煜探究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臉上。

終於,冷煜揚了揚手,“既是如此,那快走吧!”

蘇月的心一鬆,蕊娘手中簾幔放了下來,馬兒又開始走了起來。

誰也沒有看到,城樓的一角,一抹身影轉身,隱入幽幽夜色中。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一個地方緩緩停下。

按照蕊娘的打算,她們是先找一個偏僻的安全的客棧住下來,醫好眼睛再說,所以,見馬車停了,兩人都以為事先說好的客棧到了。

打開簾幔,蕊娘先跳下馬車,轉身又扶蘇月,一個抬眸的瞬間,蕊娘發現不對,就驀地停了手中動作。

蘇月旋即就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怎麽了?”

蕊娘輕聲道:“我們在七王府的門口。”

七王府?

蘇月一驚,男人略帶輕笑的聲音響起,“你們不是要回府嗎?小世子身子不適耽誤不得,而你們那個車夫眼神不好使,這趕夜路容易出事,所以,本公子幹脆做個好人,替他趕過來了。”

聲音郎朗、清潤如風、三分笑意、七分促狹,不是冷煜又是誰?

他竟然將車夫給換了。

看來,他已經察覺了什麽。

“你是誰?”邊上的蕊娘已經戒備地出聲。

“你們夫人的一個故人。”冷煜不徐不疾。

蘇月心頭一撞,你們夫人?豈不是指她?

她的一個故人?

果然,他果然是知道了。

還未做出反應,蕊娘已握了她的手,“夫人認識這位公子?”

蘇月沒有吭聲,又返身摸索著坐進車裏,淡聲道:“冷煜,可以不要老停在人家王府門前嗎?”

她眼晴看不見,不知道蕊娘和冷煜聽到這話時的表情,隻知道,有片刻的靜謐,誰也沒說話,接著蕊娘就也上了馬車,再接著馬車又走了起來,走了一段路才停下。

她猜想應該是個比較隱蔽的地方。

馬車剛一停穩,簾幔就被人從外麵撩開,冷煜的聲音響在方寸之間:“說吧,怎麽回事?”

再次想起這件事,蘇月已經坐在前往南軒的馬車上,小宇也已經醒了,咿呀咿呀地在她懷裏玩得歡,冷煜趕車。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了解冷煜,一旦他得知是她,就一定會帶她走。

雖說她不願意,可是這個男人的態度第一次強硬得不行,對,第一次,她從沒有看到他這麽霸道過,他說,如果她不隨他走,他就入宮去找商慕炎,替她報仇。

她嚇住了。

而且,按照蕊娘的話講,她不能在宮外久留,要回宮,而她眼睛看不見,正好有個信任的人照顧,很好。

可她真的怕連累他啊,他說不怕,她易了容,再改個名,沒人會知道她來了南軒,南軒那邊的保密工作,他也會做好。

世上的機緣巧合有時真的很奇妙,似乎每一次她落難,冷煜都會像騎士一般出現,這一次,他正好送九公主商慕晴回宮,聽說,在這之前,兩人一起去護城河放新年蓮花燈去了。

因為她沒有奶水、蕊娘弄了很多米糊用竹筒裝著,然後又用棉絮包裹著,但是時間一長,還是涼了,所以一連幾日,他們都是走走停停,停下來的時候,就是給小宇溫吃的,有時在客棧,有時在山間,因為她眼睛看不見,所以一切都由冷煜來完成,包括生火、熱米糊、也包括喂給小宇吃。

所幸小宇也不認生,很快便跟冷煜混熟,蘇月經常聽到兩人開心的笑聲。

篝火熊熊,篝火上一隻野雞正烤得“嗞嗞”地往外淌著油水。

蘇月抱著小宇,坐在旁邊,冷煜亦是坐在她的邊上,一手端著一個碗,一手拿著一個勺子,一勺一勺將碗中米糊喂進小宇的小嘴中。

聽著小宇不時發出的“吧嗒吧嗒”聲,感受著火光溫暖、嗅著雞肉的香味,蘇月忽然覺得生活如果就像這樣也挺好,至少寧靜、簡單。

夜色暗、林地黑,隻有那一團篝火熊熊。

夜幕下,忽然有不同的人影從四麵竄出,如鬼如魅,往火光之地迅速聚攏。

冷煜手一頓,蘇月也同時感覺到了異樣,心中一駭,雖說,她眼睛看不見,耳力卻是較以前大增,而且,她本就是有內力的練武之人,殺氣,她感覺到了越來越近的殺氣。

手背一熱,是冷煜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她明白,沒有吭聲。

幾乎就在下一瞬,冷煜將手中碗勺放下,拾起地上的包裹,驀地起身,將蘇月和小宇抱起,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落在馬車前麵的馬背上,斷了拉車的韁繩,雙腿一夾,馬兒嘶鳴一聲狂奔了起來。

耳邊風聲呼呼,蘇月第一次這樣窩在冷煜的懷裏,他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甚是好聞,他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灼熱的體溫透衫出來,暖在她的背上,似乎緊張也去了不少。

可是,這時,小宇不買賬了,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蘇月便低哄著他。

小宇終於安撫下來,周圍的殺氣卻愈發冷冽,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兵器交接的聲音,當然,一人是冷煜,他用的是平素別在腰間的軟劍,聽動靜,對方似乎很多人,似乎正對著他們包抄而上。

蘇月緊緊護著懷裏的小宇,幾乎是整個身子都伏在小宇的上麵,鼻尖的血腥味卻越來越濃,想是冷煜受了傷,心下著急,又幫不上忙,卻也不敢亂動,怕反而分他的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血氣越來越重,空氣越來越冷,兵器交接的聲音卻依舊不斷,就響在她的耳邊、頭頂、身畔,山路劇烈的顛簸讓蘇月隻覺得腸子都被顛了出來,大人都這樣,小宇更是哪裏受得了,剛吃進去的米糊吐了個精光,又大聲哭了起來。

如此窮追不舍,是誰?

到底是誰?

對他們的去向如此了如指掌,是他嗎?是商慕炎嗎?

如果是商慕炎的人,那目標隻是她和小宇。

“冷煜,放我下來,他們的目標是將我和小宇帶回去,不會對我不利。”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

“冷煜,聽到沒有,放我下來!”

蘇月幾乎要哭了,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冷煜漸漸粗重的呼吸,說明他隻是在強撐。

因為一手要拿劍抵禦,所以隻能

靠拉著韁繩的那一手攬著她,冷煜想要抱緊懷裏的女人都難,索性,他微微傾了身,貼在她的耳邊,“蘇月,相信我。”

蘇月鼻尖一酸,啞聲道:“你的傷……”

“不礙事。”

不礙事?

都是練武之人,她又何嚐聽不出他的隱忍,顯然他刻意繃直了聲線,可是,尾音依舊控製不住的帶著絲絲顫抖。

她不再說什麽,也不再說讓他放下的話,她知道,再說也沒用,隻會分他心而已,因為,他根本就不會丟下她不管,曾經是、現在也是。

就在她有些絕望地想,就這樣聽天由命的時候,驀地,又有一撥人從天而降,頓時,耳邊兵器聲大作。

顯然是很多人對付很多人。

來救兵了?

這個認知讓蘇月一喜,可是,哪裏來的救兵?怎麽會知道他們在這裏?

正疑惑中,就聽到其中一人朗聲道:“殿下,末將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殿下身上有傷,請殿下先行離開,這一幫賊人就將由末將來處理。”

原來是冷煜的手下。

隻是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她竟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些熟,似乎在哪裏聽過,雖然他有一些故意扳著腔調,不過,也沒有多想,因為冷煜已經又讓馬兒狂奔了起來。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蘇月感覺到馬兒終於停了下來。

“我們先歇一會兒。”冷煜將她和小宇從馬背上抱下來,放在一處坐著,軟軟的觸感,蘇月感覺到是一堆落葉,身子稍稍往後,是冷硬的牆麵,像是一個山洞,她靠坐在洞壁邊上。

“冷煜,你的傷怎麽樣?”

一路上血腥味濃鬱得厲害,如果說先前,可能是那些人的,後來,卻隻有他一人,她知道,他肯定受了極重的傷。

“沒事。”冷煜聲音淡然。

很快,有溫暖的熱氣升騰而起、鋪麵而來,她知道,冷煜生起了篝火。

“趁小宇睡著了,你也趕快睡一會兒,放心,他們不會跟過來了。”

“嗯。”蘇月點點頭,懷裏的小家夥睡得香甜,她不禁感歎,這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路顛簸,也就剛開始哭一會兒,哭過竟就睡著了。

蘇月是被小宇的哭聲鬧醒的。

眼睛看不見,也不知天黑天亮什麽時辰,估摸著是餓了,想起剛才逃生時,那般緊急的情況下,冷煜依舊沒忘帶著包袱走,心中不禁感歎這個男人的細心,因為他們所有的幹糧和水,以及小宇的米糊都在裏麵。

兀自摸索了一會兒,未果,她不得不喚冷煜。

無人應。

她沒來由地心頭一跳。

“冷煜!”

她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幾聲,還是沒有人回答。

不在?

是了,肯定不在,如果在,聽到小宇的哭聲,早過來了。

那是去了哪裏?

一絲恐懼襲上心頭,她凝神靜聽,可是小宇的哭鬧聲太大,她根本聽不到什麽。

無奈,她隻得先哄小宇,想起睡之前她喝過水的水袋還在旁邊,便摸了起來,摸索著給小家夥稍稍喂了點水。

小家夥終於止了哭,安靜了下來。

她便又喊了冷煜幾聲,還是無人應,她遂提了內力,再次凝神細聽。

許久之後,她似乎聽到了一片靜謐的黑暗中,有微末的呼吸聲傳來。

微末的呼吸?

她大駭,也顧不上其他,便循著聲音的來源摸索了過去。

一手抱著小宇,一手摸著地上。

果然是個人,入手一片粘稠之外,還入手一片滾燙。

天。

“冷煜,冷煜…….”她喚著他。

她知道,粘稠是他身上的血,滾燙是他還在發著燒。

男人沒有反應,顯然已經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