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疏桐的計劃, 如果順利的話,再有一個星期就能殺青了。

越是快要結束的時候就越不能著急,一旦著急就容易出錯。

就比如今天要拍的這場戲。

是林梔年遊學回來後, 受邀參加一個業內的晚宴。

溫雲清那時候正好被林梔年打斷了自己和沈念琛的好事,看他是哪裏都不順眼。

覺得他這樣一個從鄉鎮上來的普通學生, 憑什麽躋身這個圈子。

這世上不缺會畫畫的人, 缺的是進入圈子的門路。

就算是天賦驚人也可能會被埋沒才華, 一幅畫再好看也不可能隻拿來欣賞,資本的運作才能讓人平地飛升。

但林梔年憑什麽?

一個窮小子, 不過是長得好看了些,畫畫……也就那麽回事, 憑什麽能順風順水地進入這個圈子, 還受到那麽多人的追捧。

在溫雲清看來, 他和林梔年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或許以前他不會計較圈子裏進來了什麽人, 但現在不一樣。

林梔年是沈念琛愛進了骨髓的人,一句話就能奪走他全部的注意力,溫雲清不能允許這個人繼續出現在沈念琛身邊。

他必須做點什麽,讓林梔年遠遠地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圈子,離開沈念琛!

畫壇的業內晚宴, 並沒有像“林梔年”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衣香鬢影的社會名流們端著酒杯四處遊走。

更像是藝術沙龍, 除了著裝稍微正式了一些, 根本看不出有多麽富麗堂皇。

誌趣相同的新老朋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討論著最近的藝術風向, 整體感覺不會讓人覺得市儈, 反而有著濃濃的藝術氛圍, 讓緊張了一晚上的“林梔年”稍微放下了些擔心。

“陳以安”作為“林梔年”的經紀人和學長帶他來參加聚會,看到“林梔年”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會兒不緊張了?不擔心我把你賣了?”

“林梔年”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小心,似乎是有些不相信“陳以安”,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以為……”

“沒事。”“陳以安”擺了擺手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比你還緊張,以為會是那種浮華的名利場,但其實……你也看到了。”

“陳以安”靠近“林梔年”身邊小聲說:“搞藝術的,比其他階層更在乎麵子,哪怕是裝的,他們也會裝出紳士的模樣。”

“林梔年”不自覺地就想起了“沈念琛”。

那個看起來比誰都紳士的人,實際上骨子裏就是個流氓。

不能再想他了。

“林梔年”搖了搖頭,試圖把腦子裏的“沈念琛”和那個禁忌的吻一起甩出去。

“陳以安”攬著他的肩膀怕他摔倒:“怎麽了?不舒服嗎?”

“沈念琛”就是這個時候,和“溫雲清”一起走進了會場,一眼就看到了這樣一幕,頓時就止不住怒氣,卻被其他人的問候打斷,暫時壓了下去。

“溫雲清”自然是沒有錯過“沈念琛”的這個眼神。

隻要有“林梔年”出現的地方,“沈念琛”的目光總是如影隨形,隻要稍微留心,都能看得出,他有多麽喜歡他。

“溫雲清”越看得清楚,就越是生氣。

憑什麽?

憑什麽“沈念琛”會被“林梔年”這樣普通的人搶走?

他有自己好看,有自己有才華嗎?

除了會畫畫他還會什麽?

越想越生氣,在“沈念琛”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溫雲清”手插在兜裏朝著“林梔年”走了過去,絲毫沒有隱藏滿身敵意,任誰看了都是來者不善。

“陳以安”下意識把“林梔年”護在身後,換來“溫雲清”一聲嗤笑。

“你還真是有本事,走到哪兒都有人護著你。”

“溫雲清”毫不客氣地當麵嘲諷,並且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周圍幾桌都聽見了,盡管十分克製,但目光還是往他們身上瞟。

誰也不能抵抗八卦的吸引力,何況是當麵撕逼。

可惜“林梔年”並不想演這樣一出戲給別人看。

在“陳以安”反駁“溫雲清”之前,“林梔年”搶先開口:“我剛剛好像看到楊老師了,我們去打個招呼。”

“陳以安”也不想當著這麽多人把事情鬧大。

“好。”

但“溫雲清”顯然不想息事寧人,他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動靜稍微大了些,這下周圍的目光就毫不客氣地看了過來。

“林梔年”有些生氣了,怎麽會有這麽不顧場合胡攪蠻纏的,長這麽大,禮貌和禮儀都學到哪裏去了?

“我覺得你不適合來參加這個晚宴。”“溫雲清”毫不客氣地開口,“在座諸位都是圈子裏的老人了,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怎麽混進來的?”

“陳以安”笑了笑:“當然是拿著邀請函進來的,怎麽,你不是嗎?”

“當然不是。”

“溫雲清”仰著腦袋笑道:“隻有你們這種人才需要邀請函,我們當然是不需要的。”

“溫雲清”說著隨手攔下了一個侍應生,對方認出了這位溫家的少爺,一秒給出反應:“溫先生,請問需要點什麽?”

“溫雲清”看著“陳以安”鐵青的臉,瞬間更加得意了。

“今天會場這麽冷情,你們沒安排人奏樂嗎?”

侍應生有點不知所措:“呃,這,今天好像沒有這個安排。”

“哦,沒有啊。”

“是,是的。”

“溫雲清”轉頭看向“林梔年”:“那麽,要不你去彈一首吧?”

縱然“陳以安”的脾氣再好,聽見這種使喚人的語氣,火氣還是一下就上來了。

“你什麽意思?”

“我哪兒有什麽意思呢?”“溫雲清”笑著說,“不過是想多給你們一個展示的舞台罷了,你們來這裏不就是想要結交‘朋友’的嗎?不站在最閃亮的地方,怎麽能讓別人看見呢?”“溫雲清”看著“林梔年”挑釁道,“你說是吧?”

“林梔年”表現得異常冷靜,似乎並沒有被激怒。

“我倒是不知道,對你來說,這晚宴類比的是娛樂圈選秀,沒點才藝,不能參加。”

“溫雲清”皺眉,他沒想到“林梔年”這麽牙尖嘴利,周圍看熱鬧的人忍不住笑了,畢竟“林梔年”隻是嘲諷了他,沒有直接貶低這場聚會。

“幸好,我還算是會一點繪畫,也不知道符不符合溫先生你的……晉級標準?”

“溫雲清”臉色鐵青,他從沒有這麽下不來台的時候,已經暗暗決定,一定要讓“林梔年”好看。

“你們在幹什麽?”

“沈念琛”的突然出現,讓這場熱鬧又上升了幾個level。

誰都知道他是投資界的新貴,眼光又毒又絕,好多人都想搭上他的順風車跟著賺一筆。

就算不知道他出現是想幹什麽,也還是有不少人也跟著他看了過來。

“溫雲清”搶先一步開口:“這位林畫家說要給大家彈奏一曲,我們正在說談什麽好呢,琛哥,你覺得《水邊的阿狄麗娜》這首怎麽樣?”

“沈念琛”都不需要問,就知道“溫雲清”是在故意針對“林梔年”,就是想讓他下不來台。

就算“沈念琛”對“林梔年”有怨,看著他和“陳以安”一起很不高興,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他難堪。

他不能否認自己還是很喜歡“林梔年”,哪怕已經明確被拒絕,依然舍不得用對付別人的狠厲方法來對他。

不過另一方麵,“沈念琛”也有些不滿。

“林梔年”是個幹淨純粹的畫家,他的世界不應該有這些浮華應酬。

如果他不來,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想到這裏,“沈念琛”對“陳以安”的怒氣和對“林梔年”看人眼光的懷疑,讓他沒能第一時間阻止。

“琛哥不反對,就是同意了吧。”

“溫雲清”根本不在乎手段是否過於幼稚、拙劣,他隻想讓“林梔年”丟臉,出一口惡氣。

“林梔年”一個眼神都沒給“沈念琛”,他並不怨他不幫忙。

本來他們之間就不應該有更多交集,那層不能揭開的關係,或許從此不再見麵才更好。

“好呀。”

“林梔年”一開口,其他三個人都愣住了。

“既然溫先生替宴會主人做決定,覺得在場嘉賓必須有點才藝才能參會,那麽,我就彈一曲,滿足您這點小心願吧。”

“林梔年”說完直直朝舞台中央的鋼琴走去。

仿佛一隻優雅的白鶴,那麽漂亮清俊,又清高傲人。

白櫟在鋼琴前坐下,思緒瞬間飄遠。

曾經帶給他創傷的不僅是車禍,還有他用來禁錮的自己的鋼琴。

那時的他,將所有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那天沒有出門,如果父母不是為了陪他參加鋼琴比賽,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從那天起,白櫟排斥鋼琴,以及和鋼琴有關的一切。

就像他害怕人群一樣,最喜愛的鋼琴變成了他最害怕的東西。

到今天,他再一次坐在鋼琴前。

陌生又熟悉的手感,仿佛又把他帶回了那一天。

隻是現在,他好像不是那麽害怕了。

在知道父母並不責怪他之後,好像鋼琴也不再是噩夢。

哪怕已經非常生疏,但曾經的快樂是真實的。

不應該就此放棄。

林疏桐看著鏡頭裏的白櫟,忍不住跟著緊張了起來,他可沒忘記白櫟以前經曆了什麽,忍不住小聲問祁朔:“你確定真的沒問題嗎?假彈也不是不行?”

祁朔目光灼灼地看著聚光燈下的白櫟,這一刻連他也分不清此時坐在那裏的究竟是白櫟還是林梔年。

“沒有問題。”

他相信白櫟,相信如果白櫟沒有想好,就不會坐在那裏。

林疏桐拿起對講機:“音響老師注意收音。”

白櫟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按下一個音符。

“砰——”

劇烈的撞擊聲突兀響起,嚇得白櫟差點從琴凳上摔下來。

下一秒,一個人從人群中被推了出來。

一直不曾露麵的伍清川摘下口罩出現在鏡頭中,朝祁朔比了個OK的手勢。

祁朔拿起另一個對講機:“帶下去吧,他應該可以告訴我們很多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情況,公司隻有個位數在上班。

我這個天選打工人一下就忙了起來,保證日更,但時間好像不太能保證了。

建議小可愛們晚上再來看吧,快要完結了,可能會寫得更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