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烺
這下天祿與那夜盜俱是一驚,那黑衣人見得我,卻不自覺鬆開天祿,口中中驚道,“龍衍?”我聽他直呼我名諱,心中頗有些訝異,而天祿好容易得了自由,竟一下撲到我懷中,語帶泣聲,不住喚道,“皇兄,貞兒好害怕。”
我見她渾身發抖,的確是受了驚嚇,一時間也未曾注意到現下我二人姿態過於曖昧,卻未料那黑衣人半晌不開口,此時出言竟不住冷笑道,“可憐定域親王,為國效力征戰沙場,他怕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新婚王妃卻在龍帝陛下懷中哭泣。。。,怪不得這王妃娘娘死也不肯交出碧海明珠,卻原來是睹物思人,將這珠子當做了情郎不成?”
我聽他此一言,真是怒極反無言,隻朝他喝道,“放肆!”
而此刻那鯤寒鱗卻也發現了寢殿內動靜異常,在那殿外正欲闖門而入,奈何現時這般情境,若被他見著了我,真真是糟糕萬分,一時間我隻好喚出水靈徑將那寢殿入口禁製,而此刻鼎貞半倚在我懷中,麵泛桃花,紅若朝霞,卻仿似真被那黑衣人說中了心思一般,我當即鬱卒至死,開口徑向她道,“貞兒,你先去一旁歇息。”
鼎貞大約見我麵色甚是陰沉,亦不敢多話,乖乖行至一旁,而那黑衣人此刻卻不要那珠子了,轉身便往後堂翻窗而去,竟是要腳底抹油,而我如何能放過他,隻催動真力,一路趕上,他行如鬼魅,迅如疾風,卻與記憶中螭烺大為不同,我心下疑惑,更是緊追不舍,直追至溯涵宮外離燈湖,他大約氣力有所不繼,方才慢下腳步,我騰身躍至他麵前,直問道,“閣下何人?若真有事要借那碧海明珠,為何不光明正大上門求取,卻要夜半做賊,摸到女兒家的閨房去?”
而那黑衣人鼻間冷哼,並不答話,我見他眼神閃爍,又道,“閣下若是看中那碧海明珠能解百毒,是要用於救人,大可拜帖求取,我水族皇族又豈會是小氣之人,莫說一顆珠子,便是其他寶物亦可相贈。”
不料我這話卻說的錯了,那黑衣人聽罷竟不住冷笑,仿似聽了世間最大的笑話一般,他道,“水族皇族?別說的那麽道貌岸然,我不需要那珠子解毒救人,我就是要那珠子,你可舍得送給我?”
這話太過憊懶,我聽得不由一愣,口中隻道,“閣下此言甚是無理,既不願明說,難不成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麽?如此,這明珠卻贈不得。”
不想我話音剛落,那黑衣人倒仿佛早料及我會有此一答,卻笑得益發張狂,口中亦不屑道,“話說的冠冕堂皇,卻不過都是偽善!”
我聽他如此言語,胸中不由生出些怒意,此人態度狂囂,開口閉口俱是諷刺不屑,倒仿佛是與我水族皇族有什麽過節一般,如此,我也沒必要再與他客氣寒暄,於是張口亦諷刺道,“閣下莫不也是暗戀思慕於朕,奈何羞於啟齒,便要奪這明珠睹物思人不成?”
我自知說的過分,料想他必定暴跳如雷,不想這黑衣人卻十分平靜,竟挑眉笑道,“龍衍,想不到這許多年過去,你卻還是如此不長進!”
他說出這般話來,我縱是再如何駑鈍,也該猜到他的身份,不是太傅螭烺又能有何人?想當年,我尚年少,這螭烺先生對我就頗多不滿,待我繼位稱帝,他大殿上與我一言不合,便不辭而別,擅離職守,算來已近千年,今時我見他周身上下都籠在一片暗色之中,怕是離去這些年來,卻與幽魔族脫不了幹係。
他見我麵色沉下,知曉我已明了他的身份,不待我開口詢問他強取這明珠的緣由,竟搶先開口道,“龍衍,若你還顧念當年師生之誼,便將那珠子借我一用,卻莫要枉費口舌,妄想讓我告訴你這其中因由。”
他態度強硬,一如當年,我了解他的脾性,自是不會枉費口舌,隻是見他現時模樣,如若貿然將碧海明珠交與他,卻叫我心中不安,奈何念及師生一場,他雖是對我不滿,於龍溯倒是賞識有加,現下我若是一口回絕卻未免太過絕情。。。
我向他略略躬身,也算是師生見禮,隻道,“太傅既是要與朕重敘師生情,朕若是連顆小小的珠子也不肯相贈,委實不該,奈何這碧海明珠如今已作為聘禮贈與定域王妃,她才是這明珠的主人,太傅若想借,隻怕還要與定域王妃好言商量。”
他聽我此言,隻怕心中對我更是鄙棄,果不其然,螭烺一聲冷哼,目光陰寒,直直看向我,又道,“龍衍,你心中既不願借,又何必找這許多托詞,依方才情形來看,那定域王妃還不是一腔柔情都係於你身上,你青龍帝開口,她會不允?”
聽他又提起方才鼎貞之事,我剛想出言解釋,他卻又冷笑道,“莫怪我當年對你多加苛責,說什麽千龍一驪,現時看來,玄龍帝後卻生出了你這麽個弑父奪位,勾搭弟妹的驪龍來!”
我真不知何時得罪了這螭烺先生,自幼時以來,他就處處看我不順,時時與我作對,現時聽他所言,我真真一口氣堵在胸口,大約麵色也異常難看,我對他已是多方容忍,此刻卻也不禁朝他厲聲喝道,“霧蛟螭烺,你與朕固有師生之誼,但你且莫忘了,朕為君王,你是朝臣,你怎可枉顧君臣之禮,出言不遜,汙蔑於朕?”
他不置可否,轉身徑往那離燈湖下潛去,回頭隻恨恨看向我,倏忽間便隱去了身影,我本欲追去,奈何他行事詭秘,我又怕是聲東擊西,忙匆匆趕往溯涵宮,現時那鯤寒鱗總算入了寢殿,正有侍衛去處理那兩名婢子屍身,而天祿呆坐在一旁,卻不知在想些什麽心思,我本欲推門而入,轉念思及若叫鯤寒鱗見了說不清楚,自明日起,幹脆叫天祿搬到碧泱宮宿下,如若不然,我實是要精神崩潰了。
翌日,我擬詔著天祿與龍漣入碧泱宮賞蓮,留她二人在煙波殿宿下,我千般萬般叮囑龍漣要一步不離跟著天祿,莫要待龍溯回來,卻說我單獨下詔著定域王妃留宿碧泱宮,也不知龍漣可否知曉我一番苦心,隻道她聽我所言,神色微妙,半晌,竟湊過頭來問我,“皇兄,你究竟是抬眼鼎貞還是喜歡她啊?”
簡直是糟糕透頂!我見龍漣一臉茫然,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仿佛我說些什麽卻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我已顧不得龍漣是何想法,隻盼她莫要將天祿跟丟了便好。而這些天來,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漓城關之勢總算有些緩解,龍溯複函中已提及回朝在望,天知道我現時有多麽盼望他回來,興許當初遣他出征根本就是個莫大的錯誤。。。
天祿住在碧泱宮中,總算在我眼皮底下,而螭烺也再無聲息,一切安好,現而今隻等龍溯回朝將他這小嬌妻接回府去,我方得超生。那日賞蓮,內侍總管安排教坊司歌舞助興,席上天祿目光灼灼,直恨不得將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而我無意間瞥見當日那夜鶯於煙波殿前載歌載舞,不由卻歎道,“當初我還笑鳳百鳴家務事一團糟糕,現時我龍衍,又何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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