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卷 釋心豪賭

漸入初秋,入夜微涼,天都北境之地夕州,沐浴在皎潔月色中,沉靜安逸。

自亓官昭帶大軍入駐夕州,戰亂再無,百姓安居。

夕州府內後院之中,一襲青紫色頎長健碩的身影,憑欄而望,初秋星空。池中之水澄澈清涼,殘荷垂首,蕭條寂冷。

一點露珠凝冷,

波影。

滿池塘。

綠莖紅豔兩相亂,

腸斷。

水風涼。

雕欄精致的木桌上,是天都當朝皇帝——天都朝闕親筆而寫一封書信:

卿,朕前日夜觀星象,爵業星逆轉漸弱,確有漸衰之勢,然昨日星色轉紅,恐有驚變,卿須謹慎行事,靜觀其變,順天而為,切莫一蹴而就,以防後患。另,莫傷爵次百姓。

朝闕帝通天知地,知曉亓官昭生性陰狠毒辣,恐其急功近利,遂書信告知。

然,此時的亓官昭,心中卻另有所想。以他近幾日親自暗中調查,爵次內部王宮確實有變,想不到朝闕帝遠在帝都,仍能得知。

原本他北上之時,以他的性格,是打定主意將爵次一舉殲滅,立刻返回帝都,誰曾想發生這麽多事,他已不能一蹴而就。心中所想,已與原先有些出入。

蘊卿說的沒錯,雙方交戰,無辜的是百姓,上場打仗,究竟是為了將來的平安和樂,還是不停碟馬金戈?爵業星逆轉漸弱,爵次王室漸衰,已是事實,為平天下,天都勢必會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恐怕蘊卿期望的雙方和平相處無法實現了,爵次漸衰,問題出在內部。他該希望爵次自行滅亡,還是選擇另外一條路……

何謂順天而為?亓官昭雙臂背後,兀自與庭院曲折環廊之中踱步,星空浩瀚,秋風微涼,吹皺一池寒水。

“將軍,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恩聿一身夜行衣,從暗處閃出,躬身稟報。

亓官昭輕輕嗯了聲,擺擺手示意恩聿退下。

到底,還是辦成了,放開所有砝碼,全意賭一把。順天而為,莫過於此,不論賭爵次,還是賭蘊卿。

蘊卿,到底,還是放不下他。他不會強迫他回來,但是爵次,也一定要滅。

“青刺。”相處這段時間以來,亓官昭已然可以和青刺清晰交流,在青刺的引導下,他竟已然可以與萬物鳥獸相通,甚至不用說出口,內心即可溝通。

“嗯。”青刺原本臥於庭院一角,靜靜陪著思忖許久的亓官昭,聽聞他低聲呼喚,以蛇語應之。

“今夜能趕到爵次嗎?”亓官昭微微側首,眸子中沒有往日那股陰毒孤傲的神色,卻掛上淡淡一絲隱憂,一閃而過,濃密纖長的睫微微顫動,青紫色蟒袍垂地,月色灑下,這樣的他實在難與場上嗜血鞭魔相聯係。

“應該可以。”

“很好。”

“……”青刺似乎有點猶豫,扭扭蛇頭。

“怎麽?”

“放走那個俘虜合適嗎,畢竟是人質,如此難保蘊卿安全。”

“所以才要你去。”

“太冒險了。”青刺吐吐信子,腦袋又縮回身軀之中,似乎不太樂意。

“所以,是在賭。”既然決定,一切由天,那麽壓上天都北境、壓上他的感情,是否為過?老天,你會給出怎樣一個答案?

青刺垂首隱於叢叢之中,悄聲離去。

夕州府外,一騎飛過,塵沙揚起,馬上之人正是從夕州府倉皇逃出的蘊晗,一襲黑衣漸隱於林間,一路向北,消失於莽莽夜色之中。

清晨正當爵次早朝之時,全場官員震驚:一直被囚在天都夕州的爵次一編統領蘊晗,居然出現在爵次早朝大殿之上。

淩子歸驚的從龍椅之上突然站起,那一刻,他竟恍然間以為,那是蘊卿,怔怔地望著堂下絕美之人,黑長的發高高束在腦後,眉目間隱約多了一絲倔強和英挺,身上是夜裏趕路風塵仆仆的夜行衣。

蘊晗隻是爵次軍隊編次中地位最低的統領,軍隊統練之時也混在眾多兵士之中,淩子歸從未見過他。

淩子歸鎖眉,緩緩坐於龍椅之上,側首沉思。

他真的是我爵次的一編統領?為何會和蘊卿一模一樣?是否會和蘊卿有什麽關係?亓官昭是什麽意思,昨日夜探他的王宮,大可以將蘊卿帶回去,或者將王妃擄回去做為威脅,可他竟然如此囂張地揚言要他小心?今日還將他的統領給放回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愛卿無恙吧?”淩子歸將目光鎖住殿下的蘊晗,流露關切,許是因為如此,亓官昭當初才不願意人質交換。

“……”蘊晗神色有些無措,隱忍再三,輕輕點頭。

他看起來並不像受過任何委屈的樣子,衣著光鮮,容光煥發,亓官昭真的將他尊為座上賓了?

“王!天都放歸我人質,定是內部虛空,有所顧忌,不如趁此機會一舉出兵,殺他個片甲不留。”爵次武使不合時宜躬身走出官員隊列。

“武使所言,恐有不妥。天都帝國地大物博,言其內部虛空,恐怕太過牽強。”文使望了眼爵次帝,心中自有思量。

“夕州乃天都北界,地處偏僻,物資供給自然耗費人力,且戰事連連,隻會加重夕州負擔。”武使俾倪,道出心中所想。

“若真如武使所言甚好,隻怕亓官昭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物。”文使嘴角上揚,武使果真一介武夫,不動腦子。

朝堂之上,眾官員各執己見,分為兩派,一派同意武使說法,人質已歸,再無顧忌,即刻發兵,趁其不備,攻打夕州。

另一派支持文使的觀點,天都大國,向來行事謹慎,不會無端端突然改變戰爭策略,還是謹慎行事,暫時求和。

爵次帝揉揉暗暗發痛但陽,獨留下蘊晗一人,宣布退朝。

眾官員個個麵麵相覷,心中不解。王怎麽不當庭統一意見,早下決斷?

淩子歸帶著蘊晗步入後室,心中翻騰蹈海。

“天都那邊,情況怎樣。”

“王,我一直被關著……。”亓官昭是個狠角色,怎麽會給他觀察情況的機會。

“亓官昭,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你可知道?”這個亓官昭不按套路出牌,現下連他,也不知是和是戰。淩子歸擺弄桌邊的瓷器,表情悠然,思忖這話幾分可信。

入夕州,搶得大片河山,百姓安居,和樂生平,是他從父輩那裏繼承而來的遺願,他要完成。然天都帝國兵力強盛,若是參戰,損失也不會小。這一切,隻能智取,眼前此人,可以幫他完成此計。

“這……不知。”蘊晗一頭霧水,他是俘虜,呆在天都,怎知將軍的想法?王的語氣怎麽會如此奇怪?

“不知?”與蘊卿相貌相同,原本下戰書聲稱不打算以他交換的亓官昭卻舍得放他回來?可說沒有陰謀?

蘊晗被王提高分貝的言語震了一下,心中不解。

“他要你做什麽?奸細?探子?抑或其他?”淩子歸突然厲聲發問,蘊晗怔怔呆在那裏,一句話說不出。

有人夜裏潛入,將他放出來,馬不停蹄趕回他日思夜想的爵次,聽到的,卻是王的這番話。

他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君王,奮不顧身上場殺敵的?不為永垂青史,不為追逐名利,母親的一句愛國可以讓他拋開一切,換回的,卻是君王如此的猜忌。

難道這就是亓官昭的計策?什麽都不做,卻可以讓爵次窩裏反?亓官昭,這招坐收漁人之利,夠狠。

“蘊晗生為爵次軍人,死亦為爵次鬼魂,此情蒼天可鑒!”蘊晗突地跪地,施軍禮垂首。

“哦?”淩子歸輕輕將瓷器花瓶放回原處,“蒼天可鑒,你便該為保爵次做些事情。”

“請王指示!”蘊晗一心想昭示自己的忠誠,不思其他。

“我要你過幾日便趕回天都夕州,向亓官昭說明,我爵次願與天都和平相處。”

“王!取天都北境是幾代爵次王的夙願!這……”

“下去,照做。”淩子歸擺擺手,向寢宮走去,結束此次談話,再沒有給蘊晗任何發問的機會。帝王的命令,他隻有遵從。

……

爵次王宮側院內,**香飄四溢。一襲乳白色長衫坐於院中,垂首撫琴,聲聲悠悠。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這曲子是從雲叢樓聽來的,那時的姐姐們,活在一個又一個男人編織的美夢之中,年複一年,珠黃人老,顧自撫琴,曲罷斷腸。

他隻知此曲哀愁,卻不知緣何。憶江南樂,年少春衫薄……

過去的種種,滑過眼前,雲叢樓的那些日子,雖乏味清苦,卻平平淡淡。經曆了那麽多,他的心境已經變了,人麵桃花,從不似那年那日。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誓不歸,怎麽他這樣唱的時候,心中竟那樣隱隱地痛。那個邪佞陰冷的亓官昭,竟然,對他如此。

對他說,他等他,回來的那一天。還教他,如何誓不歸……他的心,為何他已經,看不明。

纖指遊移,琴韻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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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知道很多親在催

但是惑還是得經過考慮來更文

不能隻求速度,每天一更

這對惑來說太過挑戰

惑寫東西不是全部都計劃好的

而是有靈感才寫得出來

這一卷就明顯有些平淡了

親愛的親們,你們也不願意看著一個開頭很好的坑就此淪落吧

如果如此的話,請別那樣催惑了

雖然有人催證明大家很喜歡,很期待,惑也會很高興

但是,這個真的是個慢工出細活的東西

不是每天都出來應付大家的

惑,是不會應付自己的

鞠躬

——今日出去攝影的古惑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