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引冰心
“你大可放心,她畢竟沒有武功,隻要不亂來,還是可以過小姐生活。”
姬任好很淡然,伏青主安靜下來,漸漸轉過身,道:“殺了我吧。”
“不必廢話,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他全身微抖著,長發披散,遮住一半臉。
姬任好掐住他的下頷。
“這是真心話?”
伏青主極力抗拒,臉仍然一點點轉過來,眼角裏掩不住毒恨。
姬任好淡淡道:“恨我嗎?”
怎麽可能不恨?
十載心血讓別人撈去,怎麽可能不恨?
伏青主越抖越厲害,嘶聲道:“我恨你!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你給我滾,滾──!”
他全力去推,姬任好不動半步,道:“你後悔嗎?”
伏青主森森慘笑:“我後悔沒早點殺了你!殺了瑄分塵!後悔手段不夠毒辣!殺的人不夠多……”
姬任好一巴掌將他扇在地上。
伏青主嘴角淌血,長發被一把撈住,拽的頭仰起。
姬任好俯在他耳邊。
“知道為什麽你沒死嗎?”
“被害死的江湖人,你死一萬次也不夠賠,但是,因你而活的平民百姓,也是數不清了。”
青竹這個幫派,潛伏時,一直都在懲惡揚善。誰也不會想到,它會轉變的如此凶殘。
伏青主頭上一鬆,手腕被扣住:“站起來!”
他掙紮著,姬任好的手緊的像鐵箍,拖著他踉踉蹌蹌往外走,一直穿過走廊院子,進了另一間屋。
這屋子沒有窗戶,十分暗,抬頭就見一座牌位供在高桌上,兩柱香無聲的繚繞。
伏青主忽然怔住了。
“你……你!”
姬任好神色不動,冷冷道:“還不跪下!”
他一腳踢在膝彎,在脊背上一踩,伏青主跌跪在地。
“你對的起你娘嗎?”
上麵的牌位,是姬任好攻破青竹老巢,在密室中發現,供著的人,竟是伏青主的母親。
據姬任好調查,他父親是武林中人,母親卻是良家女子,男人百般引誘,好事一成,立即遠走,女子珠胎暗結,淒苦無奈,最終仍生下他。
未婚先孕,是極丟臉的醜事,二老大怒,卻心疼女兒,沒有趕她出家門。但受不了旁人指指戳戳,先後氣死。
於是一個弱女子靠著微薄家產,替人縫縫補補,養活一個嬰兒。他四歲就十分懂事,前前後後的幫忙,但終於有一天,母親長年勞累,身體虛弱,冬天出門捕魚,很久沒有回來,他跑去找時,已經凍死在冰上。
伏青主太小了,他無法養活自己,他聽說附近的山上有鬼,但他想起了母親說過的,有一種東西叫武功。他想盡力一試,進了深山裏。
足夠幸運的,他昏迷以後,被西風派的人救了。
那時候他遇見了韶破雪,別的小孩都欺負他,說他沒爹沒媽,隻有韶破雪不,隻有她常常和他玩。
伏青主漸漸長大,變的足夠有手腕,他奪了西風派主之位,暗中建立了青竹。他永遠記得他的母親,記得她對自己多麽的好。她的經曆活生生告訴他,力量才是一切,並且告訴他,平民百姓的生活是何等的淒苦。
很自我矛盾的,青竹成了一個那樣善良的幫派。但進入奪權後,伏青主漸漸的扭曲了。
伏青主厲笑道:“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真是一等一的笑話!算計我的是誰?現在武林至尊是誰?你是什麽德行,自己最清楚!”
姬任好淡淡道:“完全不對。”
“事情是你挑起,不是我,如果你不動,我到死也不會動。”
“所有傷害人的事,都是你做的,我隻是順水推舟。”
“事情結束後,我隻是安撫他們,唯一的動作就是寄了幾封信。”
姬任好道:“你唯一沒猜對的,是你可以為權力做出任何事,但我不會。”
“你不要忘記,平民是人,武林人也是人,他們沒有什麽區別。想當上武林至尊並且永遠的坐著這個位置,除了強大的力量,還有一點最重要的,而你完全忘了。”
“民心。”
“如果你為他們著想,哪怕一點,你就算逃跑,他們也會把你按在寶座上。”
姬任好微笑,鳳尾邪氣的翹起。
伏青主伏在地上,微微抖著,艱難的道:“我恨你。”
“我不需要你愛。”
姬任好淡淡道:“現在你知道了?你的母親淒慘的死去,你卻令更多人淒慘的死去,你心裏可過的去?”
“他們有力量,不需要同情。”
伏青主沙啞的道。
“他們該死。”
“就像你的父親?”
伏青主尖嘶一聲,仿佛被針戳了一下,猛的爬起來,一拳向姬任好撞去。姬任好輕描淡寫拂開,一托一轉,扣住手腕一摔,伏青主重重摔倒在地,長發潑散下來,痛哭起來。
說是哭,卻沒有淚。抽氣時好象鋼絲,每一下都勒進喉嚨。
姬任好垂下眼,伏青主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擺。
“姬任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姬任好俯下來,握住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這問題太久遠,你應該想一想,會不會掃地,因為你馬上就要學了。”
次日瑄分塵醒來,洗漱後去找姬任好,一到亭子就呆了。
裝做沒看見,道:“任好,今兒起的好早。”
姬任好放下書本,笑道:“偶爾搶先一次,表現我其實不懶啊。”順口又道:“倒茶。”
伏青主緊緊攥著掃帚柄。
瑄分塵輕咳一聲,道:“我自己來。”
說實話,伏青主倒的茶,喝起來還真挺忐忑。
姬任好卻按住他,道:“沒用的奴才,養他幹什麽?”
伏青主極緩的過來,低著頭,卻抖的握不住茶壺。他勉強雙手捧住,往杯裏一倒,滾燙的水濺在自己手上,痛的一鬆,壺砸杯倒,茶水流了一桌。
姬任好麵無表情,若顰上來,道:“把桌子擦了,再倒一遍。”
伏青主嘴唇抿的慘白,待他弄好桌子,兩柱香已經過去了。
“端給他。”
當啷作響,伏青主抖的更加劇烈,遞到一半,杯蓋砸了個粉碎,瑄分塵驀然縮手,險險被滾水濺上。姬任好臉一沈,若顰一膝撞在他腿彎,伏青主猝不及防,跪一地碎瓷上,慘哼一聲。
若顰再遞過一杯茶。
伏青主握的杯子幾乎碎裂,再也無法忍受,劈麵摜來。
“姬任好,你不得好死!”
姬任好一避,杯子砸在亭柱上。
“伏青主,你倒是越學越厲害了……拖下去,四十棍!”
伏青主的恨色無可言喻,一麵被踉蹌拖走,一麵大罵,簡直把姬任好十八代祖宗全罵了個遍。
瑄分塵摸了摸鼻子,道:“你這是……”
姬任好微笑著,湊到瑄分塵耳邊,道:“你還記得麽,伏青主逼婚那會,許多幫派一齊中毒?”
“我早說,如果如此容易,伏青主為什麽不早下毒,依我看,還有內情。”
“你是說……”
“有人在幫他,我們所不知道的人,否則伏青主也不會這樣騎虎難下。”
瑄分塵道:“你想套話?”
姬任好笑道:“對付這種人,威逼利誘都沒用,最可行的,就是不讓他知道你的目的,再自動說出來。而且伏青主是個人才,能順便收過來,自是最好。”
瑄分塵猶豫了下,道:“你要對他好?但這……”
“至少他罵人的水平提高了。”
瑄分塵差點嗆住:“我早說,沒有回報,你連一分銀子也不會出的……”
姬任好悄悄摟住他,笑道:“隻有你除外。”
瑄分塵對情話很赧,但那人總可以說不完。
兩人蹭著蹭著,就玩起來,姬任好親著他的鼻尖,又親著唇,喃喃笑道:“下次帶胭脂蜜來,塗上一定很好看……”
對於姬任好的情趣,瑄分塵一向是消極抵抗。往身上倒酒等等,眼一閉也就過去了,塗成一臉脂粉,隻能嚇死自己。
姬任好有些想了,見瑄分塵也被摸的臉紅,腦子一轉,在他耳邊道:“想不想要我?”
瑄分塵一頓,沒有說話。
姬任好知道他想什麽。
這幾天,他放下身段,學著承受,瑄分塵就是裝傻。
除了還債後逃跑,他還能想什麽?
姬任好大怒,麵上端起笑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閣主,人帶來了。”
若顰走進,身後男子不斷發抖,撲通跪地:“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要不是畫部把事辦了,姬任好幾乎忘了。
他一丟:“這是你畫的?”
竟然是張長扇。
“是……是……”
他俯伏在地,不敢抬頭,心知倒黴到家了。
他在街上忽然被擒,綁到這裏,一路進來,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層層疊疊的屏障,無數美貌的丫鬟使女,拖著長長的裙子來往。無論主人是誰,都不是他惹的起的。
“你好大的膽子。”
張長扇就差把頭埋下地了:“是小人愚蠢,認不出大人,求大人饒命!”
姬任好冷冷道:“認不出,要眼睛何用?把他拖下去,挖了!”
張長扇嚇的癱軟在地,兩人竟沒拖起,瑄分塵看不下去,低聲道:“你嚇他幹什麽?他一輩子,也沒進過這種地方。”
姬任好看了他一眼,回頭道:“想活命也可以,照我的畫,替他畫百十把張,全部賣出去。”
瑄分塵想象自己的臉出現在袒胸露乳的女體上,天雷轟頂。
張長扇戰戰兢兢看了眼:“大,大人……這,恐怕賣不出去……”
那一瞬間,姬任好心中噴了。
“這樣好了。”
他淡淡道:“再替我畫。”
張長扇以為聽錯了。
“畫十二張,不能畫成女人。如果滿意,五百兩銀子放你出府,不滿意,五馬分屍掛上城門。”
姬任好臉一沈。
張長扇連忙叩首,隻求這煞星放他一條生路。
第二日起,瑄分塵就天天看見姬任好站在樹下,或者躺在椅裏,他說畫什麽,張長扇就畫什麽姿勢,而且幾乎趴在桌上畫。
姬任好想怎麽動就怎麽動,張長扇也不敢說。
很快畫好了十一張,正是傍晚,姬任好卻道,今天畫完。
畫完就畫完吧。
張長扇卻被帶進了裏屋。
蘭香繚繞,紗帳飄飛。姬任好半躺半臥,平素梳妥的長發散下,衣衫半敞,肌膚如玉,無與倫比的風liu華美。
張長扇嚇的直接趴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他並不傻,這幅圖畫完,隻有被殺的命了。
瑄分塵恰好進來,被他一把抱住,苦苦哀求,看人倒也很準。
瑄分塵搖頭道:“你何必又……”
姬任好淡笑道:“既然畫,就要畫完,否則現在就去死。”
瑄分塵鞠躬一拱手,歎道:“姬大閣主,算賣我個麵子,饒了他罷。”
“也可以,隻是……他沒做完的事,你接著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