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心動

瑄分塵費了很大勁,但不是因為姬任好重。

抱人的時候,窘迫令他想鬆開手,但事實上又有那麽點不想鬆,也不能鬆,一路天人交戰著回房,幾乎要念清心咒了。

床是大圓的深紅,朱紗帳從頂上放下來,整個罩住,繁華貴麗無可言語。姬任好享受起來,真是鼎鐺玉石,金塊珠礫。

瑄分塵放下他,差點被扯的撲倒,總算姬閣主記得不能“強那啥”,隻道:“把燈點了吧。”

瑄分塵如釋重負,連忙遠離,龍鳳燭點起。

然後他後悔了。

燭光照的房裏一片朦朧,霧裏看花,燈下觀美。

“你過來。”

瑄分塵很有點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而且菜板是自己準備的,自己躺上去,再在心裏大叫,別過來,別過來啊……

姬任好過來了,道:“分塵……我知道你心裏想的。”

“不用當眾拜堂,當我的麵就行了。隻要你一句話,我就信的。”

瑄分塵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姬任好又道:“但是,如果你日後敢反悔……我就殺了你。”

他眼角微邪,那麽說著,倒有微微的風韻。

瑄分塵睫毛顫動,抵不住逼來的姬任好,道:“好……”

姬任好顏開,三拜抬頭,一眼看見對方起身,說不出的歡喜。回手端起一個紅漆木盤,放著兩杯酒。

交杯酒,龍鳳結。

腰間雙綺帶, 夢為同心結,一寸龍鳳縷,百年長命花。

瑄分塵握著綢帶的一邊,接過了酒。

醇香濃厚,比不上身邊。

姬任好臂環過來,圈住他的。

瑄分塵那一刻想,就算杯裏是毒藥,也沒有人舍得不喝。

酒裏固然沒有毒,有點別的東西。

燭火被驀然吹滅,房中一片黑暗。

瑄分塵抱住溫熱身軀,滿臉通紅,道:“我出去一下……”

姬任好一把攥住他,揚眉道:“洞房之夜,你想去哪裏?”

瑄分塵忽然想笑,道:“任好……是新婚之夜吧。”

姬任好發現語病,臉難得也紅了,瑄分塵趁機抽手,道:“我到外麵端杯涼茶……”一溜煙出去了。

姬任好聽聲音,沒有走多遠,心想今晚千推萬托,也逃不走了。對這最後的掙紮,也愉快的享受著,半撩紗帳半躺,合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蓋下來。

過了會,房間裏有了腳步聲,極輕走來。

姬任好十分得意,伸出手去,被對方握住了。

“吻我。”

那人俯下身,開始有些猶豫,印上的時候,卻很重,而且激動。

姬任好回應,卻感覺有些不對,那人摟住腰的手臂略緊,另一隻手摸進衣去。他忽然厲喝:“你是誰?”

嗖然風響,燭光驀燃,深紫人影與衝進屋的白衣人交了一招,啪的撞在桌角,一晃一旋,眨眼沒了蹤跡。

…………

姬任好差點一掌把床給劈了!

“那群混帳,幹什麽吃的!”

他猛的站起來,冷笑道:“立即都發去西北!”

瑄分塵搖頭道:“那人武功極高……”

“那你幹什麽去了!你看見他了嗎!”

姬任好把他拽過來,大怒。

瑄分塵張張嘴,他剛才出去冷靜兼想對策,忽然聽見姬任好大喝,以為有敵入侵,豈知……豈知……

的確是他大意了。

他垂眼,看見嫣紅唇上,胭脂蜜少了一抹,給人偷走了。

心裏驀然發悶,還不明白那份礙眼。姬任好恰好湊到麵前,他鬼使神差的捧住臉,親在上麵,又鬼使神差的沒有鬆開。

瑄分塵的吻很笨拙且哆嗦,唯一合格的就是力道,還撞的兩人都很疼。

姬任好呆了。

瑄分塵慢慢鬆手,有些抖,忽然掉頭向外跑。姬任好一把拽住他,硬是一點點拉回床邊。瑄分塵臉紅的異常,眼裏閃爍著,不肯看他。

姬任好柔聲道:“分塵……”

“再親我一下。”

瑄分塵啞巴似的搖頭。

姬任好湊近一步,聲音更低柔了:“你嫌棄我被人碰了麽?”

瑄分塵倉忙搖頭,姬任好又道:“那你過來,給我好好擦幹淨了。”

瑄分塵喉結滾動了下,遲疑許久,極緩的回頭,姬任好閉著眼睛,長長睫毛翹著。

這是縱容犯罪的表現。

道心堅固,抵不過滿床魏紫姚黃,層層綻放。

瑄分塵終於吻了他,聽見自己心中崩塌的聲音,兩人都覺得世界似乎嶄新而不同。他迷茫的張開眼,看見姬任好臉紅的眩目。

心動一起,相思一世。

姬任好抱住他,低聲道:“我好高興。”

他把帳子放下了,一片漆黑的夜裏,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婚事已成,但你不用著緊我,一切往常就好。”

“哈……怕是你的部屬……”

“我怕你吃虧。”

姬任好頓了頓,低聲道:“如果我先離世,倒願意把財產都給你。我怕你付出太多,最後什麽也沒有。”

這就是一紙婚書的的重要,兩個人,什麽東西都是共同的,而他們不行。

瑄分塵忍不住翹了下嘴角,道:“不用說太多,平時拉你,別推脫就是了。”

姬任好淡笑道:“被你騙去?”

綿綿私語,縷縷深情。

新婚之夜,相擁到天明。

好似孩童爬上牆頭,窺見一大片新奇景色,又遲疑著舍不得靠近,把那份砰咚砰咚的心情一再回味。瑄分塵初戀著,傻乎乎的像第一天見到這個世界,姬任好也沒好到哪裏去,時而思慮,時而發癡。好歹兩人平時一起聰明,傻也一起傻,一人說,另一人就點頭。

小憩了會,姬任好醒了。他想了會兩人的未來,看向瑄分塵。

那人朦朦朧朧,很有一點天真。

姬任好心柔軟著,又疼的揪起來,輕輕的吻上他的唇,怕驚醒人似的啄著。

隻要你不離開,任何事,我都願意為你而擋。

他起身到外間,若顰帶了幾個丫鬟進來,一麵低聲道:“閣主,天還沒亮,談掌部就等著了。”

姬任好皺眉,梳洗一畢,便出去了。

談弈秋立在院中,抱拳道:“閣主!”

姬任好淡淡道:“我早說過,不必再議。”

談弈秋眉一抬,道:“閣主,屬下隻問,要不要霸業?”

“閣主雄才大略,非常人可比,屬下心悅臣服,所以跟隨。但這次,閣主如果利用瑄隱者,不但可以掃平天下,更可以一舉登位,而不是現在這樣半死不活,棋子可用,則用,不能則棄,閣主婦人之仁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談弈秋麵無表情,道:“我知道,要得天下,先除瑄分塵!”

姬任好半晌道:“我說過,你下去吧!”

談弈秋一躬及地:“忠言逆耳,況且,瑄分塵在想什麽,閣主也未必清楚。”

姬任好麵色寒冷,望他退出了門,回到房裏。

瑄分塵醒了,正在洗漱。姬任好輕摸那發,似是安心了些。

瑄分塵看他,笑道:“姬閣主也會如此不華麗的發呆。”

姬任好才欲說些“瑄家有子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的調笑話,若顰蓮步而入,道:“閣主,有人送拜帖。”

拜貼是一首詞。

晚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扈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署名龍飛鳳舞:蕭史。

蕭史乘龍,弄玉吹簫。

姬任好的臉青了。

瑄分塵也有點兒青,又有些想笑。

他還沒說話,又有丫鬟進來,道:“方才那人,又送了東西。”

一隻深綠剔透的夜光杯,底座嵌了一圈青金石,泛著溫潤的光。寶物之珍奇,姬任好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一封書信。

他冷冷的拆開,頓時變了臉色。

頭一排字,就是“生死門”!

“姬閣主,久仰。”

深藍紫衣袂旋然而入,式樣簡潔貴氣,男子含笑。長發上鏤花金箍,長串的七彩寶石沿發一路繞下,在烈陽下灼灼生光。

姬任好淡淡道:“西域長醉宮主,鞭神蕭史之名,如雷貫耳。”

自有丫鬟看座。

“閣主豔傾天下,當真百聞不如一見。”

姬任好知道這人膽大豪放,出言無忌,也不發怒:“蕭宮主亦然……”

蕭史笑吟吟喝茶,很是中聽,姬任好接著道:“這信中事,宮主從何而知?”

蕭史目光閃動,道:“蕭某也是三十許人,也經曆過當年之劫,怎能不小心?長醉宮時時刻刻不曾忘記,一年前,在來往客商中,捕捉到一絲風影。”

“他們偷運西域毒藥,說出生死門三個字,我一直追查到附近,斷了線索,懷天閣執中原之牛耳,想必輕而易舉。”

姬任好與瑄分塵互望一眼。

蕭史盤踞西域,對中原鞭長莫及,找他幫忙來了。

生死門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居然真出現了?

“蕭宮主……可有詳細信息,一旦查實,姬某願意相助。”

蕭史幹脆利落答應,道:“有勞閣主。”

姬任好點頭,正要送客,蕭史又道:“還有個不情之請。”

兩人目光照射下,他神態自若,道:“蕭某想一執閣主玉手。”

姬任好長眉撩動。

“……宮主說笑了,請吧。”

蕭史惋惜道:“閣主未免薄情,夫人不在,何妨呢?”

姬任好忍住,沒去看瑄分塵的臉。

若顰將東西收了,他沉吟道:“這杯太珍奇,總要回禮,顰兒看什麽合適?”

若顰想了想,笑道:“中原的寶物,他多半見過了,庫房裏有一柄滄海鞭,橫豎用不著。一來他必定喜歡,二來……”

她抿嘴悄笑:“這位蕭宮主也懂文才,大概不會糾纏了。”

姬任好很滿意,瑄分塵嘿嘿了一聲:“無辦法,你家閣主豔傾天下。”

他輕咳,攬住瑄分塵的腰:“分塵也是絕豔……”

瑄分塵搖頭道:“你著急時,就睜眼說瞎話。”

姬任好貼到耳邊,道:“不必傾天下,傾吾一人,足矣。”

話夠甜,能哄瑄分塵一秒鍾。

“那首詞,送的詭異。”

姬任好哼了聲。

瑄分塵繼續道:“不知道摸進房的,是不是他。”

姬任好笑著,微笑道:“是他就好,我就不生氣了。”

瑄分塵衣袖一甩:“我趁早不打攪姬閣主幽會……”

姬任好抱住他,柔聲道:“我還沒生氣,你就先吃味了。”

“耶……這兩個字,當真深奧。”

姬任好忍不住笑了,捉著去親他,瑄分塵也躲不開,兩人糾糾纏纏。半晌喘口氣,紅著臉道:“光天化日議事廳內……真是荒**無道。”

姬任好笑道:“我倒願意作紂王,隻怕你不肯做妲己。”

瑄分塵正想拉他出去,大家評評誰更像妲己,又被抱住了。

來了~~

以下,是清秋月大畫的瀟湘依舊,非常風流倜儻啊!不愧是月月~~~

另外,鷹十七改名楚宣~~

俺的病差不多好了,又開始生龍活虎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