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懷袖,誰可與煮酒
青梅懷袖,誰可與煮酒
撲通一聲,兩人掉了進去。
瑄分塵拚命把姬任好舉起,以為這番命必休矣,卻被一股醋味嗆的差點閉過氣。鍋裏很燙,但也就比洗澡水燙一些。原來隻上麵一層薄薄的油,下麵全是醋。
梅袖手的笑聲從上麵傳來,道:“喲,真跳下去了,這個玩笑有趣麽?”
又冷笑道:“告訴你,就算救回姬任好,他也永遠都醒不來,永遠都是個傻瓜!”
一個大鐵蓋猛然罩下,瑄分塵雙手急撐,死死頂住,知道不出去,遲早會被煮死。又不知梅袖手的話是真是假,心亂如麻。他膝蓋緊跪鍋底,已經燙的發出滋滋聲,痛楚不可言喻。
乾坤刃掉在一邊,他雙臂聚力,猛然一撞,短刃咻然飛出,叮的在洞壁上反彈。上麵一聲悶哼!鐵蓋驟然加力,當頭罩下!
刷的有東西飛入,卷住兩人腰身。瑄分塵抱著姬任好跌在地上,還以為在做夢。
銀白長鞭上下左右劈麵而來,隱隱有鷹翅顯現,卷起萬裏狂沙。梅袖手左飄右閃,聲音被割成一片片:“長醉宮,哼,你來撲什麽混水!”他忽抬五指,一把抓了鞭梢!
珠玉銀白扯成直直一線,梅袖手急鬆手,抓向自己脖頸,一條極細的黑色不知何時勒上!
長醉宮地處西域,外人隻知道宮主以鞭出名,不知道有兩條。銀白粗且有力,名“沙”,烏黑者有一個漂亮的名字,“海市蜃樓”。
它也沒辜負這個名字。
蕭史喝道:“還不走!”
瑄分塵從來不在意落荒而逃,卻在意丟下人落荒而逃,想到姬任好,最後決定再跑快些。
蕭史也不是為了英雄救美而尋死,其實他跑的也不慢。
馬車滾滾,急奔而去。
瑄分塵回到懷天閣,就昏了,三天後才能動,還爬不起來。
周圍靜悄悄的,無人守侯。他一直惦記著梅袖手的話,放不下姬任好,勉強開門,叫了個小丫頭。那丫鬟道:“閣主回來後,一直未醒,顰姐姐急的發昏呢。”
他也急了,梅袖手決計不會交出解藥,姬任好究竟中的什麽毒?
遠處有人,是蕭史。
“大概是昏迷藥一類,不過……躺的太久,恐怕損傷頭腦。”
蕭史全力救回個活死人,哪能愉快。
瑄分塵忽然想起一物,往懷裏一摸,還在。
那個小瓷瓶。
蕭史皺眉道:“內應?別莊我還找不到,怎麽會有內應?”
又道:“我帶了醫師來,讓他看看。”
結果那真的是解藥。
兩人想不通,也就由他去了,隻盼著姬任好好轉。一直過了二十幾天,瑄分塵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姬任好才有點蘇醒的跡象。
瑄分塵在門口徘徊許久,若顰坐在一邊,也沒有看他。
他終於道:“他……怎麽樣了?”
若顰淡淡道:“我們家閣主的身體,不勞瑄隱者照拂啦,您還是早點回去吧。”
瑄分塵碰了個釘子,澀笑道:“我隻是不放心。”
“昨天醒了半盞茶,又睡了,大夫說今天該醒了。”
姬任好的臉蒼白透明,少了那威懾淩厲的氣勢,像一朵一碰就碎的花。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摸了一下,想,自己的手還是這樣粗,又碰痛了他。
姬任好忽然動了一下,摸上來,按在他的手上。
瑄分塵呆了下,心中狂跳,低聲道:“任好,任好?”
他猛的撞在牆壁上,鮮血噴出,星星點點。姬任好脊背筆直,右拳透出青筋,鳳眼中一雙厭恨直直刺進來。瑄分塵看他的唇,那分明是要說出一個“滾”。
僵止半晌,姬任好緩緩放開手掌,道:“以為是敵,瑄隱者,多有抱歉。”
若顰趕著上來,道:“閣主,毒才去盡,不宜使力……”
瑄分塵覺得那一眼,把他的心給挖了。
蕭史也趕來了,他拭了嘴角的血,默默離開,步履有些不穩。
懷天閣……他臉皮再厚,又如何能呆下去?
才出大門,道袍閃過,闡羽星衝上來,顯然已經等很久了。
“……什麽事。”
闡羽星張開嘴,卻呆呆的,眼裏有恨意。
不祥的預感浮上來,就聽道:“……師父……羽化登仙了。”
玄天道主在瑄分塵走後一刻,沒有任何預兆的,撒手人寰。
瑄分塵跪在靈前,把頭埋下去。周圍有些知道內情的道人竊竊私語,目光從他身上溜過。終於闡羽星看不下去了,紅著眼圈來拉他,道:“師兄,你吃飯吧。”
瑄分塵甩開他的手。
闡羽星沒法子,最後走了。漸漸天黑下來,除了守夜靈的,道士們紛紛散去。瑄分塵默默的彎著身子,一張一張的燒紙錢。紙灰飄起來,打著旋飛在棺材上,又漸漸的飛遠了。
什麽人養什麽孩子,玄天道主雖然不像姬流光,對昔日好友的孩子,還是周到些。平時練著練著功,就會捏捏他的骨頭,然後道,恩,好,很好。雖然他不是大弟子,卻是最得真傳的一位,有一段時間,人人都以為下一任道主會是他。
少年時,姬任好在玄天道誤打了紫金香爐,罰到七木塔下餓三天。他提了籃子,偷偷從塔上送飯,就這樣吊下去。別人看到了也就當沒看到,偏偏塔正對臥室,被道主看的一清二楚,立即罰他也下去。
然後姬流光不幹了,直接把姬任好抱走,道,罰他那是和你客氣呢,我的心肝寶貝,打你個破香爐,還嘰嘰歪歪的。氣的玄天道主直接也把他抱出來,道,你以為我舍得關他!你以為我看不出他們眉來眼去!
少年的瑄分塵偷偷的笑,道主說,從今天開始,你不吃大鍋飯了,直接開小灶!
當時低一輩吃小灶的,也隻有他一個。
他垂下頭,看見自己灰白的長發。
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瑄分塵才慢慢爬起來。膝蓋上的舊傷好了,又添淤青。
他拿出乾坤劍,道:“大師兄……這個,給你吧。”
中年道人搖搖頭,道:“玄天道有道主令,既然師父親傳給你,就不必拿回來了。”
又道:“師父蒲團下有封信,寫著給你,我也沒敢私拆。”
瑄分塵放好東西,默默站著,忽然覺得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道眾還算明理,沒說他是凶手,隻不過,他還真覺得自己沒臉沒皮。
自從他出師,就很少回玄天道,倒是自己在雪山搭了個小房子。想來想去,也是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回去呆幾個月吧。
他走走停停,原本一頭灰發,現在竟似又老了好幾歲。
過渡口,快到雪山腳下,他卻又停住了。
梅袖手再出,江湖又有大難,首當其衝的就是姬任好,蕭史盡管在旁,人心隔肚皮的,誰知道他打什麽算盤呢?萬一外憂內患……
他已經犯了一次錯,不能再犯第二次。
越想,越覺得立即要出事般,他日夜兼程趕到懷天閣,卻一時不知道怎麽辦。
上門求見,守衛一反常態,慢吞吞答應,進去半個時辰才出來,道,閣主正忙,請閣下稍待。這一待又是半個下午,直到他強調了生死門三個字,守衛才又進去,最後道:“請進吧。”
瑄分塵由人引領,來到亭子。
姬任好懶懶躺在碧玉簟上,夏日炎熱,頸下盤扣開了粒。
他不自覺加快,忽然亭後繞出一人,俯在姬任好耳邊,姬任好噗的笑了,手揮揮,趕蜜蜂似的。
瑄分塵站住了,第一次發現,蕭史也很華麗。
頭上金箍做成蛇形,鑲嵌各種寶石。深黑的長發下來,用沙綢束著。衣服上金線繡著各種蛇,蠍子,蜥蜴的圖案。姬任好一絲不亂,他直接敞了外衫,露出無限風流。
姬任好看見他,淡淡點了頭,道:“瑄隱者請坐。”又道:“蕭宮主不是外人。”
瑄分塵默默坐下,一時氣氛凝滯。
蕭史輕笑道:“瑄隱者是為了生死門來的麽?”
瑄分塵道:“我想他必有後著。”
蕭史隨手揀起扇子——那是一把象牙骨扇,綴孔雀毛,給自己扇了扇,又給姬任好扇了扇,道:“就在任好蘇醒次日,我們去掃**了,那必定不是生死門老巢,人早跑的幹淨了。我們搜了老久,連根頭發都沒剩下。”
他笑一笑,道:“嗯哼?料他現在也不敢暴露。”
姬任好似是很舒服,微側身子,把眼睛眯上了,也不說話。
瑄分塵開始嘴笨了,蕭史說了會生死門,扯到了西域的風土人情,好像他是主人。姬任好不知道是聽,還是睡著了。漸漸夕陽下,忽然開口道:“瑄隱者遠道而來,一定累了,顰兒。”
若顰應聲上前,道:“瑄隱者請。”
瑄分塵隻好跟著,若顰左彎右拐,帶他到了一處極遠的客房,開了門就走了。
一連幾天,沒人叫他。他知道事情不會倉促,隻有心裏絞痛,默默澀笑著。
大概,這就是所謂,現世報?
不敢去書房,隨便拿兩冊子翻,客房很小,東西不齊備,幾本什麽鶯鶯傳,看的頭暈。
靠在桌上,他承認自己負心,他承認千裏迢迢趕來,是想認錯。就算姬任好厭惡,他……他總得把話說出來。
他終於在一個傍晚,去找姬任好。他知道姬任好早上有起床氣,白日忙著辦公,晚上還要批文,隻有這時候空閑,再不,就要到子時了,但這個時辰和之後的時辰,都不屬於他了。
姬任好正出書房,不待他開口就道:“瑄隱者,蕭宮主初到中原,我原說要招待他,耽擱到今天,你也來嗎?”
瑄分塵隻好點頭,心中卻一鬆……蕭史叫他任好,他其實很吃驚。
懷天閣美麗如江南水鄉,閣中有大湖,湖心有亭。一張竹幾備好,酒具茶具皆有,幾個丫鬟在旁。不久蕭史也到了,三人坐下來。若顰在後道:“把新蒸的螃蟹拿上來,還有**薑的水。”
除了鏤金龍鳳蟹,鹿尾蟹黃,蟹釀橙外,還有十幾隻香噴噴大螃蟹。蕭史十分感興趣,就是不知如何下口。姬任好取笑道:“蕭宮主居然沒吃過螃蟹麽?”
蕭史攤攤手,道:“我吃過蠍子。”
“哦?”
蕭史露齒一笑,道:“是小時候了,我後母想害死我,汙蔑我非禮她,父王把我扔進監獄,她偷偷放了許多蠍子——你知道,我們那裏,一塊小地方就一個王的。”
他一邊洗手,一邊道:“仆人是她授意的,三天不送一次飯,我餓急了,把爬進的蠍子都啃了。”
姬任好淡淡笑道:“味道想必難以形容。”
蕭史道:“蠍子還是炸著好吃,你哪天過來,我做給你吃。”
他又搖搖頭:“其實還好,她很快就死了。”
姬任好有興趣了,那人道:“也是她定要穿那件衣服,那天父王舉辦宴會,叫她出來跳了一支舞,裙子墜滿了金片和寶石,胸口非常低,她算我父王姬妾裏最圓滑豐滿的,於是……”他比劃了下,笑道:“然後我進內室,向她認罪,父王聽著聽著,就把身體轉過去,我立刻捂住她的嘴,把一隻蠍子塞到那胸裏去了。”
黃金沙聖蠍,用不著流一顆沙子的時間,女人倒下時,蕭史已經跪在地上,而且表情驚訝。人死了,兒子還是勝過妻妾的。
姬任好聽的興致盎然,親手剝蟹,拿小圓剪刀剪掉足爪,剝出殼裏最大一塊雪白的肉,擱到蕭史麵前。蕭史也不客氣,他不會用蟹八件,就這麽拿著。
瑄分塵看著丫鬟給自己剝的蟹肉,味如嚼蠟。偏偏那兩人越說越歡暢,一麵斟酒,一麵上歌舞。幾隻畫舫飄到亭邊,十幾位長袖女子翩翩起舞。蕭史興致高昂,簡直要拖姬任好去見識他的妻妾舞姬了,又問道:“任好可有姬妾?為何沒看見半名?”
姬任好笑道:“一百名好找,半名恐怕找不到。有倒是有,前段時間惹的我生氣,全趕出府了。”
蕭史笑道:“我知道你們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姬妾的身子也看的很重,任好若去我宮,嬌妻美妾可以任你揀擇——當然,正妻不行。”他眨下眼,道:“不過我還沒有正妻喲。”
姬任好但笑不語,剝蟹自吃,也招呼瑄分塵,都是極普通的招呼。
又喝了幾鍾酒,吃的差不多了,他抬眼道:“瑄隱者可吃好了?”
瑄分塵何嚐吃的下,低聲道:“好了。”
洗手振衣離席回房,蕭史同姬任好走了,他們房間在同一條路上……誰知道他們在不在一條路上呢。
瑄分塵一句話沒說出口,最終自己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yy大,摸摸……放心吧,以後會寵他的……
142大,這個麽,我也沒有算過哦~~要不,你可以全程跟蹤雞血興奮過程?微笑
清秋月親,撫摩~我這不是按你們的要求虐小塵麽……
嵐舞舜華親~不可以後悔哦~
蟲子親,乃別想搶在我前麵,指,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啊啊啊啊~
早晨的雪片大,喜歡過兩個啦~先喜歡那個走人的,後才是老道士~
淩秋親~望,銅麵,真的,很龍套……
玄冥洛誦大,乃這句話說的太經典了……爹不疼娘不愛情人見了往外PAI,噴……
風舞親,虐他是給他洗白啊~這不還沒洗白麽~
小草大,這個,可以考慮一下~
篆殿大,親的想法非常獨特~
穀子~望……
玄冥洛誦大~水……恩,會把兩人做成白煮肉~
不起床大,汗~我把白發給忽略了,沒事,俗語而已而已~
yy大~微笑~是的……
142大說的非常有理~我就是那親媽啊~^^~~~~~~~~~
蟲子親……望……乃們,都,都沒有把油炸當回事~淚,當心我真炸出兩隻人形炸雞來!(瞪眼)
風舞親……= =……我……會……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