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澄澈,萬裏無雲,仿若靜謐的碧藍湖水,不見圈圈波紋。

集市上,人頭攢動,販賣各種新奇玩意的攤販賣力吆喝。

走幾步可見雜耍,圈外圍滿了看客。

另有胡人胸前掛著托盤,盤上擺著中原不常見的花卉種子及小型擺件。

謝南梔被這壯麗景象震驚得連連讚歎。

“原來盛京城內竟有這麽多人!”走幾步便要伸長脖子眺望,“督主,這裏好些東西我從未見過!”

顧危笑的含蓄,怕她走散,伸出自己右手:“你牽著本督衣袖,莫要走失了。”

小女娘欣喜牽住,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孩一般率真純粹。

也是,謝南梔被囚在府內數年,可不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娃娃。

又聽他說:“這才哪到哪,以前萬人空巷的時候,那才叫盛世。”

小女娘向他投去豔羨的目光,卻見他眸中星光隱匿,化為晦暗。

“隻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謝南梔不太理解,一手牽著衣袖,另一隻手握住男人小拇指,寬慰道:“怎麽會?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定會再見。”

前世的她從不奢求自己能在世間自由穿行。

到死,她也沒有體會過上街遊玩的樂趣。

可現在,她不僅能賞燈會,逛集市,就連揚州她都去過。

隻要活著,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顧危看著她有片刻出神,小拇指在她掌心勾了勾。

“逛這麽久累了沒有?要不要換換口味,去醉仙樓吃一頓?”

醉仙樓作為京中第一酒樓,滿負盛名。

尤其是這特殊日子,樓內賓客絡繹不絕。

謝南梔和顧危到時,正巧二樓隻剩下一間包廂。

店小二領著二人往房間去:“二位客官來得真是時候,這間廂房位置視野極佳。”

語畢,他把兩邊窗戶打開,左側能直視街上景象,右側能望見一樓正堂。

“二位客官要吃些什麽?我們店正在搞活動,若是結發夫妻還能享受半價折扣。”

“不......我們不是——”謝南梔紅著臉解釋。

“行,就按你們活動來。”顧危出聲打斷。

這是默認的意思?

可他倆根本不是那回事!

小嬌娘羞赧萬分,難道督主在乎的是那半價優惠?

謝南梔看不明白他的心思,又聽店小二問道:“那二位可要對詩?若是對得好,還能免費飲酒。”

“我聽聞你們店的詩就連才子謝辭舟也都對不出來,我們還是不獻醜了罷......”她故意提及。

“謝郎君這幾日不曾來過我們店,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說到這個,店小二還有些疑惑,“來吃飯的客人們聽聞謝郎君都對不出來,參加活動的人就更少了。”

謝南梔嫣然一笑,打聽完情報,她隨意應付兩句。

店小二識趣,領著單子退下。

樓內雖賓客繁多,但上菜的速度卻極快。

顧危用筷子將蒸雞撕開,給小女娘夾一個雞腿,又給自己夾了個雞翅。

“試試,看看和督主府上的有何區別。”

謝南梔慢吞吞吃起來,汁水飽滿,雞肉滑嫩,正想回督主的話,聽聞樓下一陣喧鬧,她朝窗外看去。

原是謝辭舟站在堂內對出樓內詩句,引得旁人慶賀。

他本人笑得倨傲,下巴微仰,一派清高。

與他一行的同窗好友勾肩搭背,暢所欲言。

店小二不敢招惹這群公子哥們,躬腰上前詢問:“謝郎君,二樓包廂此刻已滿,您和您的朋友要不坐一樓大堂?”

謝辭舟環視一圈,一樓堂內人也不少,零星幾桌還有空位。

他擺手,隨和道:“無妨,一樓即可。”

“喲!辭舟兄向來不同我們一起喝酒,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有人勾上他的脖子調笑。

他尋著位置坐下,招呼小二上酒:“今日喝酒事小,主要還是想見識見識外國使臣朝拜。”

每五年便有一次大型使臣朝拜,對於他們這些公子哥來說,什麽場麵沒見過,不過是來湊湊熱鬧。

可這回對於謝辭舟卻不一樣。

一好友大笑點明:“你們這就不懂了吧!今日是謝大將軍親自迎接使臣,這般榮譽,辭舟兄當然要請我們宴飲啦!”

一桌公子哥們哄笑一團,謝辭舟脊背挺直,享受旁人吹捧。

謝南梔將他們那桌盡收眼底,她如何不知,謝辭舟根本就是虛榮心作祟。

她故意放出謠言,為的就是引他前來。

他這麽好臉麵愛出風頭的人,定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小女娘輕勾嘴角,忽而聽聞外麵有人高呼。

“使臣來啦!”

街上立時圍個水泄不通。

......

城牆外,壯大的隊伍漸近。

謝淮披甲戴胄站於巍峨城牆上俯瞰一切。

“將軍,使臣隊伍臨近,是否開城門?”

“開!”

謝淮轉身,忽而瞥見城牆下的不遠處有道熟悉身影。

那抹聘婷的白跪在菩提樹下祈禱,不染世俗紛擾。

她怎麽來了?

謝淮心中納悶,多看幾眼。

她安安靜靜跪在那,跪得虔誠。

好似周遭一切喧囂與她隔絕。

來不及耽擱,他匆匆收回視線,走下台階,上馬。

兩行隊伍停在城門外,打頭的是六名騎士,之後的馬車鋪陳華麗,簷頂掛著五彩流蘇,流蘇之下是影影綽綽可見車內的薄紗。

謝淮騎馬上前:“我乃大梁驃騎大將軍,特此前來迎接使臣。”

馬車下麵徒步的仆侍掀開薄紗,裏麵的使臣露出相貌。

他站起身:“大將軍好生威風!”

寒暄客套一陣,冗長的隊伍才啟程繼續往城內行駛。

京城內,官兵清路,黎民百姓擠在道路兩旁。

謝淮騎馬走在隊伍前排,一眼望去尤為肅穆。

謝南梔挑眉看向街上盛景,曾經在她心中,謝淮的形象就如此刻一般偉岸。

如果他能分給自己一點父愛,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秘密,或許現在的她就和謝辭舟一般,在好友間炫耀自己的父親。

她起身站在窗邊,看著底下被擁護的男人冷笑一聲。

隻可惜,沒有如果。

現在的她不羨慕謝辭舟,更不覺得謝淮是個什麽好貨色。

她在期待,期待今晚好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