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時候,雲時蘇收到了顧孝哲的簡訊,上麵隻有言簡意賅的一行字:醒了嗎?我一會忙完去醫院看你。

捧著手機,雲時蘇的唇角微微翹起,她正要給顧孝哲回簡訊,病房的們卻突然被從外撞開,她還沒來得及抬頭看發生了什麽,無數的閃光燈就已經湧了上來,紛紛對準了她蒼白的臉。

喧鬧和嘈雜的將她淹沒,四周是長槍短炮和記者們興奮而又躍躍欲試的眼神。

“雲時蘇小姐,請問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焱城?”

“還有,你為什麽住院?”

“當年百瀾社將你開除,聽說你去了偏遠的山村,這事是真的嗎?”

雲時蘇的臉色青白交錯,她看著那些快要遞到自己臉上的話筒,本能的用手堵了堵臉。

她越是這樣,記者就越是興致高漲,好不容易逮住已經兩年不在焱城出現的雲時蘇,他們又怎麽肯放棄這個拿道現場新聞的好機會?

“雲時蘇,兩年前你用聲音蠱惑了一個孩子,使她忘記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導致她的母親宋頌跳樓自殺,這是不是可以證明,你是個用聲音騙人的魔鬼?”

人們總喜歡將與自己不同的人視為異類,所以他們在對待與自己不同的人時總是分外的苛刻。

雲時蘇柔美的臉龐不知何時變得冷漠,她咬著牙,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吼:“我不是魔鬼!我也沒有用聲音騙人!”

聽到她開腔,記者們更加興奮了,無數閃光燈在她臉上不停的閃來閃去,問題更是越來越咄咄逼人:“既然你不是魔鬼,為什麽隻用聲音就能給人心理暗示嗎?”

“雲時蘇,時隔兩年,你對兩年前宋頌自殺的事有沒有想說的?你有沒有對她感到歉意?”

“對啊對啊,你就對宋頌的死這麽無動於衷嗎?她可是因為你才死的,殺人要償命。”

這話一出,引來眾人所謂“正義”的附和聲:“殺人償命!要魔鬼雲時蘇給宋頌償命!”

所有的記者朝她擁了過來,有人推搡她,將她從**扯下來,她沒站穩,就那麽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兩個男記者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又上來幾個女記者對準了她的臉結結實實的扇過去,他們原本來自不同的報社,本是競爭關係,在此刻卻出奇的團結。

沒有人在乎真相是什麽,輿論指向的方向,就是大眾們以為的真相所在。

女人尖銳的指甲劃破了雲時蘇臉,她疼的蹙眉,臉上火辣辣的疼。義憤填膺的人群裏,有人朝她丟來了一隻話筒,她想躲,卻因為被人抓著,躲不開。

也真是巧,那話筒恰好就砸在雲時蘇包裹著紗布的傷口上。

鮮紅的血浸染透了白色的紗布,身邊的記者們緩緩放開了她,她摔在地上麻木了,地麵冰冷,她難受的哭都哭不出來。

大概是她命賤,所以總將災禍帶給別人,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身形頎長的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氣場在某些時刻就是一種難以忽略的存在,原本還堵在門口的記者們紛紛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來。

顧孝哲毫不客氣的推開圍在雲時蘇身邊的兩個記者,拉住她的手就將她扯進了懷裏護住,他剛處理完公司的事,一聽說醫院這邊雲時蘇出了事就趕了過來,身上還穿著纖塵不染的白色襯衣跟熨燙的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褲。

顧孝哲垂眸睨著她蒼白如紙一般的臉,心跟著抽痛了一下子,這個女人總有辦法將自己弄的狼狽不堪的出現在他麵前。

他臉色陰沉的可怕,像冷峭的崖壁,隻冷冷掃了那些人一眼,那些記者們就立即給嚇的怔在原地。

他用平靜無瀾的語氣對身後的特助說:“把屋裏這些人都送進警局,一個也別放過。”

有人覺得委屈:“顧先生!我們剛剛沒有動手!”

顧孝哲被捏成荼白色的指關節傳來“咯吱”的響聲,他擁著雲時蘇,背對那些人道:“我耐心不好,再不滾出去等會兒就不是進警察局這麽簡單了。”

話畢,房間裏鴉雀無聲,大批記者們識相的走了出去。

病房裏終於重新陷入安靜,顧孝哲挑起雲時蘇尖尖的下巴,一動不動的與她對視。

雲時蘇眼眶泛紅,眼睛卻是明亮的,像極了一隻兔子。顧孝哲沒忍住俯身湊到她耳邊,咬著牙問:“雲小姐,你還能把自己搞的再狼狽一點兒嗎?”

雲時蘇咬緊了唇,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拽住顧孝哲的手臂才勉強站立。

她鼻頭紅紅的,仰起臉看他時,忽然就落下淚來。

剛剛那樣的場麵,她都沒哭,怎麽這會兒反倒掉眼淚?

顧孝哲嫌棄的皺著眉,伸手把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裏。

雲時蘇沒推開她,兩年來的所有傷痛、委屈和愧疚劈頭蓋臉的湧上來,她忍不住失聲痛哭。

那天的雲時蘇不知哭了多久,隻覺得渾身都快要給凍冰了。那是她二十餘年來,第一次哭的那麽淋漓盡致,淚是熱的,可男人的懷抱卻是冷的,他渾身上下明明寒意料峭,卻如同一塊溺水浮木,令她拚命的想要抓住。

後來處理傷口重新縫合時,雲時蘇躺在縫合室裏,像是被抽光了渾身的力氣,眼睛也腫的睜不開。

顧孝哲就一言不發的守在她身邊,雙氧水清洗傷口時,他看著她把下唇都咬破卻不肯吭一聲。

“總裁。”

特助敲了敲門,站在門外:“公司那邊有電話找您,您看是不是……”

“等一會兒。”

雲時蘇伸出白皙的手指拽了拽顧孝哲的袖口:“我自己待在這兒就好,你去忙吧。”

顧孝哲睨她一眼,竟真就起身走了出去。

雲時蘇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拐角,久久未收回目光。

傷口上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雲時蘇沒忍住驚呼出聲來:“醫生……”

負責給她縫合的是個挺年輕的女醫生,瞄她一眼後不冷不熱的說:“麻醉用完了,這麽縫肯定會疼的,你要實在忍不住就咬著自己的袖子,一會兒就好了。”

細小的針貫穿,細細密密的疼痛令雲時蘇下意識咬緊了下唇,頃刻之間唇齒間便有一股血腥味兒彌漫,縫合隻用了幾分鍾,她卻覺得已經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

縫合之後,女醫生便洗手準備離開,雲時蘇忍著疼痛從縫合的**坐了起來,“不包紮了嗎?”

女醫生不屑的撇了撇嘴,剛剛要不是看在顧孝哲的麵子上,她才不給雲時蘇縫合呢。

“包紮?紗布是給好人用的,給你這種害死過人的人用,我覺得浪費!”

女醫生擰著門把拉開了門,然而還沒等邁出去腳步,就被一道筆直的身影擋住。

顧孝哲眉峰微擰,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微凜的戾氣,目光鎖在女醫生身上:“你剛剛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