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蓮起你偏偏不是?

再見到段雲生已經是三年後,這兩三年段雲生依著段家的財勢開了家鏢局,接著由父母作主娶了僅有數麵之緣的妻,妻子有孕後,在妻的有意為之下,扶了跟妻一起陪嫁過來的貼身丫環為側室,如今側室也誕下一女,一日段雲生看著未滿周歲女兒那小巧的腳,便想起山中的蓮起。

數日後,段雲生按排好府裏一切就帶著奴仆往山裏走,他要去接那住在山裏不沾染人世塵煙的蓮起。那日,段雲生一到山腳下就聽到滿山的蕭聲,蕭聲淒淒,如歎君不回,蕭聲宛轉,猶如相思不盡,段雲生聽的如癡如醉,又驚又喜,雖然早就知道蓮起不會變心,但心中還是不免擔憂,畢竟蓮起是那樣的美,走到山腳下又聽見山卻下的居民說山裏蕭聲時常日夜不歇,段雲生對蓮起更起了憐惜之意,隻恨不能馬上抱緊蓮起在懷,帶蓮起入段家與蓮起做正真的夫妻。

段雲生雖然焦急,但畢竟出身世家,身後還跟著家仆馬夫,自己已是一間鏢局之主,不好失態,隻能一步一步的走,倒是蓮起毫無顧忌,段雲生騎在馬上,見蓮起急急向他飛奔而來,那飛揚在空中的發絲,絲絲如魔手,一絲一縷的緊緊纏住他的心。

段雲生再見蓮起,隻急著把蓮起帶回段家,好一親芳澤,而蓮起再見段雲生,一心隻想偕段雲生回山中,一起看日初,一起睡竹床,一起走在山裏小路,偶遇路途顛簸便手指交纏,互相扶持;終於他們有了不同的意見,段雲生麵對著與印象中不同的蓮起忍不住皺了眉。

“為什麽不住這裏呢?這裏已經很好了。”

麵對蓮起的問題,段雲生隻能背手轉身不語,他怎麽能夠告訴蓮起山下還有他的鏢局、段家、他的一雙兒女和妻妾,他無法留在這裏隻與蓮起相守一世,他有他的抱負,他的責任,他既然享受了段家給他帶來的好處,便要負起興旺段家的責任,段雲生走在蓮起前麵五六步,身裏傳來蓮起聲聲呼喚,也隻能置之不理自逕進了馬車,蓮起在馬車下低聲哀求段雲生下車進竹屋,段雲生坐在原本要用來接蓮起回段家的馬車裏冷著臉,他從來沒有想到蓮起會不想下山,他也無法回答蓮起,為什麽他不能像住在半山腰上的獵戶阿生一樣?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段雲生人就在同蓮在此山中,就在小屋外,距離蓮起不到十步之遙,可是蓮起還是忍不住坐回窗邊的矮榻上吹了蕭,他已經習慣在思念那些相依的日子時就**,用段雲生為他做的竹蕭,如今段雲生人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還是思念著段雲生,蓮起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

蓮起覺得胸口一陣難受,他不明所以,妖沒有心,他卻覺得心痛,水珠落在竹桌上啪答啪答,那來的水?伸手往臉頰一摸,蓮起才發現那是他的淚,可是他從沒有流過淚,他茫然的抬頭,段雲生恰巧推門而入,蓮起舉起沾著淚水的手指問段雲生,“我這是怎麽了?”

段雲生心頭一陣氣血翻湧,忍不住向前將人緊緊擁住,抬起蓮起的下巴便了覆了上去,蓮起但覺唇上一軟,壓吮吸舔種種滋味新奇,前所未有,段雲生的氣息環蓋周身,憶起獵戶阿生一個月裏總幾日會把大狗子抱出房裏,與妻子燕好一番,蓮起疑心暗生,他是男子之身要如何與段雲生共赴雲雨?但肌膚相親的感覺陌生又美好,甚至比微風吹撫、細雨撲麵還醉人,在蓮起心中段雲生仍無所不知,蓮起心想段雲生必定有他辦法。

床帳緩落,衣衫盡退,段雲生才赫然發生蓮起不是女人,他手握成拳與起,心中又驚又氣,隻覺得自己所有的心心念念都變成一場笑話,憤而離身,蓮起追下床,跪俯在段雲生腳邊跟他解釋自己非人,是妖,不是存心著女裝欺騙段雲生,全因初化人時一時誤會著了女裝,後來便是習慣了,蓮起說了好久,淚水不停落下,像幾百年不曾流過的淚都在這一刻流盡,可惜,段雲生依舊沒有留下來,隻留下一對白玉鑲金的玉鞋。

玉鞋並不合蓮起的腳,蓮起穿起玉鞋腳便感到痛,但跟**一樣,蓮起改不了**的習慣,也忍不住不去穿那雙段雲生留下的玉鞋,況且腳痛了,胸口下那種奇怪又難受的感覺就會輕一點,從那天起蓮起開始穿鞋,蓮起時常穿著鞋,拿著蕭,忍著腳痛,一次一次走著他和段雲生走過的路,段雲生離去前那句話像刀,每想到到一次便切割一次蓮起的心。

段雲生說:“人說世間花妖皆為女子,為何蓮起你…偏偏不是?”

蓮起不懂,段雲生既可以接受他是妖,為何不能接受他是男子?

段雲生走後,蓮起拿著蕭吹了一天一夜一瞬不歇,山裏分分秒秒的回**著蕭聲,蕭聲淒淒如蓮起的哀傷,蕭聲蕭瑟如蓮起的不甘不服,蕭聲颯颯如蓮起隱隱的絕望,蓮起不知不覺用了法力**,蕭聲引得整個山裏植物動作同哀,任是經常走在山裏的獵戶阿生也忍不住覺得害怕,他在山裏走了一天,也沒見到個人影,但蕭聲如影隨形宛若黑夜裏的利箭,不知何時就會破風而出。

從三年前起,山裏時有若似無的蕭聲,但從未像這天一樣充滿肅殺之氣,第二日獵戶下山賣孤皮子時跟村裏人說了這事,第三天市集間流傳著山裏有妖傷人,到了第十天山裏有吃人妖的故事就傳開了,而且人人信誓旦旦指稱某某某曾親眼所見,某某某又如何九死一生逃回村裏。

月餘,阿生為獵鹿傷了腳,不及趕在天晚前回家,黑夜在山裏趕路最為不智,阿生常年走在山裏又怎麽會不知,隻好找個地方就近屈一夜,整個山裏蕭聲淒厲,像是惡鬼一聲聲撕著喉嚨在問“為什麽?”,阿生的妻站在門口越聽越怕,耐不住擔心,沒等到天亮就上山尋阿生,身為獵戶的妻子她也知道摸黑上山是最不智的行為,可是她擔心,她害怕,她等不及天亮。

第二天下午獵阿生才回,而妻子始終不歸,阿生牽著號淘大哭的大狗子下山找人幫忙,眾人把山裏巡了兩遍也不見獵戶之妻,待眾人走後,蓮起走到他出生的那個小潭邊,看著潭裏鳥絲隨著水流飄搖,就飄散在潭中水草之中,蓮起蹲下看著獵戶阿生妻子的臉,蓮起想起昨天他**時感受到有人落入潭裏,那時他心中有起過要救人的念頭,就像之前百年來他常做的那樣,但昨晚念頭隻是念頭,他人一直坐在窗前矮榻上吹著蕭,吹著蕭。

之後,獵戶尋來,那聲聲呼喊,在蕭聲中與蕭聲呼應著,蓮起吹的更沈醉,他覺得蕭聲中夾著獵戶阿聲的哭喊似乎更澎湃,更解胸中那一團不解和不願,蓮起看著水裏獵戶之妻瞪的大大的眼,像是在問他“為什麽?”,蓮起笑了,他也有好多為什麽想問,但段雲生隻說他不能留下來,不能與身為男子的他在一起。

蓮起站了起來,他招來了蝶,成千上萬的蝶飛舞在潭麵形成一個人形,上山尋人的人很快就發現這個異象,發現潭底的獵戶之妻,獵戶阿生和大狗子撕著喉嚨般哭了起來,蓮起覺得有些煩躁,怎麽找到人還不下山呢?

他仰起頭來喚來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