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是人?

“我娘都放米缸裏”算什麽答案?

蓮起皺起眉看著傅敬堯,他問的問題明明是放米缸裏要做什麽,結果傅敬堯給他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所以蓮起仍是一臉問號,因為他自覺沒有得到解答,傅敬堯看著蓮起那一臉疑惑,抓抓後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他從來沒有想過錢袋放米缸裏做什麽?他放米缸是因為他娘都把錢袋放米缸裏啊。

掏了幾圈,總算掏到錢袋,傅敬堯把錢袋從缸裏拎出來,但米缸裏隨著傅敬堯的動作出來不隻有錢袋,蓮起頭一探,指著隻冒出一個小角的東西問:“那是什麽?你怎麽什麽都放米缸裏了?”

傅敬堯回頭看著那個東西,沈默了一下,蓮起又問了一次,傅敬堯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做什麽生死攸關的決定,才輕聲答道:“是玉鞋。”

蓮起看著眼前的玉鞋先是一愣,表情一時有些恍惚,看似在看玉鞋,又好似透過了玉鞋看見了別的,傅敬堯叫了他一聲,蓮起茫然的轉頭看向傅敬堯,那樣子分明是失了神,傅敬堯又喊了蓮起一次,蓮起才眨了幾下眼睛,回神,指著傅敬堯手中的玉鞋說:“把這也帶上。”

傅敬堯點點頭,把玉鞋塞進了袍袱裏,心中有些難過,因為蓮起對於段雲生還是不能忘懷,明明段雲生對蓮起做了那麽多傷害蓮起的事,不可原諒的事,可蓮起還是要帶著段雲生的玉鞋。

“小甲、小乙,出來,走了。”

蓮起見傅敬堯把玉鞋放到袍袱裏後,就站起來轉身對著竹屋裏喊,兩隻已經站在門邊張望良久的猴子,這才敢跑出門外,蓮起伸出手,原意是想牽著猴子走,誰知跑在前麵那猴卻順著蓮起的手,爬到蓮起身上緊緊抱著他,蓮起愣了一下,這一愣另一隻就跟著爬到他背上,也緊緊抱著他,蓮起之前從沒有抱過猴子,甚至連牽小甲、小乙手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蓮起本來就沒有與動物接近的習慣,尤其動物身上都有一股味。

不過此時蓮起卻沒有聞到什麽味道,他心想可能是傅敬堯知道他喜潔,天天帶著猴子洗澡,故而小甲、小乙身上才沒什麽味,隻是沒什麽味歸沒有什麽味,對於與人都極少親近的蓮起來說,這樣前後都讓猴緊緊的抱著還是有點不適應,不舒服,而且還覺得身子重。

蓮起拉住後麵那隻猴的腳想把牠扯下去,猴子驚叫了起來,傅敬堯連忙接手把猴抱過去,蓮起才覺得身上輕一點,又扯前麵的小甲,小甲看到早先小乙的遭遇,蓮起手一握住牠的腳,牠就乖乖順著勢下去,沒有遭到皮肉拉扯之痛,傅敬堯見小甲也被扯下,指指後背讓小甲爬上去,但小甲卻搖了搖頭,隻是牽住傅敬的手。

就在傅敬堯感動著小甲的體貼的時候,蓮起揉著肩膀,心驚膽跳,曾經他可以一手舉起如一隻大牛一般大小的石頭,走上一個時辰,但現在兩隻猴子的重量就叫他肩頭受不了,他到底是怎麽了呢?

除了法術仍在,其他方麵,他倒與一般凡人越來越相像了,這時,老和尚一句話突然躍進腦裏,“你怎麽知道你是妖不是人?”那天老和尚還在他眼前第一次施了法,一轉眼人就到了佛前大殿,一轉眼又到了老鬆樹下,把他的茶杯注滿。

難道他一直誤會了,其實他是人?

不,這不可能,他曾隻有花的形體,隻能待在山頂上的小潭裏,他曾經不用吃喝拉撒,隻要陽光和水就可以活,沒有人是這樣的。

“蓮起?”

蓮起從思緒裏回神,傅敬堯已經走到他的前方,小乙在傅敬堯的身上,小甲讓傅敬堯牽著,傅敬堯身上還背著兩個袍袱,看起來有些狼狽,蓮起走到傅敬堯旁邊,直接拿走一個袍袱甩到肩上,他們的路還長著,不論是誰都不該負擔太重而增加生病或跌倒的機會。

蓮起把袍袱背到肩上就開始走,傅敬堯慢了他一步,從蓮起的左後方,一邊走一邊望著蓮起,蓮起的發從來不束,總是隨風飄揚著,在被吹起的發絲和發絲中間,傅敬堯可以看見他如羊脂玉般的脖子,以及脖子和發交際那微卷的細發,山上風亂,一些發可能被吹到臉前遮住蓮起的臉,蓮起用手把發別於耳後,那因蓮起動作而露出的耳朵,美的讓傅敬堯時常要花盡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張口去含。

“在發什麽呆?跟上,那些人馬已經過了半山腰了。”

蓮起回頭,傅敬堯有種被抓的正著的感覺,馬上覺得臉燒燙,雖然蓮起早跟他說過他沒有辨心音的能力,但看著蓮起那張無潔的臉龐,傅敬堯總是忍不住感到自慚形穢,尤其他對蓮起懷有妄想。

山神廟前,李項曲停了下來,他命軍隊在這裏暫時休息,自己走到後頭去探視受傷人員和馬匹,這一路,他們有三十多人受傷,十二隻馬受損,這個人馬的損耗可以說比他預計的少,但也可以說在他意料之外。

李項曲聽了段雲生的說法,原以為會有妖物做亂,雖說他手下士兵眾多且訓練有素,但妖物會妖法,凡人武藝再精進,陣列再緊密,想來也難敵妖法,所以他早就預想會有為數不少的人馬折損,隻是,這一路從山下走上山來,雖一直有人受傷,但卻不是被妖法所傷,反倒像人為所致,他的人馬明明都是落陷阱,才受了傷。

隻是,這一個說小不小,說大也說不上大的吞人山,居然短短一段路就設了那麽多陷阱,而且各個都是難逃的陷阱,這也太匪疑所思了,這吞人山裏竟究有什麽寶物要讓人設那麽多陷阱去保護?而且整個山頭的陷阱作用正常,看起來就知道有人在細心維護著,又是誰有那麽大的耐心和體力,耗費這麽多時間和精力在做這些事?

“怎麽樣?還撐得住嗎?”

眼前最後一個受傷的,是李項曲手下的百夫長,這百夫長踩到獸夾時雖然仗著本身的力氣和敏捷躲過,卻躲不過垂墜懸**而來的樹幹,他被樹幹從正麵擊中,當場被撞飛,大家除去危險時,他已經捂著肚子,不醒人事。

在人馬受傷的那個當下李項曲其實是憤怒的,兩軍交戰,死傷人數定不比現在少,可是那拚的是武力和能力,可現在,他們在明,敵人在暗,他們連敵軍有多少實力,甚至是不是人都不知道,走在路上,簡值像是活箭靶,這叫李項曲如何服氣?如何不怒?這一個個士兵,不論前卒,還是百夫長,千夫長,都是跟著他李項曲常年征戰好不容易一起活下來的兄弟,他怎麽能讓他李項曲的兄弟傷的這樣不明不白。

但是,現在李項曲卻不這麽想了。

剛才他冷靜想過了,一路上受傷的人傷的雖重,但那些傷都不致死,經過及時救治,大部份隻要好好療養,經過一段時間定可以完好如初,這麽一看,那些陷阱設置的目的倒不在傷人,反而像隻想嚇退上山的人。

姑且不論設置陷的目的,李項曲真的由衷佩服那設置陷阱的人,所有的陷阱都環環相扣,隻要一觸及,沒有一個人可以逃過,這心思之細密,手法之精巧,放眼朝庭裏根本沒有人可以與之比擬。

李項曲突然很想見這個人,他不禁幻想,如果這個人可以為他所用,那麽他的軍隊一定會如虎添翼,將無所披敵,再也沒有對手,他的李家軍以後連名號都能嚇退敵人。

“李將軍,怎麽不動了?這才走了一半。”

李項曲回頭望向發話的段雲生,對於段雲生這個人,李項曲實在喜歡不起來,莫說段雲生空有一身好武藝卻不肯報效國家,為黎民百姓固守山河,讓人民安居樂業,不用受外患侵略之苦;就段雲生所言,雖然段雲生隱暪許多,不肯直言不諱,但李項曲從那斷斷續續的描述裏,發現那名叫蓮起的花妖從無害段雲生之意,反倒曾救了段雲生一命,且使他返老還童。

雖說段雲生口口聲聲一切都是為了聖上,為了江山社稷,李項曲也明白如真有蓮起的存在,那聖上或許有救,可是,對段雲生這種恩將仇報的人,李項曲真的為之不恥,如果他軍隊裏有這種人,他一定命人馬上砍下這種人的頭。

“段公子,你沒見我隊上的兄弟又有人受傷了嗎?”

段雲生低頭一看,心中充滿著不耐,人都還沒死吶,幹嘛為這一個人把大隊人馬停下,但段雲生這些心思臉上是看不出來的,隻見段雲生露出真摯表情說:“這位兄弟受傷段某也真心感到難過,可我們懷有聖上的旨意,實擔擱不得,若這位兄弟實再無法再跟著隊伍行走,不如讓這位兄弟就地休息,我們返程時再接他一起同回京城好生安置可好?”

李項曲瞇起了眼睛,斜眼看向段雲生道:“你不是說山裏有妖嗎?丟我這百夫長一個人在這裏,如果被妖吃了怎麽辦?”

“你放心,那妖不吃人的。”

段雲生話完,李項曲就笑了,笑的張狂。

“是啊,那妖不吃人,還救了你,但你現在卻領著我們去抓他,這年頭一不好,真的什麽事都有,妖不害人,反倒是人會害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