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情願他能忘
蓮起的話讓段雲生啞口無言,但讓段雲生倒退了三步的卻是蓮起臉上的表情,蓮起說那些話的時候臉上是笑的,那樣甜甜的笑著,就像以前同居在山裏時,伸手接他遞上的蘋果時臉上的笑,蓮起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可是他的表情卻讓段雲生覺得陌生,甚至害怕。
不,他不能就這樣退縮了,他想要再次體會那種身體裏充滿靈氣,練起任何招式都如魚得水的感覺,他想要長生不老,他要稱霸武林,他想要這個天下,他要坐到高台上,那一切該是他的,他的,甚至連眼前這個美麗的蓮起,也應該待在他的懷抱裏才對。
想到這裏,段雲生不得不埋怨起那個白胡子和尚,都是那個和尚慫恿,讓他一時昏了頭,他才把蓮起推到皇甫毓的手裏,搞到現在蓮起居然那麽怨他,居然用這種臉、這種樣子對著他,否則蓮起那麽愛他,怎麽可能這樣對他呢?當初蓮起一發現他有生命之危,可是寧可弄得自己瀕臨死忘也要救他的。
“蓮兒,都怪我一時被侯位迷惑了,你知道的,我有能力,我肯努力,我武功高強,我做事果決,可就因為我不是長嫡子這一切就被抹滅了,我真的不甘心,我不服氣啊,我也想要光宗耀祖,我想要讓我的子孫以為我榮,所以我才會耐不住侯位的**,才會鑄成如此大錯,可蓮兒,我後悔了,我可以補救的,我可以補救的,我這就帶著你回山上,我們回去我們的竹屋裏,我每天早上給你摘蘋果,去采茶葉曬茶給你泡茶,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我跟你,好嗎?”
什麽叫氣極反笑,蓮起現在就是,原來人氣到一種程度,真的會找不到任何言語能表達,最後隻能露出一種帶著嘲諷的苦笑,三番兩次把他丟下,最後還把他獻給別人放血割肉解毒,這樣一個人,居然還以為自己還想要跟他一生一世?他蓮起在這人的眼裏是有多愚蠢?居然在這種當下,還敢說出這樣的話?
“段侯爺,你說,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去那山裏?那山裏有我身上的精繡壯錦成製的衣服嗎?這件衣服製一件可以抵一個小城的一個月的稅收,而這樣的衣服,我有幾件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跟你回山裏可天天有千年老蔘茶喝嗎?我現在不愛茶葉的味了,就愛喝千年蔘茶,還天天吃魚翅燕窩羹吶,這些跟你走以後你能供我嗎?就算你辦得到,又能供我多久呢?可我隻要不離開這個皇宮裏,聖上卻可以承諾這些,而且隻會更多不會減少一分。”
段雲生語哽,他沒想到蓮起會提這些,在段雲生的眼裏,蓮起應該要清白無暇,心無欲求才是。
“蓮兒,你說什麽呢?你忘了你不殺生,不吃肉的嗎?”
蓮起笑了,他沒忘啊,他就是忘不了才那麽痛苦,他倒情願他能忘。
“我吃肉,在這裏我跟你們一樣,連人肉也吃,你知道紫河車嗎?皇甫毓吃,我也吃,你知道什麽樣的紫河車最好嗎?不是等孕婦產後的,而是找懷孕未滿六個月的胎兒,以藥催落而製,有時候,連眼睛都有了吶。”
看著段雲生驚愕的樣子,蓮起又笑了,哈哈大笑,笑的豔麗又狂放,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蓮起走到段雲生麵前不到一步的地方停下,對著他的臉輕聲的說:“我原來在山裏不殺生也不吃肉,更不用說吃人了,可你們卻要把我弄到山下來,非逼得我吃人,你來找我是為了永生是嗎?我已經沒有辦法令任何人永生不死,也沒有辦法再救任何人了,我已經不是蓮妖,隻是個像你一樣的人,會吃人肉的人,治好了皇甫毓以後,我身上已經不存任何一絲靈氣,我甚至連再化回蓮花樣子的能力都沒有了,我就是個人而已,一個會餓,會吃,會拉屎的人,你說,我這樣一個人何不待在這皇宮裏享福,要跟你上山去吃苦做什麽呢?”
蓮起又走進了一步,段雲生退了一步。
蓮起笑了,笑的很美。
“段侯爺,見到我這狐裘大衣了沒,要製這件狐裘聽說要十多隻未滿一歲的雪狐幼獸才能製成吶,除了聖上,有誰有這種能力呢?段候爺,您的一切還不是聖上給的,你說,我有那個道理不留聖上身邊,卻往你懷裏鑽?”
說沒有恨也是不可能的,撇去往昔日情情愛愛,恩恩怨怨不說,就是今日段雲生害得他和傅敬堯成了這般樣子,蓮起也是恨段雲生的,所以,原來隻想要說退段雲生的一番話,卻忍不住越來越刻薄。
“你以為那皇甫毓真心對你好?”
段雲生抓著蓮起的下巴,強迫蓮起對著他,小韭子上前阻攔,還被段雲生一掌打傷,摔跌在地。
“跟你一起被抓的那個人,被你叫做家人的那個人醒了嗎?沒醒吧?你知道他為什麽不醒嗎?那是皇甫毓下的手,皇甫毓答應了老和尚不讓那個人醒,老和尚不知道要讓那個人昏迷不醒,取那個人什麽東西好成仙,他就快成功了,你那個家人就快死了。”
蓮起被段雲生一把推到地上,他呆望著段雲生,他不懂段雲生在說什麽,皇甫毓明明答應他,隻要他好好的待在皇宮裏,隻要他聽話,皇甫毓就會找人治好傅敬堯,皇甫毓答應他了。
“來人,段侯無禮衝撞蓮皇貴妃,意圖調戲,將之拿下,押進刑部候審。”
蓮起看向說話的人,他顫抖的嘴唇,好一會才能開口,“皇甫毓,他說的都是真的?”
皇甫毓並沒有去看仍在做困獸之鬥的段雲生,他隻是走到蓮起跟前,對著蓮起伸出手道:“蓮兒,你剛也說了,你什麽法術都沒有了,待在朕的身邊,你就是朕的皇貴妃,救朕一命的仙妃,你要想離開朕,先不說你離不離得開這個皇宮,就是朕放了你,你隻會變成一個沒有法術的妖,朕可以斷言,這天下再大,卻沒有一處能容得下一隻沒有法術的妖。”
皇甫毓再露出溫柔一笑,把手伸的更靠近蓮起。
“蓮兒,做朕的蓮兒,與朕共擁江山,以後你不吃肉便不用吃肉,你喜歡白狐裘,莫說是未滿一歲幼年雪狐的毛皮,就是你要以初生雪狐毛皮來製衣,朕也會為你辦到,蓮兒,跟朕回屋裏吧,這天寒露重,你在這裏吹風受凍,朕真心不拾。”
皇甫毓從來不逃避他的問題,總是有什麽答什麽,可是現在皇甫毓卻回避他的問題,那段雲生所說的事便是真的了,他自以為為了傅敬堯一命受盡苦難,連成仙的資格也失去了,誰知道,他卻是在害傅敬堯,傅敬堯讓他害的就快要沒有命了,而他居然還不知道,他在當著他的皇貴妃,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像猴子一樣讓人觀賞,想著,想著,蓮起笑了,他笑自己怎麽能蠢成這樣子呢?也難怪任誰都要欺淩他。
宮中侍衛雖多,卻不是段雲生的對手,一大群著圍著段雲生卻還是沒能把段雲生拿下,蓮起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還對他伸出手的皇甫毓,人人都說皇甫毓對他好,連剛跑去通風報信的小韭子也天天在他耳邊說,皇甫毓如何獨厚於他,免了他去向皇後問安的禮,特許他自由行走於後宮,隻有他可以不受禮製,可是,卻沒有人想過,他根本不需要這些,他以前在山上,隻要有陽光,有幹淨的水,有傅敬堯,就能很快樂。
“不論如何,至少傅敬堯現在還活著不是嗎?”
蓮起的手在半空中發顫,怎麽就是無法伸到皇甫毓的手裏,不過,這種小事皇甫毓是不會在意的,他伸長了手,把蓮起的手抓緊,一把將蓮起拉到懷裏,皇甫毓攬著蓮起的腰,寵溺的為他撥掉發上的雪,他溫柔的笑著,眼裏有深深的愛戀,“蓮兒,下次莫不要讓朕擔心了。”
蓮起不語跟著皇甫毓,回到皇甫毓為他建的慕蓮閣裏,皇甫毓落座,舉起了杯子,蓮起沒有動作,沒有為皇甫毓倒茶,隻是不言不語的望著西南方,皇甫毓從鼻子裏哼出了一口氣,淡淡的說:“你知道我可以令傅敬堯生,也可以令傅敬堯死。”
蓮起沒有動,隻是淡淡的回:“傅敬堯生,我在,傅敬堯死,我便不在。”
皇甫毓把手裏的杯子砸到地上,拽起蓮起的衣襟,強迫蓮起看著他,“朕對你那裏不如那個傅敬堯了?你竟敢如此威脅朕,你以為朕愛你愛到昏了頭嗎?你以為朕真的就沒你不行了嗎?”
蓮起沒有反抗,沒有掙紮,他看著皇甫毓露出淒楚一笑。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不會殺我的,可是那並不是因為你愛我愛到昏了頭,而是你害怕有一日你又需要解毒緩命,現在我沒那個能力,你並不擔心,隻要留著我,等到你要用的時候總會想到辦法的。”
蓮起握住皇甫毓的手,搶回自己的衣襟,他轉頭望向西南方,“你跟段雲生都一樣,你們自以為愛著我,卻又同時帶著目的來愛我,你們愛我,卻也同時希望身而為妖的我可以帶給你們凡人不可及的東西,你捫心自問,如果我不是妖,不能為你去病解毒,強身健體的話,你還會愛我嗎?還會想要為我製雪狐裘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