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十點多的時候,蘇卿被一串手機鈴聲驚醒。他拿起來一看,是夏意打來的電話,心裏猶豫了一會才按下了接聽鍵。
他聽夏意的聲音,急的正在哭泣,“蘇卿,你快點來……小晤他喝的爛醉就用拳頭去砸電線杆子,我攔都攔不住……他一直在喊你叫你帶他回家……你,快點過來吧。”
蘇卿聽她報完地址,連臉上的淚痕也沒來得及擦就出門了。找到沈如晤的時候,他正倒在電線杆旁邊,地上躺著許多空啤酒瓶子,再仔細一看他的手關節處皮開肉綻的,盡是血跡。夏意臉色發青的陪在他身邊,看到蘇卿時,愣了愣。
“蘇卿,我……”夏意欲言又止,哽咽起來。
“你先回去吧,我會好好把他送回家的,現在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街上也不安全。”他幫夏意叫了輛出租車,付了錢讓她先回去了。
這時他轉身在看沈如晤時,才發現昏黃的路燈下,這個人居然在小聲的抽泣。他蹲下身子把沈如晤攬到懷中,輕拍他的後背安撫他。
沈如晤恍恍惚惚的,覺得懷抱很溫暖,直覺是蘇卿,便抱著他哭起來,嗚咽著說,“媽媽走了,再也回不來了。蘇卿,我知道了好多事,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要怎麽辦……”
蘇卿緊抱著他,看著這個高大的男生在自己懷裏哭泣到不能自抑,忽然間心酸,說不出話來,如鯁在喉。
把沈如晤弄回自己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多了。他用沈如晤的手機打給了沈峰,讓他別太擔心。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用熱水給他洗了把臉,再看他時已經睡著了。蘇秋嚇了一跳,也沒敢多問,把家裏的醫用箱拿出來讓蘇卿給他處理手上的傷口。
蘇卿那拿著酒精棉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手上的傷,血肉模糊的一片,看著都覺得疼,但是他現在睡的死死的,一點知覺都沒有。睡到淩晨的時候,沈如晤又迷迷糊糊的嚷嚷著難受,起來吐了兩次,一直折騰到七點多才又睡了下去。
蘇卿處理了他的嘔吐物,又用熱水給他擦了把臉,聽到他輕微的鼾聲才稍微放下了心。抬頭一看時鍾,去廚房準備了早餐,和蘇秋吃過了之後讓她給學校打了電話請了一天假。蘇秋想問的其實很多,但看他的樣子,也開不了口,囑咐了蘇卿幾句便趕去雜誌社了。
他去浴室衝完澡出來,沈如晤還睡著,隻是睡得不□□穩,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他躺到他身邊,給他掖好被子,閉上眼睛,感到世界安靜不下來,耳邊嗡嗡作響,耳鳴的厲害。
夜幕低沉。沈峰覺得這空****的房子裏安靜的詭異。他拿出櫃子裏珍藏的紅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來,如刀削般堅毅的臉上寫滿了疲憊。這幾日,是他人生中過的最悲愴的幾日。
他看著張萍痛苦的在病**翻滾喘息,看著她被送入手術室,然後再見她時已經沒了呼吸。那張蒼白消瘦的臉,被白布蓋上的時候,讓他一陣天旋地轉。他看著沈如晤趴在張萍的身上痛哭,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說,“你媽媽她,以後不會再被病痛折磨了。”
在這個時刻,自己絕對不能倒下來。他暗暗在心中說道。
安排喪事,選墓地,火化屍體……他前前後後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空去思考些別的事情。現在安靜下來了,他隻覺得,難過的很。這一生,他除了出生那刻,他就沒有哭過,單單這個夜晚,他默默的流著淚。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張萍的時候。素色的棉布連衣裙穿在她身上讓她顯得美麗動人。
這二十年走過來,你還是離我而去了啊,他這麽想著,苦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二十歲時沈峰還在部隊當兵,過年時回了家一趟。張萍的父母便帶著張萍來串門子,說是媒人介紹的,就拉著兩個人同桌吃飯。他還記得,大年夜兩人去門口放鞭炮的時候,她嚇得直往自己背後躲。
親事被父母定了下來,沈峰回部隊的時候還對她說,再等兩年我就回來娶你。張萍站著看他也不說話。後來他常常寫信給她,卻沒收到過一封回信。兩年後,他從部隊退伍回來,張萍卻不見了。
父母說她跟上學認識的男人跑了,張家人尋了好久都沒尋到,把訂金聘禮都退了回來。他已經忘記了當時是什麽樣子的心情,但是當兩年後張萍灰頭土臉的站在他麵前時,他知道自己還愛著她。
她說日子過得很苦,帶著她私奔的男人得病死了。她還說自己懷孕了,在外麵過不下去,回家父母不認她把她趕出了門,沒辦法才找到這裏。
她拿出一疊厚厚的信放在胸口,“我看到這些信的時候就想到你了,我想你應該會給我一個落腳的地方,等這個孩子出生後,我會帶他走的。”
“你不用走,我會娶你,這個孩子我也會好好照顧。”他這麽說著,把她瘦小的身子抱到懷裏,他愛她,不論怎樣,他都願意去愛她。而沈如晤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這個秘密他也要守一輩子。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張萍去世之前,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沈如晤了。張萍知道,這個男人是永遠不會說出來的,他就是那樣把什麽苦都往自己身上攬,她不願意讓孩子誤解他一輩子。
沈如晤醒來的時候,頭很疼,望著天花板回想了一陣,才驚覺這是在蘇卿的家裏。他支起身子,低頭一看,蘇卿正睡在自己的身邊。他坐了會,又躺了回去。
蘇卿大概是被他的動靜吵醒了,睜開眼睛起來,皺著眉頭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手還疼不疼。沈如晤搖搖頭,拉了拉他,說:“你躺下來,陪我說會話。”
蘇卿點點頭,躺回他身邊,然後他開始說起張萍告訴他的一些事。
“我從以前開始就討厭爸爸,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他一直都愛著媽媽,也愛著我,雖然我不是他親生的。”他說著側過身子看著蘇卿,“蘇卿,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蘇卿抿抿嘴,也側過身子,對著他的臉,說到,“那你也要像他愛你一樣的去愛他。”
沈如晤思考了一會,笑了,捏捏蘇卿的臉蛋瓜子,“你說的對。”
“那這件事你跟夏意說了嗎?”
“沒有,我隻跟她說媽媽去世的事,其他的事情除了你我沒對別人說過。”
那你為什麽第一個打電話給她呢?蘇卿暗自念到,覺得對著他的臉有些不自在就轉身背對著他打算再睡會。
正要睡著的時候,他感到有人輕輕的從背後抱住了他,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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