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及笄1

韓文謙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東方語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望著這個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好友,韓文謙心裏掠過一絲了然和無奈。他沉吟半晌,才直視著東方語說道:“我能理解你這樣做的初衷,但你有沒有想過,若這件事被青兒知道了,到時你又該如何自處?要明白,就算任何事情你都能算無遺策,唯有人心和感情是算不出結果的,因為它充滿了太多的變數。”

一席話讓本來躊躇滿誌的東方語瞬間像霜打的茄子,蔫兒了!他麵帶晦澀,有氣無力的說道:“你說的道理我何嚐不知?但心裏總有那麽一絲不甘心,難道就因為他認識青兒在前,我便隻能什麽都不做,就拱手相讓嗎?不,我的驕傲和自尊讓我做不到。”稍微停頓數息,苦笑了一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也隻是自私的想與青兒多相處些時間,多做些努力罷了。”

一見東方語這副樣子,韓文謙心下不忍,咬咬牙,不容置疑的說道:“好,我就幫你這一回。不過,隻此一次,下不為例!還有,若是結果不能盡如人意,你必須學著放手。”

激動不已的望著韓文謙,東方語點點頭,深揖一禮:“微臣多謝皇上成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文謙“噗哧”一笑,捶捶東方語的肩:“你小子,少跟我來這套!放心吧,我這就擬旨,下令南宮睿去西境駐守。”

東方語非常興奮的出了宮。剛回到府上,就聽到門房來報。說高菁少爺請見。東方語感到喜出望外極了,他還正想著去找高青,沒想到高青卻先他一步上門了。連忙吩咐道:“快請!啊,對了,以後高菁少爺再來,不用通傳,直接請他進門。”

“是,公子!”門房應聲退下。

一刻鍾後。又恢複男裝打扮的高青,笑吟吟的提著一壇酒,施施然朝正廳走來。飛狐、石榴邊走邊打量府裏的下人,果然同紫櫻她們說的一樣,連一個丫環的身影都沒見到,除了婆子就是小廝。兩人對視一眼,都看見彼此眼中流露出震撼、吃驚的神色。

高青對此並不是一無所覺。她也留神觀察了一遍,舉目所及處,清一色的小廝,再不然就是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的婆子,年輕的一個也不見。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東方語這份深情,真是不可承受之重啊!她到底該怎麽回報他呢?思緒翻飛間。人已走到東方語麵前。

看到高青主動來找他,東方語心裏那份高興勁兒甭提多歡實了,他用盡最大力氣克製住自己想把高青擁入懷中的心情,笑得象朵怒放的花兒一樣,情緒高脹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啦?你怎麽會主動來我府上呢?”

晃晃手中的酒壇,高青露齒一笑:“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囉!呐,這是我讓人釀造的葡萄酒,專門請你第一個嚐鮮,順便談談生意合作的事。歡迎嗎?”

高青俏皮的樣子讓東方語莞爾,“哈哈”笑道:“歡迎之至也榮幸之至!”神情一整。聲音陡然低沉暗啞:“你如果能住下,一輩子待在這兒,就更好了!”

沒料到東方語竟會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直白的道出心中所想,高青覺得又尷尬又懊惱。暗含警告的瞥了一眼東方語,高青不自在的摸摸耳垂,似笑非笑的說道:“嗬嗬,多謝東方大哥一番美意。但是小弟我自己有家有室,怎麽可能住到你府上來呢?大哥以後莫要再開這樣的玩笑,外人聽了還不知道怎麽胡思亂想呢!”

又一次被高青間接拒絕,東方語心裏升起股無力的挫敗感。他知道不能將高青逼得過緊。否則會適得其反。因此他見好就收,邊讓著高青,邊轉移話題:“你說這是葡萄酒?怎麽葡萄也可以釀成酒嗎?青兒,有時候我真想劈開你的腦袋,看看它是怎麽長的?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奇思妙想呢?”

見東方語不再提及感情方麵的事,高青了然一笑,不著痕跡的順著他的話說道:“哎呀,我竟不知你還有這麽可怕的想法!你那是想一探究竟還是想要我的命呀?嘿嘿,其實這釀酒的法子是我從書上看來的,當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卻沒想到一下就成功了,連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呢!快,嚐嚐吧,如果可行,我準備進貢給皇上呢!”

東方語卻有著不同的意見:“要送進宮嗎?我覺得還不如先用在你的及笄禮上更好,真正達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你認為呢?”

談到自己的及笄禮,高青的神態一下子變得忸怩不少,但瞬間又恢複了常態,雲淡風輕地說道:“我跟爹、娘他們說了,及笄禮不用大辦。因為三姐被封為寧妃,就已經讓我們家風頭一時無兩,若我的及笄禮大操大辦,不是給那些言官添了由頭說嘴嗎?所以到時候就請相熟的人來觀禮就行。而且我也不欲讓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實麵貌,不然我以後還怎麽以男裝示人,出門做生意呢?”

早就知道高青與那些普通的閨閣女子不同,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但聽到高青如此直言不諱,東方語還是忍不住勸道:“青兒,此一時彼一時,你那時還小,自然能在外行走做生意。可現在你長大了,你們家也一躍成為大周朝的官宦之家,你三姐還進了宮,你就不能像以前似的,自由隨心,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啦!要知道,‘規矩’二字可不是說得好聽,一旦你打破它,人言可畏,你會無法立足於世的。”

越說,東方語顯得越憂心忡忡,煩惱不已。高青卻在他說完這番話後,臉色漸漸轉淡,人也變得寡言少語起來。本想再說些什麽,猛然察覺到高青的神態,東方語住了嘴,心裏也變得七上八下的。

靜靜看了東方語好一會兒,高青才開了尊口,聲音飄浮不定:“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會跟我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我也承認你說的很對,但是怎麽辦呢?我就想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遊走在那些規矩之外。”

音調猛得拔高,擲地有聲:“還有,為什麽男子可以做的,女子就不行呢?規矩?什麽是規矩?男子可以三妻四妾,醉生夢死;女子隻能相夫教子,恪守婦道;男子可以常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女子隻能終日以淚洗麵,變成昨日黃花。你所謂的那些規矩都是束縛女子的教條,我,不屑、不能、不想遵守。這才是真正的我,高青。”

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裏那份咆哮的尖銳,平靜說道:“今日話不投機,改日再就生意之事詳談吧!我先走了,東方哥哥。”說完,也不管還處在震驚、呆滯中的東方語,高青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番言論不僅讓東方語被驚得說不出半個字,更令隨侍在側的飛狐和石榴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她們心裏不約而同地想著:啊,原來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樣活得那般恣意、灑脫嗎?

出了門,上了車,石榴回過神,有些愣頭愣腦的朝高青說道:“哎呀,姑娘,您怎麽忘了跟東方公子提紫櫻和習秋的事呢?她們還要在咱們府裏住多久呀?”

這時的高青已經神遊天外,她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麽會對東方語的勸慰之言生氣呢?自己隻要表示不能苟同不就行了?幹嘛還發表那麽一段長篇大論?仿佛在告訴東方語自己內心的想法,潛意識裏希望他別那樣對她似的。難道自己喜歡東方語?唔…回頭想想,這樣一個“高富帥”,又對自己情有獨衷,一往情深,嗬護備至,要說心裏一點兒也不動心肯定是騙人的。不過隨即,想到為她一夜白頭,生死相隨,還在邊關打仗的南宮睿,高青心裏的那點波動馬上平息下來,再也沒有泛起一點漣漪。

石榴又問了一遍,才將高青拉遠的思緒扯回來。等她聽清石榴所問的問題,長歎一聲,無奈的說道:“我本來就沒打算今日說紫櫻她們的事,因為我想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再將一切合盤托出。至於還要留她們住多久,等我及笄禮過後再說吧!”

說到這,高青突然轉向飛狐,充滿期待的問道:“阿睿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吧?飛鷹給你傳信的時候,說沒說具體時間?”

飛狐察覺到高青的心情鬆快不少,神經也不再緊繃,笑著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高青,語調活潑:“就怕姑娘問起,所以我一直把它揣在身上,想知道的話,姑娘就自己看吧!嘻嘻!”

順手接過,展開一讀,上麵寫著“九月底,歸!”簡潔明了,毫不廢話。高青無語極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愣沒找到更多的字。她將紙條遞還飛狐,慨歎:“真是了不起!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跟飛鷹那個人一樣,幹脆利落。”

飛狐與高青相處日久,知道她不是一個苛刻的主子,遂調笑道:“姑娘若想知道睿主子的近況,何不親自去信相詢呢?我想,若睿主子收到姑娘的親筆信,肯定會高興得哈哈大笑的。”

白了飛狐一眼,高青臉上升起可疑的紅霞,嗔道:“好啊,竟敢取笑我,那等飛鷹回來,看我到時候答不答應把你嫁給他?哼!”說完,將頭扭到一邊,顧自去瞧街上的熱鬧,理也不理一臉苦瓜的飛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