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 探親

張氏想了又想,終是在第二天高柏休沐時,讓他給高青去了封信。等信到高青的手上時,正是她跟連老爺子打賭完成日。因為有了搞海運的想法,高青已經決定回京城一趟,恰好張氏的信不期而至,倒讓她受到了不大不小的驚喜。

“青山酒樓”已在緊張的籌備中,有羅頌賢、苟金福、高小天忙活,她也樂得當個甩手掌櫃。時間一下子空閑起來,她也終於把看望高月一家提上了日程。

尋了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高青讓周杏、石榴備下禮物,坐著馬車前往高月家。飛狐並沒跟著她一塊兒,而是去了莊子上,同蘇忠一起看守那些價值千金的“琥珀釀”。

王瀚傑現在身為蘇州知州,又是在江南這種富庶之地,他的小日子自然過得比在福建時好多了。高月是個會打算的,手裏鋪子、田莊上的出產,讓她手頭很是寬裕,所以剛到蘇州,她就買了座宅院。裏麵亭台樓閣、回廊水榭,美不勝收,一點兒也不比連靖的暢和園差。

高月接到門房上的稟報時,正在處理家裏的庶務,因此當她迎出去時,白氏已經拉著高青的手走過抄手遊廊,往內院來了。

一路走來,王家的丫環婆子全都好奇的望著閑適隨意的高青,頻頻張望。高青今日依舊作男裝打扮,並未因探望高月而換回女裝。

白氏對此心中有數,也不拆穿她。隻是邊走邊不住的埋怨她:“還以為你把我們忘了呢,來了蘇州這麽久,今天才登門,你說,到底是生意重要,還是親人重要啊?真是該打!”

高青笑嘻嘻的挽著白氏,語氣透著親熱:“哎呀,幹娘。就是把我自己忘了,也不會忘了您們呀!這不是沒辦法嘛,況且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同姐夫的關係,免得讓人說我仗勢欺人。”

戳了戳高青的眉心,白氏又欣慰又不滿:“你不會變個模樣來啊?就是知道了,別人要說就讓他說去,你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怕他們怎的!要不是半閑莊以及常家班鬧的那一出,我們還不知道你來了蘇州呢!”

“可是那樣一來就達不到出奇製勝的效果了呀!幹娘。您的心意我知道,但您也了解我是個怎樣的人,自己能搞定的絕不假手他人。當然。若真的應付不了,還是會抬出自己的靠山的。嘿嘿,要不是這樣,我怎麽會有恃無恐呢!”高青暗含感動,嘻皮笑臉的向白氏解釋。

白氏被她逗得是前仰後合,心裏的那點不豫早就煙消雲散。無影無蹤了。高月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眼底掠過一絲黯然和羨慕。

白氏自是沒注意到這點,親熱的握著高青的手,連聲吩咐身邊的媽媽去讓廚房做幾道高青愛吃的菜肴,算是遲到的接風。

高青一邊笑逐顏開的湊趣。一邊分神向高月頜首致意。她沒有忽略掉高月眼裏閃現的那抹黯然與羨慕,留了個心眼。想等到待會兒和高月獨處時再問個清楚。

王瀚傑還沒有下衙,王存銀也沒在家,說是去看貨了。高青雖是男子打扮,但她是以高月親弟的身份上門,白氏、高月兩個女主人都不以為忤,所以她徑直到了內院。

進了晏息室,三人落座,白氏、高月都隻留了貼身服侍的,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了,才好好寒暄起來。

高青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納悶的朝兩婆媳問道:“怎麽不見麒兒、麟兒和香兒呢?”

高月聞言“噗嗤”一笑,說道:“麒兒、麟兒已進學了,這會兒怎麽可能在家裏?香兒在她自個兒的院子裏學女紅,我這就讓人去叫她。”

這些話讓高青聽得一陣恍惚,瞬間有種“我老了”的淩亂感覺。摸摸耳垂,自我解嘲道:“時間過得好快啊!沒想到麒兒、麟兒都開始進學了。”

話剛說完,卻見正笑得樂不可支的高月手捂著嘴作嘔吐狀,把高青嚇了一跳。看她驚疑不定的樣子,白氏將她輕輕一拉,笑嗬嗬的解釋:“別這麽一驚一乍的,你大姐這是又有喜啦!”

“真的?幾個月了?太好了,大姐,恭喜恭喜!你看,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就多備份禮物了。”高青由衷的替高月開心,她知道,在古代,女子生養得越多,夫家人才會越喜歡,而女子的地位也才越穩固。高月這樣旺夫益子的媳婦,沒有哪個婆婆會不喜歡的。

高月有些羞窘的看了看高青,用巾帕擦了擦嘴,才笑著揶揄道:“等生了後,你一並補上不就行了?你這個財大氣粗的小姨到時可要大方一點哦!”

高青笑眯眯的應下:“當然,當然,做小姨的絕不吝嗇,想要什麽,隻要我有,立馬奉上!”

大方的樣子讓一旁的白氏不禁莞爾,跟著調侃:“我可是聽到囉,你要說到做到喲,要不然,看幹娘怎麽罰你!”

“嘻嘻,沒問題,沒問題!”高青連連保證。

說笑一陣,香兒在奶娘及兩個丫環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沒過一會兒,聽到消息的王存銀也回來了。

高青同他們一起熱熱鬧鬧吃了頓晌午飯。因白氏有歇晌的習慣,王存銀一個大男人不好在內院多待,所以高月在哄睡香兒後,便帶著高青來到西北角的水榭裏消食,順便說些體己話。

走進水榭,丫環上了茶,屏退左右,高月一手撫著肚子,一邊看著高青出神。半炷香的時間過去,高月都沒有作聲,高青也是靜默不言。又過了半刻鍾,高月的聲音才幽幽響起:“青兒,為什麽我做不到同婆婆之間相處得親如母女呢?”

聽到高月問出這句話,高青才明白先前看到的羨慕與黯然,症結原來在這裏。瞧了瞧高月苦惱的樣子,高青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從哪裏開解起。

她沉思了一會兒,才抬頭說道:“大姐,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比咱娘過得好多了。你還記得奶奶是怎麽對咱娘的嗎?想想奶奶,再想想幹娘,你不覺得自己要幸運嗎?自古以來,婆媳間就不可能做到像母女似的,就算有,那也是萬中無一。所以,你與其糾結這件事,還不如把它丟到一邊,想想幹娘喜歡些什麽,然後投其所好,對你、對姐夫來說才是最實在的吧!”

高月本來沒有期望高青真的能幫上她,隻是借著高青的到來發發牢騷而已,但她實在沒想到高青竟真的給出建議,還拿死去的奶奶作對比,讓她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不再死鑽牛角尖。

望著已長大成人的小妹,高月是感慨萬千,轉念想到她已及笄,應該到了相看人家的時候,便意有所指的說道:“青兒,謝謝你的開導,我心裏好過多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真的還要等兩年再說親嗎?就不怕阿睿跑掉?”

猛然說到她身上,高青愣了下。見高月一說到她的事,心情立刻high起來,她笑著接下話題:“大姐,你的消息也太不靈光了,阿睿已經請媒人上門提親,六禮已走了三禮,馬上就到納征了。這不,娘正來信催我回去,說納征怎麽也得在家才行,我打算看望你們後,就不日啟程了。”

本著提醒高青的意思,卻沒想高青的回答是這麽勁爆。高月消化了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沒好氣的打了高青一下,非常不滿的說道:“好呀,這六禮都走了三禮了,你瞞得可夠深的!死丫頭,是不是我不問,你還不準備告訴我?”

高青揉著腦袋,涎著臉笑道:“沒有,沒有,這不是話趕話的沒說到這上麵來嘛!你瞧,你一問,我不就說了?真沒想瞞你的意思,隻是覺得沒有聲張的必要,想等事情落定後,再廣撒信件告之。”

接受了高青的解釋,又對她耳提麵命一番,兩姐妹才高高興興的回了院子。當然,南宮睿上門提親的喜訊讓王存銀、白氏眉開眼笑,也讓他們對高青頗有微辭。高青是頻頻作揖,屢屢道歉,才終於讓王存銀和白氏放過了她。

高青在王家盤桓到王瀚傑下衙,麒兒、麟兒放學歸家,吃了晚飯才打道回府。坐在馬車上回味了一番今天在王家的所見所聞,姐夫王瀚傑並沒有染上那些官老爺的習氣,立身很正,幹爹、幹娘也都沒有插手姐姐與姐夫的房中事,這讓她感到很高興,惟願姐姐高月能一直這麽幸福下去!

馬車在高青租住的居所前停下,高青掀簾而出,就看到羅頌賢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的燈籠下,正朝她望來。

有些納悶他怎麽這個時候還等在這兒,會不會是“青山酒樓”的籌備出現了問題,高青馬上跳下車,嘴裏急急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嗎?”

羅頌賢張了張嘴,躊躇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我,我,我聽說你定親了,是真的嗎?”

高青猛的站住,一陣秋風襲來,吹得燈籠搖晃不停,也將羅頌賢和她的臉照得晦暗不明。她有些艱難的朝羅頌賢點點頭,輕輕“嗯”了聲,便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一直相對無言的站了兩刻鍾,羅頌賢慢慢走到高青麵前,看著剛到自己下巴的低著頭的高青,他伸了伸手,揉揉她的頭,輕聲說道:“恭喜,天涼,進去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