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薑寧就到醫院了,在陸崇淵的幫助下穿上無菌服,全副武裝地進入CCU。
薑希瑞被安排在離值班台最近的地方,方便醫生們隨時對他的狀態做監測。
時隔一天見到弟弟,薑寧總覺得時間像是已經過去了很久。弟弟瘦小的身軀上插滿了各種導管,因為做的是腦部的手術,所以頭發全部被剃掉了。開刀處還泛著淡淡的黃色,小家夥卻無事發生般睡得極為深沉。
薑寧一瞬間被什麽扼住喉嚨般,說不出話,發不出聲音,隻有越來越朦朧的眼罩,承襲了她流出來的熱氣。陸崇淵站在邊上,有些心疼地輕拍她的肩膀。
“學長,真是辛苦您了。”在裏頭呆了半小時,薑寧就出來了。CCU那種隻充斥著儀器運行聲音的詭異安靜,讓她有點受不了。
“希瑞的情況比預估恢複得要好,幸運的話,可能一周後就可以睜眼了。”陸崇淵看著她,眸光溫和,擰開手裏的一瓶水,自然地遞過來。
薑寧感激地接了,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頓了頓才低聲問道:“那,大概什麽時候能動身?”
陸崇淵聽到這個問題,看著薑寧的眸色漸深,但眼底深埋的是一種溫柔而強大的力量。他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開玩笑道:“突然舍不得了嗎?”
“……不是,我隻是想知道。“薑寧把著水瓶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但下一秒,就覺得自己的頭頂陡然一重,抬頭時陸崇淵卻已經將手收回。
“原本我想讓他醒來後再走,但你的處境我應該提前帶他離開不是嗎?”陸崇淵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多少星光的夜空,這一片的霓虹將天空映紅了。說著他又轉過頭來,目光安定而柔和,看著薑寧補上一句,“專機已經到了,後半夜會讓你弟弟帶著設備先轉移到口岸那邊的醫院。”
聽到這句話,薑寧原地愣神了好幾秒。她從未想過離別會是如此突然,心裏湧出難言的淒楚可也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手裏握水瓶的力道微微加重,瞬間發出輕微的“哢啦”聲,薑寧怔了怔,訕訕鬆開。
“嗯,我知道了。”輕淺的話語飄**在夜風裏,頃刻被吹得杳無蹤跡。
“走吧,我送你回去。”這個時候,陸崇淵冷不丁起身,低頭意味不明地看著她。薑寧有些錯愕,這種時候對方不是更應該留在醫院嗎。
陸崇淵有些無奈,但依舊是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再見麵就要一段時間後了,不給我一個送你回家的優待嗎?”
薑寧有些哭笑不得,但沒想太多,點頭上了學長的車。隻是車門一打開,一股幽幽的百合香便鑽入她的鼻腔。薑寧微微一頓,轉頭看向月色下的陸崇淵。
這個時間的醫院外麵尚有些吵鬧,此處卻清幽極了。
“送你回家,返回差不多就是交接的時間。”
陸崇淵看一眼手表,明明時間有點緊,他還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可在他要上車時,卻發現薑寧還站在副駕駛位的邊上沒動,疑惑地看過去,“怎麽了,不上車嗎?”
“啊,那個……”薑寧莫名避開了對方的視線,輕咳一聲假裝若無其事,“學長喜歡百合香嗎?香薰裏這個味道比較特別。”
聽到這個問題,陸崇淵溫和地笑了,有些懷念地說道:“以前聞到過一次,很喜歡。”
薑寧自然地跟著上車,拉安全帶的手微微一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問一句,“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
“想知道?”陸崇淵發動車子,在開出去之前,轉眸極為輕和地看了她一眼。薑寧本能覺得不是自己該問的,立馬就要擺手加搖頭。可陸崇淵今天的話明顯比往日要多,自己做出了回答,“應該,是快畢業的時候吧,嗯,高中畢業。”
“這樣啊……”薑寧默默咽了口唾沫,沒來由緊張,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似乎現在一樁樁一件件都浮現在她眼前。已經讓對方幫了這麽大的忙,她也無法接受不明不白的拉扯。
“學長,您為什麽之前一眼就認出我了?”手裏還拿著陸崇淵剛才給她的水,薑寧將安全帶利索一扣,幹脆開門見山地問。
可聽到這個問題,陸崇淵直接笑出聲,笑聲難得一見的開懷,“薑寧,你似乎對自己認識不足。”
“什麽?”薑寧疑惑地歪了下頭,不覺得自己問的有什麽問題,他們高中確實沒什麽交集。
陸崇淵將車平穩開出去,語氣坦**地說道:“你在你們那一屆很出名不知道嗎?大家都說有個才貌雙全的小仙女,就是邊上一直跟著個季明熙比較讓人看不慣。”
聽到這番說辭,薑寧宕機了得有半分鍾。但特意帶上季明熙,就覺得對方隻是在開玩笑,禮尚往來也給了一句,“那學長還是春風裏的戀歌呢,我們這屆好多女生暗戀您呢。”
“那你呢?”陸崇淵忽然話鋒一轉,語調平和而隱秘。
薑寧微微一頓,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肯定是崇拜學長的啊,讀書厲害能力又強,我當時拿您當學習的榜樣來著。”
“是嗎,隻是榜樣啊。”陸崇淵有些失落,但這是他猜得到的答案。薑寧餘光瞄了他一眼,總覺得氛圍變得有些奇怪。但不知為何,她在陸崇淵身邊總是能更輕鬆地做自己。
“學長,您真的很好,但我現在有必須去做的事情,所以不會考慮別的。”薑寧後知後覺出陸崇淵對她的好意,她無法回應,便說得盡量直接。
陸崇淵沉默了兩秒,有些無奈,“我馬上要帶你弟弟離開了,不用善意的謊言欺騙一下我嗎?”他輕如夜風的話語,像是早春的冰雨,潤物細無聲的同時又帶著些冬夜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