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胸有成竹的男配
電車緩慢地駛過一片茂密的法國梧桐,周曉京伸在外麵的兩根手指一捏,就扯下半片半青不綠的法桐葉子來,她把葉子捏在手裏,輕輕歎了口氣,終究是殘缺的......正在這時,車忽然停了,原來又過了一站,霍雲帆忽然迅雷般地站起來,幾步奔到車尾,從窗口裏伸出手,迅速折下一大捧法桐枝葉,又回到座位上,周曉京正在錯愕時,隻見霍雲帆已經在綠葉叢中一片一片慢慢找尋起來,不一會兒,找出還生在淺棕色小枝上的半片殘葉,他拿過周曉京手裏的葉子,嚴絲合縫地對起來。
“破鏡可以重圓,這世上沒什麽事不可能的!”霍雲帆的眉心裏跳動著執著地熱情。
周曉京輕嗤一聲,笑道:“你可真夠孩子氣的!”
霍雲帆卻絲毫不以為意,笑道:“世上所有奇跡的創造者,都會有幾分孩子般的天真和執著,因為隻有這樣的人才會堅持最初的夢想,相信奇跡會發生!”
青磚黑瓦的明鏡事務所香圍翠繞,樓前雜植著香樟與銀杏,樓後幾株大葉女貞,正是綠葉生發的時節,淡淡的葉子清香彌漫在莊肅的樓畔。
沈四喜早就派雜役去庫房挑了一張硬鬆木的辦公桌和一把黃杉木的椅子擺在一層大廳,雖然霍雲帆說周曉京是來做他助手的,想必以後也會經常在外查案,但桌上辦公用的筆墨紙張還是一應都準備齊全了。
隻有律師莊傑暉老大的不高興。
明鏡僅有的兩位女職員沈四喜和金櫻藤相鄰坐在左手邊的第一排,而莊傑暉的辦公桌就在金櫻藤的旁邊,本來作為名律師,莊傑暉可以有更好的辦公位置,他之所以自願坐在這裏,隻是為了追求一顧傾城的金櫻藤。
可惜金櫻藤來到明鏡近三年,想要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卻個個折戟沉沙,莊傑暉為了贏得佳人芳心也曾費了不少功夫,但金櫻藤不為所動,莊傑暉欲要罷休,無奈他眼光甚高,目下無塵,放眼交際圈子裏遇到的年輕女子,總沒有中意的,正在躊躇無計之時,突然沈四喜告訴他明鏡要來一位新職員,還要把桌子放在莊傑暉和金櫻藤的之間,莊傑暉便有些不情願,沒有了與金櫻藤的相鄰之便,以後想獻殷勤可是大大地為難嘍!
莊傑暉不好直說,正在思索著日後怎生想個法子把這個新來的什麽周曉京擠到別處辦公,自己還是要與金櫻藤毗鄰而坐時,霍雲帆帶著周曉京回來了。
莊傑暉眼前一亮!
隻見一位瑰姿豔逸,儀靜體閑的女子綽約而入,飄搖若流風回雪,靈動如輕雲蔽月,比之金櫻藤更多了幾分出塵的味道。
霍雲帆見金櫻藤的旁邊已添了一個新位子,點頭表示滿意。
霍雲帆回頭對周曉京笑道:“沈小姐做事,很是勤懇及時的,若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沈小姐說。”
態度是疏淡的客氣,好像跟周曉京真是第一天認識似的。
周曉京笑道:“已是準備得很周全了,多謝沈小姐!”
沈四喜自然春風含笑地連連道“無妨”,周曉京笑得清淺如水,道:“隻是不知道添了這張桌子會不會顯得太擠,若是擠得話我坐到那邊去也使得!”
一層大廳的東南隅上還有一角小小空地,隻是偏了些,周曉京橫豎打定了主意,不會在明鏡長留,在座位的問題上便十分謙遜。
沈四喜笑道:“擠倒是不會,不過方才莊律師說......”
莊傑暉連忙搖手斬斷了沈四喜的說話,春風得意道:“聽說周小姐文武全才,業務精湛,以後能向周小姐討教,真是榮幸之至!”
沈四喜托著腮幫子直發愣,心想,我剛才說過周小姐“文武全才”的麽?怎麽我不記得了?
周曉京謙虛而笑道:“莊律師謬讚了!”
金櫻藤儀態萬芳地笑道:“哎喲,咱們莊大律師能這樣稱讚旁人,可真是難得!”
周曉京不明其理,一邊便有人為她介紹說:“這是莊傑暉大律師!”
周曉京暗暗吃了一驚,莊傑暉竟是明鏡旗下的?
她雖然才回浦江,可也聽說過莊傑暉的大名了,二十七歲的“浦江第一辯”,才入行不久,就打了幾場名仗硬仗,破了三位前輩名宿幾十年不敗的記錄,至於普通的律師碰到他,那更是毫無招架之功。所以如今浦江的律師出庭打官司,若聽說對方請的是莊傑暉,即便多給一倍的酬勞也都不太情願出場的,沒得白白賠上一次敗績!
明鏡事務所居然把他給招徠過來了,霍雲帆這家夥真不是吃閑飯的!
周曉京便禮尚往來的又稱讚了莊傑暉一番,沈四喜又為周曉京介紹其它的事務所職員,周曉京發現,霍雲帆招徠律師來明鏡工作,雖然是為他這個豪門少爺當偵探打掩護的,可是這些請來的“保護色”們,還真是不簡單!整個事務所裏,跟莊傑暉名氣差不多的律師,就還有兩三位,另外還有五六個也算是浦江律師界的新秀了,還有那幾位法律谘詢師和資產評估師,也都是頗有名氣的。
怪不得這家夥賺得盆滿缽滿,就憑這實力,明鏡一年的收入,說什麽也不會比霍家那幾個實業公司賺得少!
按理說這些人也多是些恃才傲物的,事務所裏來了小職員,不過微微點頭,便老實不客氣地繼續埋頭工作了,連眼皮都不會再抬第二下,但周曉京實在是個養眼的美女,一樓的這些半老不嫩的泥巴作的骨肉們,也都被吸引過來了,沒辦法,同事們太熱情,周曉京隻得笑嘻嘻地打了一圈招呼,笑得兩塊臉頰都要酸掉了。
霍雲帆看到周曉京竟有這樣的吸引力,還有點小小得意,慢慢地這得意就變作了一種隱隱的危機感,周曉京剛同最後一個人打完招呼,霍雲帆就冰著一張臉,嚴肅地說道:“周小姐,關於案子,我還有幾個問題要跟你討論,請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
眾人才想起還在上班時間,隻當是霍先生因此不悅,有幾位事務所的老人兒卻暗自納罕,心想霍先生在這些事上從來不走心的,怎麽今兒倒計較起來了?是了,定是周小姐才來,霍先生不想給她留下一個“明鏡很鬆散,上班時間可以隨便聊天”的印象,才要立規矩的!
霍雲帆不免氣鼓鼓,明鏡的男職員少,寥若晨星的女職員本就稀罕,可是剛才有幾個年輕小夥子太也不像話,一雙眼睛在周曉京身上溜來溜去,讓霍雲帆越看越是火大!
霍雲帆“砰”得一聲關上厚重的橡木雕花門,氣呼呼地對周曉京道:“這裏是工作場所,那幾個家夥那樣兒看著你,你就該一眼瞪回去,怎麽還滿臉歡笑地跟他們說個沒完,你......”
“你說誰‘滿臉歡笑’,誰跟人‘說個沒完’的?”周曉京幾曾在霍雲帆麵前服過軟?更何況這次他純粹是無理取鬧,“人家哪樣兒看著我了?我怎麽沒瞧出來?”
“一個個眼神色迷迷的!也就隻有你沒瞧出來罷!”霍雲帆明知自己無理,隻是一肚子火沒處發,仍舊咬定不鬆口。
周曉京冷笑道:“笑話!我頭一天來明鏡,你倒要叫我一個個把人家瞪回去,我也不用在這裏做事了,幹脆......”
霍雲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周曉京提辭職的事,連忙打疊起百樣溫言,滿麵笑容地賠不是:“是我錯了,是我看錯了還不行?你消消氣,我也是為你好,防患於未然?”
周曉京倒是一眼把他給瞪了回去,軒眉道:“什麽叫‘患’,我一個單身職場女子,被人追求也叫‘患’?別說你,就是周家長輩也說不著!”
其時已是民國,雖然在一些舊式家族裏還要講個男尊女卑,三從四德,但婚姻自主的思潮已經在城市流行開來,尤其如周曉京這般受過西洋教育的,更是自由戀愛的極力擁護者,若是誰聽從家裏定的親事結了婚,朋友圈裏不免要被嘲笑“老古董”了!
霍雲帆連忙賠情道歉:“原是我看錯了,這件事你說是紅的,就絕不是白的,連粉紅也不是,我決不反駁!”
“吱”地一聲,門被推開了,原來是沈四喜。
沈四喜心地實誠,方才聽霍雲帆說要帶周曉京來“討論案情”,就跟著把喬安琪一案報上來的最新情況整理了一下,跟了上來,沒想到一上來就聽到霍雲帆賭咒發誓地幾句話,還當是二人對喬安琪的案子已有了定論,也是她太盼著此案早早了結,便以為憑霍雲帆的神探之能,一天之內查到真凶也未必不可能,因此一進門便問道:“真凶查到了?莫非是周小姐查到的,看起來有了周小姐這個助理效率就是高!”
霍雲帆沒承想跟心上人正在私語,卻冷不丁被人撞破,就沒好氣地道:“我什麽時候說真凶查出來了?一天還不到就揪出真凶,你當我是齊天大聖麽?”
沈四喜隻聽到那句“這件事你說是紅的,就絕不是白的,連粉紅也不是”,隨便問了一句,便被霍雲帆劈麵斥責,在她身上還是頭一回,
周曉京笑道:“沈小姐別在意,霍先生沒能在二十四小時內把真凶揪出來,火大得很,剛才是在這裏責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