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婚

沒有見過古人過年,絕對體會不出古代人對過年的重視性。雖然來到這裏來已經六年,早都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但是每逢過年,看著周圍人對過年的興奮和熱情,再相較與自己的無所謂,我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外來者的身份。

還沒到小年的時候,顧傾城便打發我忙進忙出的儲備年貨、操持家務,自己卻在家天天逗小君墨,我一度好笑的想,他讓我陪他一起生活,是不是就打算雇傭一個免費勞動力。

不得不說,有了小君墨,顧傾城真的變了很多,再沒睡過懶覺,也沒了以前懶散淡漠的樣子,臉上成天掛著溫柔的笑,父愛的光輝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暖洋洋的,柔化的傾世容顏更加讓人移不開眼,一個不小心,便讓人閃了神。

如今這一家三口的感覺讓我胸口滿滿的都是幸福,我心中一直追求的,不就是有個溫馨的家,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過我們的小日子嗎?所以,即使偶爾午夜夢回,觸不到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人,即使每次開心地笑後,心中總是揮不去那沉積許久的陰鬱,也是可以忽略的吧……

畢竟,人不可以太貪心。

新年製新衣,應該是中國幾千年的傳統了。今天是小年,顧傾城一大早便趕我出來,為我們“一家三口”製作新衣。

乘著馬車穿過半個京城,花了兩個時辰從城東一直走到城西。城西是多數京官居住的地方,沐黎家本來也在城西,但是宇陽帝後來賜了一套府邸給沐黎的父親,把他們一家孤立在了城南,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隨著車夫的一聲“籲”,我終於抵達了京城最有名的製衣坊——織錦樓。

織錦樓製作出來的衣服款式新穎、做工精細,是所有達官貴人定製衣服的首選場地,當然它的做工費也價值不菲,而且隻招待達官貴人,沒有身份的人,即使你出十倍的價錢,織錦樓照樣不買你的帳。

以前我在將軍府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衣服都是由織錦樓做的,時隔一年的今天,再站在織錦樓的門前,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雖然早知道顧傾城身份不簡單,但是他能夠擁有織錦樓的貴賓令,著實讓我驚訝不已,然而顧傾城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對織錦樓老板有恩。”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都不是我該過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好奇心。

從馬車裏拿出給小君墨做小襖的獸皮,這是昨日“永順鏢局”押送到藥店指明顧傾城簽收的,我便沒有多問。今日細看之下,才知道竟是鄰國琦嵐國境內才有的玉翎獸的毛皮。

玉翎獸生長在琦嵐國一處地形複雜的原始森林裏,像中國的大熊貓一樣稀有,卻沒有得到大熊貓那般的待遇,幸虧玉翎獸本身攻擊力很強,速度也很快,才沒有被屠殺殆盡,也正因為如此,玉翎獸的毛皮稀有珍貴,基本上是琦嵐國皇室獨享的寶貝,即使是宇陽國皇宮,也難得弄到幾張。

宇陽帝曾經賞賜過一件玉翎獸毛皮給沐黎,我才能有幸見識到這傳說中的寶貝,沒想到顧傾城居然能不聲不響地弄來一件,我心中的感觸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剛走到織錦樓的門口,我便被門口迎賓的人攔了下來,那人吊著眼上下打量了我一會,譏諷地道:“喲,這裏可是織錦樓,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想進去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不管是哪個地方,都會有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一般來說,這些家夥也算是八麵玲瓏的人物,看人一向很準,出身高貴的人自然有普通人沒有的氣場,我在將軍府五年培養出來的那一絲貴氣,也在後來的一年內消磨殆盡,他看不起我也算正常。

我淡然地站在原地,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直到他被我盯得不自在,臉上的輕蔑也漸漸轉為不安,我才伸手欲掏出貴賓令。

“雨辰兄?”

驚疑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站在我麵前的那家夥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但他同時也聽到了那人對我的稱呼,諂媚的表情又立刻化為了驚懼。

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本來還存著僥幸的心思,沒想到還是在這裏碰到了舊識。拿著毛皮的手緊了緊,我繞過眼前擋路的家夥,快步地向店內走去。

“哎,雨辰兄!雨辰兄!”

身後的人不依不饒地喊了兩聲,追著我進入店裏,從後麵拉住我的胳膊。這一下我想裝作沒聽到也不行了,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

“哎,雨辰兄,我就說我不可能認錯人的嘛!你剛才怎麽不理我?”

說話的人是當朝宰相的兒子祝暄,現任工部侍郎,與沐黎私交甚篤,我也曾經與他相熟過,但也隻是曾經而已。

我抽出被他拉住的胳膊,彎腰行禮:“草民參見祝大人。”

祝暄連忙托住我的手阻止我拜下去,好看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一年未見,你怎麽變得如此見外?沐黎回來後我去過將軍府幾次,卻都沒有見到你,沐黎竟然說你戰死沙場了,明明你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戰死沙場?我心中微微苦澀,相較於我背叛他,沐黎應該更寧願我戰死沙場的吧……

織錦樓貴賓休息室。

“你說你離開將軍府了?為什麽?”

“不為什麽,那裏畢竟不是我的家,離開也是遲早的事。”

祝暄問的急切,我卻回的冷淡。即使知道他是出於朋友的關心,有些事情還是不足向外人道也。

祝暄看了一眼我抗拒的表情,眼神動了動,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那你也一定不知道沐黎抗婚的事了?”

“抗婚?”我一驚,猛然抬起頭看向祝暄,正好望進他含笑的眸子裏,臉色頓時赫然起來。

祝暄抿唇而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就說你不可能不關心他的嘛,是不是你們倆吵架了?我這個外人都知道沐黎有多重視你,他居然說出你戰死沙場的氣話,肯定是真的生你的氣了,回頭你跟他道個歉,他一定會原諒你,讓你回將軍府的!”

嗬,即使沒問緣由,祝暄都知道我和沐黎之間的問題是我對不起他……

我努力忽視心中蜂擁而出的傷痛,問道:“你說沐黎抗婚,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到這,祝暄也收斂了笑,眼裏添了幾分擔憂。

“你也知道,五公主早就對沐黎有意,去年便向皇上懇求賜婚,隻是後來沐黎去了邊城,推說凱旋後再說,皇上便勉強同意了。今年回來不久,皇上舊事重提,沐黎雖然不願意,皇上卻直接下了聖旨賜婚。”

果然……還是賜婚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依我看來,五公主才貌雙全,沒有任何矯情之氣,娶作妻子再好不過,卻不知沐黎為何寧死不肯娶公主,硬是在旎翠閣流連了半個多月,卻對公主的造訪避而不見、冷落非常,結果公主情傷憂憤之下,茶飯不思地病了一場,惹得皇上大怒,封了旎翠閣,還給沐黎下了禁足令……”

聽到這裏,我的腦中已經轟鳴一片,眼前隻剩下那晚沐黎陰寒冷戾地對我說“梁雨辰,你果真是世界上最狠心的男人”的樣子。

沐黎……沐黎……

你為何,要這樣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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