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前,秦慕雲放心不下施欽雨,將產科、腦科、神經科等等各部門專家通通請來會診了一次。腦部檢查沒有問題,對於施欽雨記憶的恢複,醫生給出的結論是,記憶在階段性的恢複,正往好的方向發展。一些她暫時還想不起來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是在適當場景的刺激下,還能夠想起來。

等所有專家發言完畢,產科醫生有些凝重的看向秦慕雲:“秦先生,我想跟您單獨談談。”

兩人進了辦公室,關上門。

“什麽?你說以前施欽雨生產過?怎麽可能?”

“秦先生,您冷靜!事關重大,我也是經過反複確認才告訴您的。並且,問題的關鍵是,那次生孩子,她沒有得到很好的產後護理,加上後來又流產了兩次,以後,恐怕很難再懷上孩子。”

秦慕雲隻覺得五雷轟頂,一下子癱軟到椅子上。許久之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醫生,你能不能推斷出,她在什麽時候生產過?”

“據我的經驗,從她的恢複情況和骨盆愈合情況來看,大約是三年前。”

三年前?不就是她被歐瑞禁錮在小樓裏的時候嗎?

秦慕雲握緊雙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醫生不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躬身道:“秦先生,要是沒有什麽事情,我先下去了。”

“等等。”

“秦先生請吩咐。”

“這件事情,你把它爛到肚子裏。尤其,不能讓施欽雨知道。”

“是,秦先生。”

長久的靜默之後,秦慕雲拿起手機,語調裏是前所未有的狠厲:“阿坤,馬上給我全力查找歐瑞!找到後,不必報告,直接讓他斷子絕孫!”

施欽雨感念歐瑞的救命之恩,毀容之痛而放過他,但是不代表,秦慕雲知道他在對自己的老婆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能再放過他。

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底線,秦慕雲的底線便是施欽雨。

走出辦公室,秦慕雲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淡漠和冷峻,仿佛之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隻是,他那略顯沉重的步履,出賣了他內心重重的心事。

回到病房,裏邊靜悄悄的,沒有施欽雨的身影。秦慕雲有些奇怪,出門去各處找了一圈,就在經過燒傷創傷科辦公室的時候,他聽到裏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醫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如果待會兒秦慕雲過來詢問他的情況,我希望您可以告訴他沒有什麽問題,隻要他堅持用藥,疤痕一定可以除去。現在還比較明顯,隻是時間的問題。尤其是他的臉,告訴他,那些痕跡一定可以變淡,直至恢複如常。”

“秦夫人,原則上確實如您所說的那樣,但具體的,還得要看恢複情況。我們必須對病人負責。我想,像秦先生這樣有氣魄的男人,一定是可以接受的。”

“不,醫生,您不了解他,雖然他看起來堅強,但是他有他的傲嬌,他雖然常常都不在意的笑著,其實,他很在意那張臉。您隻要照我說的就可以了。就算他以後恢複不了,我也會陪著他慢慢接受的。等他回去後試著從照鏡子開始,慢慢的看習慣了,到時候即便是恢複不了,接受起來也容易得多。”

秦慕雲聽到這裏,快步轉身離去。就在他剛剛回到病房不久,施欽雨也走了回來。秦慕雲伸手攬過她,寵溺的彎唇:“寶貝,上哪兒去了?”

施欽雨莞爾一笑:“剛剛我去醫生那兒問了些你的傷口護理注意事項,醫生說你恢複得很好,疤痕正在變淡,隻要堅持用藥,很快就會消失的。”

“是嗎?”

“不信你馬上去問問看!”

“信,怎麽不信呢?隻要是你說的,在我這裏就是真的。”

“就你會說話!那,你請了那麽大一堆專家,給我查出來什麽毛病了?”

“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有點小心眼,據說是醋喝多了的後遺症。”

“秦、慕、雲!”

“好了寶貝,我們回家吧。這醫院,住的人都快要發黴了。”

“是啊,好久沒有見到嘟嘟了,怪想的,也不知道那小家夥長高了沒有。”

秦慕雲的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一絲黯然。要是有一天施欽雨知道自己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會怎樣的傷心難過?

回到湖邊別墅後,久未見麵的嘟嘟一見二人便邁著小短腿飛跑過來,一邊糯糯的叫著“爸爸、媽媽”,一邊像隻小狗兒般拉著二人的褲腿蹭來蹭去,小狗兒一樣可愛。

看到嘟嘟,施欽雨心裏一動,想到自己不久前才失去的孩子,一股壓抑的悲傷和酸楚湧上來,又被嘟嘟一聲聲的“媽媽”給驅散開來。她彎腰,伸手抱起嘟嘟,在他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如果自己的命裏注定了沒有孩子的話,那就好好愛嘟嘟吧,至少,他是秦慕雲的孩子。

秦慕雲伸手,輕聲哄著小家夥:“嘟嘟,來,到爸爸這兒來,媽媽現在身體不好,需要休息,你不要把媽媽累著了。”

嘟嘟一聽,趕緊伸直胳膊撲到了秦慕雲懷裏,然後轉身,捏著拳頭給施欽雨捶著肩膀,一邊側頭不無擔憂的問:“媽媽,胳膊還疼不?”

施欽雨壓下心頭的酸楚,溫柔的笑著搖搖頭。

於是,秦慕雲抱著嘟嘟,嘟嘟給施欽雨捶著肩膀,一家三口說說笑笑的進了客廳,倒也其樂融融。

因為許久不見,嘟嘟興奮極了,一直纏著兩人,直到晚上累得實在睜不開眼了,還抓著施欽雨的手舍不得放開。於是,施欽雨攬著他,讓他就著沙發,趴在自己的腿上睡覺。直到睡得熟了,秦慕雲才將他抱回自己的房間去。

等安頓好了嘟嘟,兩人才疲累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看時間,已經是十點過了。秦慕雲有些歉意的攬過施欽雨:“對不起老婆,嘟嘟那小家夥太粘人了,今天從回家到現在你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都這麽晚了,我給你打來熱水泡泡腳,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好不好?”

施欽雨坐在椅子上,懶懶的點頭,臉上一派疲累之色。畢竟,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跟一個正是活潑好動的小孩子玩一下午,確實是累壞了。

秦慕雲打來熱水,蹲下來,放到施欽雨的腳邊,施欽雨剛把自己的腳伸進去,便被秦慕雲握住了腳踝,她頓時有些慌張的低叫:“慕雲,你幹什麽?”

“幫你洗腳啊。”

施欽雨一聽臉上頓時起了紅暈,腳也一個勁兒的往後縮,期期艾艾的道:“還、還是我自己來吧。”

讓這麽傲嬌的大男人給她洗腳,她覺得別扭,更重要的是,這是她深愛的男人,她舍不得支配他,舍不得他以這樣看起來卑微的姿勢出現在她麵前。

秦慕雲沒有做聲,隻是加重了一點手上的力道,默默地把施欽雨縮回去的腳拉了回來,然後放進溫水裏,輕柔的搓著。

施欽雨的心裏頓時一陣感動,眼眶也濡濕了:“慕雲,你……”

秦慕雲抬頭溫婉一笑:“這樣就把你感動得要哭了,說明我平時做得太少。欽雨,你要知道,在愛情裏麵,沒有高貴或是卑微,沒有付出的多與少,隻有愛與被愛。隻要愛與被愛的兩個人,都能體驗到幸福就夠了。”

施欽雨頓時釋然,俯身在秦慕雲的額頭上響亮的吧唧了一下,甜甜的笑道:“我現在就感覺到很幸福!”

歐瑞處心積慮策劃出來的磨難沒有拆散兩個人,反而使得兩人的心靠得更近。他們的愛,已經滲透到彼此的呼吸裏,縱使天災人禍,恐怕都很難拆散。

易家的小樓在那場大火裏化為灰燼,也將施欽雨在那裏的童年記憶燃燒殆盡。從此,易家於她而言,再沒有半點溫情。那場火,經過調查,盡管已經認定隻是電線老化引起的意外,但是秦慕雲卻並不相信。而且,易文龍的失蹤,應該就是最好的證明。因此,他一直在派人查找易文龍的下落。但是,易文龍和歐瑞,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二人同時銷聲匿跡。

施欽雨的身體漸漸康複,秦慕雲的傷疤慢慢變淡,臉上已經不怎麽明顯了。嘟嘟也比剛到家的時候活潑了很多,從前是乖巧可愛,現在是調皮機靈,並且很會粘人,讓剛剛經曆失子之痛的施欽雨寬慰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誰也不知道,一場更大的意外和分離,正等著他們。

這天,秦慕雲出差了。因為是去西歐,行程至少三天,盡管在上飛機的前一刻才通過電話,但是一放下話筒,施欽雨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嘟嘟推開門,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下,見施欽雨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於是走進來搖搖她的腿:“媽媽、媽媽,你在給誰打電話?”

“你爸爸。”

嘟嘟立刻舉起小手:“是爸爸?我也要跟爸爸講電話!”

施欽雨無奈的攤手:“爸爸已經上飛機,關機了。”

嘟嘟撇撇嘴:“唉,好想爸爸啊,媽媽,你想不想他?”

施欽雨不去看嘟嘟的眼睛,微微別開臉,含糊的應了一句:“有點兒。”

“媽媽,媽媽,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天爸爸不在家,晚上你要是害怕,我來陪你睡覺。”

施欽雨頓時一臉黑線,秦慕雲出差前再三交代,不能讓兒子趁他不在的時候爬上他的床。

嘟嘟全然不知,見施欽雨不做聲,連忙抱著她的腿撒嬌:“好不好嘛?媽媽?”

“呃,那個,嘟嘟,你不是沒零食吃了嗎?媽媽帶你去逛商場,買零食和玩具。”

“好的好的!”

嘟嘟一聽到零食和玩具就兩眼放光,搗蒜似的直點頭,瞬間就把睡覺的事情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