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曉荷正忙著把撕開的窗簾編成的繩子綁在天天的腰上,這是她能夠想到、而且唯一一個可以實現辦法了,雖然這樣也很危險,比如繩子夠不夠結實?能不能安全落地,但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她不能讓孩子跟著她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可繩子剛纏在天天的腰上,就看到從房間裏衝過來一個人,那人的頭上、臉上全是黑的,根本看不清模樣,把曉荷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地把天天摟在懷裏。
黑影衝進來,什麽也沒說,而是撲在陽台上大口地呼吸空氣,可能是因為呼吸得太急了,於是就嗆咳起來,曉荷這才聽出是魏海東的聲音。
這實在太意外了,曉荷鬆開天天,走到魏海東的身邊,顫抖著聲音說:“海東,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魏海東咳嗽了一會,終於能順暢呼吸了。他抬起頭,看看曉荷,又看看天天,看到他們都毫發無損地,終於開口說:“曉荷,是我,感謝蒼天,我終於又見到你們了。”
天天認出來人是魏海東,一時忘記害怕,拖著腰裏的繩子歡呼著撲進了爸爸的懷裏。曉荷看著擁抱在一起的父子倆,心立刻就像顛簸的小船找到了港灣,但她一想起目前危險的處境,又立刻埋怨地說:“你怎麽進來的?樓道裏不明情況,你貿然闖進來,不要命了?”
魏海東這才想起目前的處境,他放下天天,鎮定地對曉荷說:“沒事,隻要能和你們在一起,怎麽樣我都願意。這樣吧,我上來的時候看到樓道裏除了煙,還沒有明火,咱們趕緊趁著這個時間出去。”
魏海東說著,屏住呼吸去衛生間擰了三塊濕毛巾,一塊遞給曉荷,一塊捂在自己和天天的嘴上,正準備拉著曉荷和天天的手往樓道走去,窗外響起了由遠及近的警報聲,消防車來了。
消防隊很快用雲梯救下了魏海東魏海東一家。
事後,魏海東和曉荷被安排在附近的醫院觀察,曉荷終於忍不住對魏海東抱怨道:“你真是夠傻的,明明知道裏麵危險還往裏衝,萬一我和天天已經出來了呢?”
“我當時想的是,萬一你們沒出來呢?”魏海東一五一十地說。
“沒出來又怎麽樣?你又不是超人,這樓要是真爆炸了,你進去不是白白送死?”曉荷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有點後怕。
魏海東看著曉荷說:“我當時想的是,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一定要衝進去,因為在那一刻,我心裏的感覺就是,如果你和天天有什麽事情,我真的會活不下去,所以即使爆炸了,我也要和你們在一起。”
魏海東說這話的時候,心情是激動的,眼睛是閃亮的,可曉荷想起那麽多的過往,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心裏想著:她和魏海東真的能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回到過去嗎?
就在這時,曉荷聽見魏海東又說:“曉荷,通過這次生與死的考驗,我現在才知道,你和天天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要到比我的生命還重要。請你原諒我好嗎?讓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一家人永遠都不要再分開了。”
聽到這話,曉荷終於忍不住抬起頭看魏海東,她看到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像一股電流穿過曉荷的全身,一如他們相識的最初。即使兩個人已經那麽多年了,曉荷的臉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她隻好掩飾地轉過頭去看窗台。
窗外,陽光射進來,落在窗台上,雖然是冬天,卻是從沒有過的溫暖。
後來,曉荷走過那個煤氣爆炸後黑洞洞的窗口,不由得想起張愛玲的小說《傾城之戀》,在小說裏,整個香港的陷落才成全了白流蘇和範柳原的愛情。她聯想到自己,在生活中,又何嚐不是一座房子的燃燒成全了她和魏海東的婚姻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曉荷就常常對生活充滿了感恩,而有一顆感恩的心,生活就常常充滿了陽光和溫暖。到底是先有幸福才有感恩還是先有感恩才有幸福?什麽是因?什麽是果?又有誰弄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