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中央,秦昭麗衣裙火紅,粉麵朱唇,雲鬢飛揚,如垂柳般的腰肢婀娜扭動,雙臂柔若無骨,腳下步步生蓮。

台下的一眾男賓客,個個都看得發愣。

秦昭清冷眼細瞧著站在首排的柳彥鈞,隻見他目不轉睛地跟著秦昭清的舞步,一副神搖目奪、不能自持之態。

“清姐姐,你看她這招搖的樣子,也太打眼了。”

秦昭白在一旁一臉的不屑。

“我本以為,這秦府是多矜貴的門戶呢!父兄守國門,嫡女刃親夫,今日一瞧才知,竟還有此等輕狂放浪之流。”

謝無雙甩著衣袖撫著雲髻,斜眼覷著台上的秦昭麗,冷嘲熱諷。

“謝大姑娘小瞧人家了不是。秦府可有三位姑娘,個頂個的有本事,今日展現的這些,不過是些微末功夫。”

吳亦梅在旁,搖頭晃腦地開口作踐。

“吳二姑娘自是見過好的。聽說吳侍郎前幾日剛從揚州買了幾個瘦馬養在家中。那些人的舞技,我聽說才是一流。想來近日吳二姑娘也是跟著父親日日研習,眼界都拔高了不少!”

秦昭清一臉的謙和,朱唇輕啟。

在場的人哪個聽不出,這秦昭清是在譏諷她吳侍郎色令智昏,外麵玩了還不夠,還將那登不得台麵的瘦馬帶回家中,有失體麵。

一時間,眾人皆對吳亦梅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你!你在這裏胡言什麽!”吳亦梅看眾人如此,登時羞臊得沒臉,作勢就要動手。

謝無雙朝著沈嫣紅使了個眼色,沈嫣紅忙伸手拉住了吳亦寧,將她拉到一邊。

“就算她吳家這事做得沒臉,你們秦家也沒好到哪裏去!一個在這戲台子上狐媚,另一個……在背後賣弄!”

謝無雙嗤鼻冷哼,顯然是對剛剛堂上的宣文宏之語耿耿於懷,借機發難。

“謝姑娘說的是!待我歸家,定好好訓誡二妹妹。”

秦昭清今日不想與她爭辯,隻能暫斂鋒芒。

一來,秦昭麗今日此舉,確是有些許出格了。雖說春宴雅集這類的宴會,本就是讓各府公子姑娘們展現自己,各自相看的,但如她這般張揚的,卻是不多見的。今日也是自己有心縱她,事出從權。

二來,她偶然窺破了她與世子的密宗,現下那世子又不知為何要突然與她示好,不明就裏的情勢之下,自己還是要低調行事。今日這宴會上,貴人眾多,柳妃、文妃尚在,郡主、王妃也在,做得太過,於自己無益。

謝無雙側頭打量著秦昭清,有些訝異她今日竟如此低眉順目,想起剛剛她和世子的那一番攀扯不清的話,心頭又是一陣惱怒。但她現下表現得如此低姿態,且回答滴水不漏,自己一時竟發作不出。

秦昭清知此地不宜久留,稍站了片刻後,便拉著秦昭白,快步離去。

“姐姐,我們不再看一會嗎?我倒要看看那秦昭麗還有什麽幺蛾子。”

秦昭白扭著頭,還有些不舍離開。

“不看了,我們回廳上去吧。那席麵上不是上了你最愛吃的櫻桃果子。”

“櫻桃果子?甚好甚好!”

秦昭白小孩子心性,一提到吃的便都渾忘了。

“秦大姑娘,文妃娘娘有請!”

一個宮人模樣的侍女,從廊下走來,徑直走到了秦昭清的麵前。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昭白,你且在這裏等等,我去去就回。”

秦昭白低聲和秦昭白囑咐著,轉頭在梧桐耳邊低語,“如若我進去半個時辰還未出來,你就去找文三公子,讓他想想辦法將我喊出來。

梧桐連連應著,手心有些微微冒汗。

“秦大姑娘,請吧!”

宮人在旁麵無表情的催著。

秦昭清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肅了肅衣裙,低著頭快步跟上。

襄王府為賓客們都準備了歇息的廂房,平常賓客的廂房多在外間,兩三人合用一間。有臉麵的貴客,就都是一人一間,越靠裏越清淨的,越是尊貴。

文妃和柳妃是被安排在最裏頭馨雅軒。這馨雅軒有東西兩進,柳妃在東進,而文妃,則在西進。

宮人引她至廊簷下,讓她靜候,自己進去通傳了。

秦昭清低著頭,斂眉肅目地盯著自己的鞋麵。

這文妃,京都裏人人都說她人淡如菊,心素如簡。但能在那虎狼環伺的深宮中,在柳妃這樣跋扈的寵妃之下,不僅能自保,還能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除了有娘家的臉麵,手段和謀略自也不會少。

今日這一局,恐是難應對。

“秦大姑娘,文妃娘娘有請!”

厚重的門簾被掀起,出來迎的並不是剛剛那位宮人。

秦昭清欠身謝過,輕手輕腳地入了內。

室內入鼻,就是一股冷冽的幽香。不似柳妃宮中的濃烈淳厚,這香更清冷幽微。

廂房裏頭很寬敞,兩側擺放著核桃木的座椅,中間擺了一張圓形的茶桌,正上頭是主位,一雙鵝黃色金絲絨邊墜寶珠的宮鞋映入了秦昭清的眼簾。

“臣女陳昭清,見過文妃娘娘。”

秦昭清垂著頭,曲膝作著大禮。

“果是個天仙一樣的人物啊!真真是不俗!快起來吧!”一個清麗軟和的聲音在上頭響起。

秦昭清輕聲謝過,垂目站到了一邊。

“抬起頭來,讓我細瞧瞧!”

秦昭清略略抬起頭,唇畔漾起一抹淺笑。

端坐在上頭的文妃,柳眉彎彎,大眼圓圓,雪膚如瓷,烏發似雲,身量纖纖,眉眼之間與文大娘子有幾分相似。她身上穿了一件對襟鎖白狐毛邊的壓金短衫,下身著一條綴珠襦裙,腰間綴著好幾個繡工精致的香囊,整個人柔和嫻靜,氣質如蘭。

香囊?

秦昭清不覺細瞟了好幾眼,隻覺得眼熟,心頭疑雲籠罩,來不及細究。

“很好!果然是明眸皓齒,綽約多姿。怪不得小弟回家後,一直念叨呢。”

文妃細細的打量了秦昭清一番,不住的誇讚。

秦昭清連連推拒著,恐不敢受。

“福媽媽,給秦大姑娘看座。”

文妃身旁的福媽媽走了過來,將秦昭清引到了下手位的座位上坐下了。

“近來身體如何?我聽小弟說,在秦府頭次見你之時,你氣色不好。”文妃神色暖暖,關切著。

秦昭清忙道:“謝娘娘記掛。現下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我們姑娘家家,養好自己的身子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阿裏阿雜的事,就都由爺們去忙就是了。”

文妃撚著絲絹,溫言著。

秦昭清在一旁連連稱是。

“我聽說前些日子,秦大姑娘跑了一趟博陵郡。”

秦昭清身形一頓,一陣冷汗從脊背處緩緩滲出。

她怎會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