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清站在高處,側著身子斜睨著她,嘴邊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二妹妹如若想去,還需要我帶嗎?”

秦昭麗眸色一冷,麵上倒是未變,搖著扇的手頓了頓,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人有各人的路數罷了。有些路我們能自己走,有些路,自然還是需要大姐姐帶的。隻盼著大姐姐,莫要阻自家姐妹們的逼仄小路,給大家都留點念想。”

“二妹妹今日怎得如此客套,突然如此,我倒有些看不清了。”

秦昭清微蹙著眉,看著她,總覺得今日的秦昭麗,與往日有些不同。

秦昭麗偏著頭陰冷一笑,張嘴似是要說些什麽,卻被快步而來的劉管家打斷了話頭。

“大姑娘,二姑娘,車架都套好了,可以上車了。”

秦昭清微微點頭,也不再和秦昭麗糾纏,提著裙邊上了馬車。

今日的定親宴,是在晉府主辦,是而除了部分謝國公府的近親,其他賓客都是直接去往晉侯府的。

秦府和晉府距離有些遠,秦昭清昨兒個夜裏有沒有睡好,頭還有些昏沉,一上車,便倚在塌上眯眼打瞌睡。

一旁的平兒也乖巧,抬手給她輕輕地扇著風。

剛剛入夏,已有了幾分燥熱,秦昭清在車裏眯了一會,就感覺渾身黏膩,出了一身的薄汗。

“快到了嗎?”秦昭清微睜開眼,眼中的血絲稍稍退減了幾分。

平兒掀開簾子往外瞧了瞧:“小姐,前頭就到了。這晉府門口,好不熱鬧啊!”

循著平兒的視線望去,隻見這晉府的大門口,大紅燈籠開道,放銃放鞭,熱鬧非常。眾賓客已是絡繹不絕,將那大門口團團圍住。

在門口迎賓寒暄的,是晉侯爺和他們家的三公子晉仰泰。

“今日這樣要緊的日子,這晉大公子倒是不見。”

平兒小心地扶著秦昭清下了車,後頭的小廝們麻利地將賀禮都卸了下來。

秦昭清側眼瞧了瞧從後頭車上下來的秦昭麗,也不等她,便緩步朝晉府大門走去。

這一路上,紅毯鋪地,一眾小廝開路,好大的陣仗。

“昭清給晉叔伯道喜了!才子佳人,佳偶天成,真真是好姻緣呐!”

秦昭清給晉侯爺恭敬作禮,笑容晏晏,態度謙和。

這晉侯爺,是個俊雅儒官。雖已年逾四十,但身形高挑挺拔,麵容清瘦,眸色炯炯,頗有些神姿。

“是秦大姑娘啊!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你能來,叔伯很高興啊!”

晉侯爺忙抬手虛扶,滿臉堆笑。

“秦大姑娘妝安!”一旁的晉仰泰很有些眼色,對著秦昭清躬身作禮。

秦昭清也忙蹲身回禮:“想必這位便是京都第一少年郎,晉三公子了吧。昭清見過。”

晉侯爺忙謙詞道:“什麽第一少年郎,就是個沒有定性的毛頭小子,終不似你兄長們長進,隻可惜……”

秦昭清麵上的神色,略暗了暗,這樣的話在這樣的日子提起,她有些不好接話。

“父親,還不趕緊讓秦大姑娘到府內入席,在這站了這許久,倒叫客人累著了。”好在晉仰泰是個機靈的,忙截斷了晉侯爺的話頭。

晉侯爺也驚覺自己失言了,忙扭頭喊來小廝,給秦昭清引路。

走入府內,十裏紅妝,三書六禮,亭台相接,四合院落,布局規整,花木清幽,精致雅韻又不失大氣磅礴的喜慶之色。

房梁掛朱綢,窗戶繡雙喜,園中百花簇簇,賓客滿座,一派喜氣洋洋。

秦昭清在小廝的帶引下,坐到了廳內靠下手位的桌前。

不遠處,今日的主角晉仰恒正在賓客間遊走寒暄。

其實晉家這三兄弟,長得並不相像。那晉仰嶽應是最像晉侯爺的,都是五官立體的瘦削臉龐,清瘦的身形,看似有些孱弱。

而這二公子卻是個圓臉,身形敦實,乍一看是個憨厚老實的,但那雙有些吊梢的眼睛四下裏看著,卻有些藏不住的戾氣。

“小姐,倒是沒見那謝家大姑娘呢?”

平兒站在一旁,悄悄接過秦昭清偷遞給她的杏腰糕,慢吃著。

秦昭清端起桌上的那杯桃花姬飲了一口,抬頭看了看日頭:“應該快到了,這入門,有時辰的。”

正說著,果見大門口一陣**,放銃聲放炮聲響徹一片。是謝家將自己的女兒送到男方家中來了。

那謝無雙今日身著一襲緋紅的定親服製,胸口密繡著團紋金絲,眼見滿綴七彩寶石,兩隻手腕上是成串的金絲手串,富貴逼人的從正門走了進來,身邊還圍著一圈的丫鬟婆子。

隻見她仰著脖子抬著頭,腰杆挺得筆直,傲氣十足。但不知怎的,秦昭清的腦海中,總是浮現那日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此刻她的那高傲的神色下,似乎也掩藏了一絲的不甘和哀怨。

“秦大姑娘,瞧什麽瞧得這樣入神呢?”忽地,一個突兀的男子之聲在背後響起,把本就有些出神的秦昭清嚇得一顫。

她猛一回頭,站在身後的宣文宏正扯著嘴角邪笑著。

他倒也不避嫌,不等秦昭清開口,便伸手拉開椅子,自顧自地在近旁坐了下來。

秦昭清略略有些不自在,本能地往後躲了躲。

宣文宏微眯著眼睛,將她躲避的小動作看在了眼裏,但也不點破。

“我差人送去的補藥,秦大姑娘吃著可還好嗎?”

宣文宏開口提起,前段時間他來府裏送補藥的事情,不光是補藥,還送了好些新奇的玩意,拉拉雜雜足有十大箱子,搞出了好大的動靜。

秦昭清略略起身,躬身道謝:“昭清多謝世子厚愛!就是日後,自不必如此麻煩世子,現下身子都大好了。”

言語間,疏離客氣,刻意保持著距離。

“你……是有些怕我嗎?”

宣文宏聲線低沉,有些暗啞。

秦昭清眉心一跳,心跳不覺快跳了幾分,她現下還做著禮,並未站起,此刻的腿有些虛軟。

兩人皆是沉默,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世子原來在這裏,讓我們夫婦好找!”

不遠處的晉仰恒端著酒杯,拉著謝無雙一起,走到了桌前,打破了秦昭清他們二人的僵局。

宣文宏這才將視線從秦昭清身上緩緩調轉過去。

他起身想要回敬,卻發覺桌上僅有一隻喝過的酒杯。那酒杯中,還有秦昭清喝剩的幾滴桃花姬,暗紫的顏色攀附在瓷白的杯壁上,有些羸弱和豔麗。

宣文宏眸色一沉,臉上暗暗漾起一絲邪魅笑意。他伸手拿起,先將那杯中剩下的幾滴仰脖喝盡了,又抬手在杯中斟滿了酒。

站在一旁的秦昭清和謝無雙二人都臉色突變。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