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查梅景予的來曆,談何容易。

冥殿的人向來神出鬼沒,朝廷至今都不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裏。因為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他們就跑的沒影兒了,莫說是剿滅了,人影都見不到一個。

沈嫣咬了咬唇,打算冒險約姓梅的見上一麵。

兩人就要成婚了,有什麽往來再正常不過。

打定了主意,沈嫣便叫人去傳話。

上回在德懿殿的涼亭見麵,梅景予給了她一塊黑不溜丟的牌子,說有事找他的話,可以拿著令牌去城南的一個底下賭坊。

這牌子,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

城郊,東李村

李感和往常一樣,去城裏賣完魚回來,來不及喘口氣,便去灶房找到他正在生火做飯的婆娘。“今兒個去集市賣魚,你猜怎麽著?”

他婆娘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有話就直說,賣什麽關子,沒見我忙著呢!”

李感見灶台上煨著湯,伸手就要去拿。結果手還沒碰到罐子,就被他婆娘給拍開。“洗手了嗎,就亂來!”

李感憨憨一笑,乖乖地拿著葫蘆做的瓢舀了一瓢水將手淋了一遍。

他婆娘卻嫌棄他洗得不夠幹淨,非要讓他用皂角再洗了一次。

“真是窮講究!”李感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窮苦人家,用得著這樣麽?!

婆娘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說了。”李感還想喝湯呢,可不敢再把她惹毛了。

喝完湯,他才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他婆娘。“還記得李二狗家救回來那落水的婦人嗎?”

“咋地了?”婆娘一邊炒菜,一邊騰出手來給他盛了一碗湯。

“七月初七那天夜裏,據說是有刺客在江上行凶,傷了不少人。你說,她會不會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李感喝了一口湯,滿足眯起了眼睛。

村子就那麽大,哪家突然多了一張生麵孔,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村子。

李感兩口子就住在村口,自然是見過那婦人被救回來時的樣子。

婆娘拿著鏟子的手微微一頓。“你管這些做啥!”

“本來不想管閑事的。可城門口貼了尋人的告示,說是找到人重重有賞呢。”李感不識字,路過幾次都沒注意。後來,還是聽別人議論才知道的。

“救她的又不是咱們,就算有重賞,也跟咱們沒關係。”

“話不能這麽說!這不是沒人給他們通風報信兒嘛!”

“你給我少摻和,沒的惹上禍事。”婆娘倒是有幾分見識。她曾在高門大戶做過丫鬟,不過簽的是活契,內宅裏的爭鬥可都是殺人不見血。誰知道那位夫人是不是被自己人給害的?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李感卻覺得這是個發財的好機會。

誰想一輩子過得這麽窩囊呢?

於是,趁著他婆娘洗澡的時候,他偷偷地去了李二狗家,趴在院子外頭打探消息。隻見那婦人坐在窗前,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臉色白的不正常。

李二狗的閨女正端著碗在給她喂吃的,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

“你倒是張嘴啊!”

“再不吃,我可端走了!”

“咱們家就這條件,你愛吃不吃!”

說著,把碗往桌上一扔就走開了。

最後,還是李二狗一瘸一拐地過來,繼續端著碗喂吃食。“你身體弱,大夫說了,要吃東西才能好。”

可是,那婦人仍舊像個木頭人一樣,坐著一動不動。若非眼睛不時地眨兩下,他還以為是一具屍體呢。

“我不餓。”好一會兒之後,婦人終於啞著嗓子開了口。

“不餓多少也吃點兒,你還懷著孩兒呢。”李二狗說道。

說到孩子,婦人緩緩地低下頭看了一眼,眼睛裏漸漸蓄起了淚水。

“哎,你別哭啊......哭多了,可是不利於胎兒。”李二狗是個半吊子的赤腳大夫,那條腿就是進山采藥的時候不小心遇到豺狼給咬傷的。

他已經年過半百,帶著一個老姑娘過日子。那天,他姑娘心血**鬧著去江邊放河燈,看到水草上躺著個人,就把人給背回來了。

結果,這婦人醒了之後,竟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了。

不得已,李二狗隻得讓她現在家裏休養,而後四處打聽她的家人。婦人衣著華麗,很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女眷。他一個小山村的泥腿子,能認識什麽貴人?去城裏轉了轉,也沒打聽出什麽來。

其實,這也不怪他。

崔家根本就沒打算她活著回去,找了兩日便放棄了。隻有趙夫人念著骨肉親情,不曾放棄。可趙家哪有那麽多的人手可以派出去,隻得在城門口張貼告示。

那些告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剛貼沒多久就被人給扯下來了,故而看到的人極少。

李感也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那唯一的一張漏網之魚叫他撿到了。

“養好了身子,才能回家。”李二狗拿起勺子,硬塞到她嘴邊。

不知道是不是顧念肚子裏的孩子,婦人總算是張了嘴。

李感在院子門口瞧了一會兒,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離去。

*

崔府

趙氏失蹤的第七日,府裏就辦起了喪事。

趙家的人過來討要說法,崔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說她一直拿趙氏當親生閨女看待,趙氏遇害,她也哭暈了好幾回。

可日子總要過下去,得想開些。

七天過去了,仍舊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多半是沉到江底,絕無生還的可能。

趙夫人沒辦法,又得罪不起崔家,隻能當女兒死了。

就在崔家辦完趙氏喪事的第二天,李感就帶著趙氏的手帕找上了門。他先是去了趙家,可惜趙家主子不在府裏,沒辦法他隻好打聽到承恩公府的所在,拿著帕子去報信。

崔大夫人見了那方帕子,神色卻異常平靜。“這樣的帕子多了去了,如何能證明就是趙氏的?我看啊,是有人想要討賞銀,故意拿這帕子來糊弄人呢。”

李感被狠狠一通羞辱,趕了出去。

就在李感垂頭喪氣離開的時候,崔大夫人身邊的一個得用的管事就悄然跟了上去。

很顯然,她認出了那方帕子。